“两界虽有诸多不和,但合约从不曾正式打破,苍焰魔尊,您强留我们在这儿应是不太合适吧?”有人连称呼都改作敬称,小心翼翼发问。 众人闻言方反应过来,娄念本不该管他们往何处去,可现实却是娄念以一根树枝拦住了逃跑者的步伐。 “怎么不合适?”树枝往衣襟一别,娄念抱着手臂往树干靠去,昂起下巴理直气壮道,“我难得出来一趟,一个个见我有如见了过街的老鼠,我心里不痛快,必须给你们押这儿,等你们宗门管事的找我道歉讨还。” 众人沉默着面面相觑。是他们自己嗅着味儿赶来看清风宗好戏,不慎碰上个万万得罪不起的苍焰魔尊,人家要为难自己,属实叫他们有苦说不出,只能自认倒霉。 好在苍焰魔尊未有动手的意思,有人往宗门传信说明情况,随之大胆询问:“清风城再是风景如画,比及我们那儿还要逊色不少。与其在这儿干站着,苍焰魔尊可愿跟我到我宗门派坐上一坐?” 此人话落,周边有人拿见了活鬼的眼神看他,紧接着有机灵的恍然大悟——这哪是诚心邀约?这分明是在旁敲侧击地打探苍焰魔尊来清风宗的目的。 他问得正巧。娄念抬眼看他,微微笑起:“不可以趁夫君不在偷偷拐我,我要等他取完了东西带我回家呢。” 底下人又惊又诧。夫君?取东西??他在说什么?!有人会过意,知他讲的夫君是谁,却不敢再问取的东西是什么。 这时,不远处传来人声动静。娄念换了个站姿,偏头望过去,忽地眉目一凝,骤然抬手,在锐利破空声中徒手接了迎面而来的剑斩:“秦宗主……” 秦沧程皱眉,提剑退开两步,扫视周边:“你带了人来,是想怎样?” 娄念甩甩手抽出树枝:“您猜我想带人拦谁?” 林子里冒出一道道身影,见了正修和清风宗的弟子就迎上前去,有不死心的见跑不掉,看看娄念二人的位置,眼珠子一转,提声大喊:“快!今儿有秦宗主在场,秦宗主可是我们这边的,大家一块齐心擒了魔界来的小贼!” 众人纷纷应和,刷地拔了武器。 娄念瞥那人一眼,好笑道:“他们真有意思,方才还说我与清风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转瞬就……” 身侧金光一闪,他话未说完忙做躲闪,移回眼来轻声道:“秦宗主可真狠啊。” 见他拿着个树枝子,秦沧程眉头拧得更深:“我秦沧程好歹是一宗之主,魔尊不动真格倒是瞧不起我了。” 娄念看看手里树枝。平素他极少用武器,除却对自身身法与苍焰的信心,确实有挑衅轻视的意味,只是对上眼前这位…… 他丢了树枝,随手捡了把其他修者脱手的剑,拎着剑柄摊了下手:“秦宗主,我不擅使剑呀。” 秦沧程却当他惺惺作态,又是一剑袭来:“你就是耍这些小把戏惹得我徒弟心恻于你?” “……?” 怎么像是看他哪哪儿都不顺眼?娄念心里泛着嘀咕,挥剑横扫:“误会,比及空手搏斗,我当真是不擅长的。” 不远处的道上再度传来喧嚷之声。几息时间,二人身侧又多了道身影。 娄念冲来人一笑:“回来啦?” 秦沧程却是见人就瞪。事态紧急,当时见荀锦尧一溜烟跑掉,他只能叫传信弟子找宗内长老拦着荀锦尧,但现状毫无疑问…… 果不其然,荀锦尧看一眼近处缠斗的修者:“抱歉师父,我调回去打晕了他。” 有正修注意到他,惊呼:“是荀锦尧!那个正道叛徒回来了!” 众人都将目光转过,怀疑,愤怒,惊讶皆有之:“他与苍焰魔尊同流合污,如今到底是想干什么?!” “同流合污?”荀锦尧正收着似是竹子的长条物,不卑不亢回,“过了些,硬要说的话不过同心合意。” 他收完,抬眼道:“诸位也不至于反应激烈,我二人不做什么,仅是回来一趟取我定情信物。” ---- (汗)这回全天下都知道你俩定情信物是笛子了
第105章 共赴欢愉 荀锦尧醒的时候,听见窗外微弱的沙沙声响,像是在下雨。他从床上坐起身,无意牵扯胸腹伤口,回忆起少年刺出那一剑时复杂的神情。 那会,他要走,他的师门要拦,涌来的清风宗弟子大多被姗姗来迟的宗门长老赶回,留下的尽是他熟悉的面庞,欢喜的,平静的,还有……怨愤的。 他当场与师门发生争执,捅露两大宗门联姻,编造逼亲,诉说自身冤屈与不平,似是与师门彻底决裂,而后又借迷心镜与应对幻术颇有威名的归心剑法制造阴谋论,明面斥责清风宗,实则为在人心头播撒怀疑的种子,将飞鸿宗一同拉入泥潭里,逼得众人反复猜测推论,不得不重新揣摩飞鸿宗是否适合拥护。 最终大抵是在外人眼里落了个白眼狼与为情爱冲昏头脑的名头,他却浑不在意,尽是虚言,清者自清,心自有掂量,坎坷三十年,不负己身。此间万事无常,他不过一寻常人,只愿自在随心,亦能一往无前,穿破扰他前行的重重云雾。无论是爱是恨,该追随的追随,该报复的也会报复,合该换一场放荡形骸的畅快与奔赴。 自此以后,就让他披上恶役的皮囊,身份名誉统统归零,一穷二白一身轻盈,将逆反之名集聚一身,踏上旁人眼里的万劫不复不归路。 他听见人声喧嚷中,有人谴责唾骂他的堕落,有人欢呼庆贺他的新生,亦有人默默无言投以注视。 场面太过混乱,就在这时,锐利剑锋穿透他的胸膛,名唤叶柒柒的清风宗弟子紧张地瞪圆了眼睛,握着剑柄的手在颤抖,复杂的眼神里有怨恨,有嫉妒,亦有惊慌恐惧与后悔自责,可最终,它们全部定格在了愤懑与不平,说道:“是你的错,是你……是你先对不起秦师姐与宗门的!!!” …… 荀锦尧刚推门就顿了脚步,低眼对上一张面庞:“不进屋里坐着,跑这儿看门?” “阿念被人撵出来了,不敢进屋呢。”娄念往边上给他腾位置,拍拍地板。 荀锦尧稍作回忆,知他又在瞎讲,按他指引坐了,往廊外方向望去。阴雨天不见高天猩红月,整体环境仍旧绯红黯淡,水雾染湿院内竹叶,汇聚成珠,从叶梢点滴坠落,在青石板上砸出水花,溅起圈圈涟漪,闲来观赏,不失得趣。 娄念道:“押回来的耗子被各自宗门管事的领回去了。” ……耗子?荀锦尧怔了怔,意识到娄念说的是什么。 他们从凡界归来之前,说要将那些正道修者押回去,就真的给人押了回去。娄念调侃说,一群人耗子似的吵闹麻烦,不知何来的底气将旁人当做过街的老鼠。 见一众正修表情难看,荀锦尧稍作考量,未做阻拦。 此举乍一看似是在挑战正道底线,用的理由也不大讲理,可正如前些日血影领主与明德宗纠纷等同,两界虽不曾在明面上闹掰,实际关系究竟如何,都是有目共睹的。 另一方面,凡界一些修者除魔卫道名头喊得响亮,然而,人嘛,哪有那么多一根筋干到底、明知敌不过还硬往上莽的真傻子。最多的永远是欺软怕硬之辈,见你弱小,他若想挑你的刺,你拔根头发丝儿他也要跳脚叫嚣:“是他!瞧瞧这个虚伪的魔修,他刚刚拔了根头发丝,定是要拿来勒死我好害我的命呢!” 反之如娄念一般的存在临了场,必定没太多人跑他眼皮子底下伸张所谓的正义。因此,反是他们越与正道之间时冷时热吊着态度,正道之间就越能和平共处,不会轻易将矛头指向同道之中的任意一方。 “领回去好,”荀锦尧道,“他们不乐意留下,我们还懒得留人盯着他们。” 入秋之后,雨风多少是凉的,荀锦尧扯过娄念一手当暖手炉,就势去扒娄念的前襟。 娄念不拦荀锦尧,支起腿来垂着眼睫看他,懒洋洋地道:“刚被夫君撵出来就遭人非礼,我是不是该嚷一嗓子喊救命?” 荀锦尧笑,温声问他:“下雨的日子无家可归,淋得湿透害了风寒可怎么办。小公子上哪儿讨来的夫君不懂爱惜,我带你回去找他说理好不好?” “不去。”娄念干脆利落道,“夫君一张嘴巴能说会道哪哪都是理,你说不过他,还不如把我偷偷带回家去不叫他发现,日后你我夜夜欢愉他也管不……哎呀!”胸口包扎过的伤处被荀锦尧轻轻一碰,他呼道,“你对我也不好,我不跟你走了!” 荀锦尧确认过后无奈又疼惜,给娄念合好了衣裳:“一里地内尽是结心印起效范围,我不该让你一道跟来。” 娄念睨着他,借着他揣在怀里的那手,就近戳了他的小腹:“我听懂了,意思是说我若伤着了,你第一反应会想:‘糟糕,有结心印这累赘,我得赶紧离阿念远点躲着。’” 荀锦尧捉着他手拍了下:“胡说,我只想护你严严实实,谁人伤之不及。” 娄念指指点点:“你要把阿念宠坏咯!” 荀锦尧却摇头:“不宠你你也是坏的,还不如多宠一宠,好歹能少对着我发坏。” 娄念耸肩:“行罢,你这张嘴与我夫君有得一拼。”他撑起脸看廊下一汪小水坑,过会突然问,“你觉得结心印代表什么?” 荀锦尧不假思索道:“单看布下结心印的人群就能轻松推断,它代表双方之间全心全意的关怀与守护。” “是吗?”娄念笑眯眯道,“我倒认为结心印只是建立一种关系——当其中一方身陷迷途困境,痛苦煎熬,另一方仍能心甘情愿共同承担的关系。” “如果某日你因我受累,我会坦然接受你的好意,并为之心情愉悦。”他微顿,拍了下地面,“或许你我该彼此捅上一刀,如此更能感受深切。” 荀锦尧不置可否,看廊外雨打青石板:“你想感受深切,有的是比自相残杀更好的法子。” “比如呢?”娄念撑手在地,倾身过来,轻声问,“有多深切,你教教我……还是我教教你?” 荀锦尧短暂陷入沉默。自打两年后见面,两人亲密的次数不多,可他却仍能毫不费力听懂娄念话中有话。他说道:“……都伤着,谁也不教谁的。” “那怎么好?”娄念抿起唇来,看着他笑,“你既说出了口,早该料到我要好奇的。” 廊外秋风微凉,细雨蒙蒙,打湿半边廊道,他二人不进屋,只在门边上,荀锦尧被娄念拉着,找着了上回娄念说过的正好的位置。 娄念正面抱着荀锦尧的腰身,探出舌尖舔舐荀锦尧的唇瓣。荀锦尧按着娄念的肩膀,无法自已地紧张,为分散注意力,稍作犹豫,主动含吮舔着自己的红舌,吻得僵硬而笨拙。 身下僵持不动,娄念捺不住笑出了声,笑音闷在口唇间低低含颤,逼得荀锦尧窘红了脸退让,小声劝他:“回屋里,我躺着你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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