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诧异:“你怎有闲心将它佩在身上?” 印象里的娄念,哪日肯将白衣裳换掉都叫他啧啧称奇,更别提其他小装饰品的增加与更替……不为刻意打扮,只剩一个可能,是带在身边另有其他用途。 “想知道?”娄念轻而慢地问他。 荀锦尧便诚实点了头:“想。” 娄念垂睫而笑:“你问得正巧,我也有问题虚心求教于你。” 来了。荀锦尧暗暗攥了下手指,捻去指尖的薄汗:“你问。” “且不知你如何妥善打点两年时间,忙碌修行归心剑法,还能心无旁骛与你师妹缔结一段至美良缘?”娄念悠悠地道,“我也不瞒你,但凡我有这般能耐,苦苦等待两年过去,也不会独守空房,招致薄幸之人遗忘背离。”他抚掌叹息,“你多厉害呀,大方点别藏私,好好教一教我怎么样?” “……”荀锦尧听出溢满而出的嘲弄与奚落,果真是来寻自己秋后算账的。 可这笔账实实在在,娄念再是寒碜人,他也不能不认:“你想知道我与师妹表面成亲一事,我们细细谈一谈。” 他理亏又不是不能示弱,稍有踟蹰,扒着娄念一侧肩头,在那两瓣唇边亲过,低声问:“好不好?” 娄念眉眼微垂看他,没有买账,别开脸与他让开两步,才淡淡道:“表面……你先负我,如今又想我怎么信你?” 有些东西是信任作祟。若两人之间缺失基本的信任,仿佛他说什么都不会再起作用。荀锦尧慢慢落回手,心中空落,他动了动唇:“阿念,我心中唯你一人。” 娄念不置可否。 未等来回应,荀锦尧分散注意,拨弄身侧竹杆枝叶:“你该知道,约摸一年前,飞鸿宗管区内,八达城附近一小村落中平民百姓尽数丧命,就连飞鸿宗内,也有一批弟子因涉足那小村落而纷纷癫狂,或神志不清,或直接死亡,整个修界为之震动,不知个中缘由,均以为招惹上某种罕见的凶煞邪物。” “其他宗门上门问询,加之多次介入调查协助,飞鸿宗不得已告知缘由,原是上古妖兽墨蛟之灵妖精华,迷心镜在其中作祟。” 迷心镜与鬼森牙锻造的碎骨刀等同,真真叫个凶煞邪物。 娄念稍作沉默:“迷心镜贵为上古妖兽墨蛟之灵妖精华,却早在上古时期破碎成不知几片,除却隶属于魔界幻雾之城的一片,其他几片皆处于遗失状态。飞鸿宗于一年前偶然获得一片,贪心独占,对外隐瞒线索,暗中将迷心镜运用在法器符阵为宗门所用,结果却赔了夫人又折兵,逼死不少凡人与宗门弟子。” “这又怎样?”他道,“两年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比你少。你若想用它们转移话题,我劝你莫要浪费时间。” “我没想转移话题。” 荀锦尧道:“你可知自此以后,两大宗门为迷心镜的后续处理意见不合,飞鸿宗意图继续研究利用,清风宗则想要将其彻底封印。” “更不巧的是,早在过往,两大宗门就因飞鸿宗想要登顶仙门首位,清风宗亘在眼前碍事而不大和气,如今矛盾进一步激化,只是同为正道仙门,关系僵化各自难为,战时也确实帮助彼此度过不少难关,明面不好撕破脸来。” “飞鸿宗的莫凌……”娄念低下声音,“他两边得罪,从魔界悄悄弄了些魔修过去,动静不大,我便一报还一报,也走私底下给他找了些麻烦。再然后?莫凌逼你与秦萌萌成亲不成?” 荀锦尧道:“当时,飞鸿宗传来一则讯息,原话是说:‘两大宗门战时曾同并肩,共患难,如今度过生死难关,迎来和平安宁,属实不易。飞鸿宗珍惜此等缘分,亦由心佩服尊重清风宗与魔界率先交好的决心,经慎重考虑,愿与清风宗结下联姻之约。我莫凌膝下虽无子亦无女,门内却有一得意门生,收起为亲传弟子,视其如己出……’” “……莫凌宗主于梁弘毅大肆夸奖,编造梁弘毅对我师妹的欣赏喜爱,无非表明两大宗门与联姻双方条件差距不大,希望我宗莫要回绝。” 娄念哦了声:“秦宗主拒绝了?” 荀锦尧道:“撇开梁弘毅与清风宗的私人恩怨不谈,莫宗主心怀不轨,是想借机结合两宗势力,实现一统仙门之鸿愿。最初我师父怒极,撕毁飞鸿宗传讯,不予回应。但莫宗主……他既敢提出联姻,就是早有准备,从各方面接连施压,逼得我师父半年前不得不点头同意,以未来即将召开的仙门大比为由,要求梁弘毅在其中夺得魁首,作为最基本的妥协。” 娄念道:“实则是为拖延时间,待你出关归来将实情告知。两大宗门实力齐平,若不接受梁弘毅,转去找个各方各面比不得他的,只会被当作挑衅与污蔑。因而,秦宗主反不如将宝贝女儿托付给信任的亲传弟子……” 他听来却笑:“甚好,凡界仙门真真叫我大开眼界。” “是假的。”荀锦尧道,“只是表面,连我师妹……” “我凭什么信你?”娄念打断他,“你甚至不曾提前告知我,你的安排满打满算,而我只是你计划中的例外……你要我信你,难道不是只要我别借机找你们凡界的麻烦?” 荀锦尧手猛地哆嗦,折断了一枝竹叶。他闭了闭目,轻声道:“不会。阿念,我不曾那么想。至于为什么不提前告知你……” 他转过身来,神情复杂:“我心许你两年之久,不会半点不了解你。” 肉眼可见,娄念的眼色迅速暗了下去。须臾,他偏了下脑袋,笑问:“有多了解,阿念心中好奇,你且说说看?” “你会从根源解决问题。”荀锦尧道,“问题出在迷心镜身上,你就把迷心镜烧了、毁了,亦或占为己有。同样,问题出在飞鸿宗联姻,你就会……”杀伐抢掠,无异于重演千百年来血腥残酷。 他微落眼帘,没再说下去,过会才低声道:“我不曾百分百确定你会来抢亲。大事临头,人都有天真的时候,我以为你会给我更多时间,趁夜深人静来找我的麻烦。” “哎呀,”娄念拧眉为难道,“赶在你成亲当日,趁夜掀了你的婚床,再叫你师妹亲眼瞧瞧你是如何屈居人下尽得身为夫君应尽的责任……” 他一拍手,语气轻快道:“好主意,我怎就没想到呢?” 荀锦尧平静看他:“阿念,别开这么没品的玩笑。我不强求你信我,也不觉得我不要你找凡界的麻烦,你就会听话不找。” 娄念不作声,安安静静走近,欠了点身凑在荀锦尧面前,有些恨恨地道:“阿尧,你不懂……我要你只在乎我一个,就算不能,我也得排在所有人前头。你把我捧在心尖儿上,你说什么我不听呢?” 荀锦尧想说,不是的,那非他所愿。可他未来得及,娄念倾身过来,含住了他的唇瓣,亲密无间却粗暴凶狠,乍然舌尖一痛,尝到血腥,都被尽数吸吮舔取,像在讨还两年来的空洞与错付。 “你头一次大婚不属于我。”娄念捏着荀锦尧的下巴缓缓摩挲,凝视荀锦尧的面孔,低低道,“阿尧,你欠我的。” 他看上去是平静的,可透过表层,荀锦尧看见他眼底酝酿的重重风雨,暗流汹涌。 ---- 阿尧:老攻不开心,我惹的,怎么哄?(无助)
第101章 我报复你 娄念抛下一句你欠我的,随之撒了手来,大步离去,直到次日一早没见着人影。荀锦尧无法,暗中确信这次的娄念不容易哄。 屋外有鸟鸣啁啾,清脆悦耳。荀锦尧推门出屋,见一道身影蹲在青石道旁,将手里捧着的醉红果丢给地面活蹦乱跳的鸟儿。 朗如站起身:“你喜不喜欢醉红果?我特意从屋里带了出来,挺甜的,你尝尝看。” 两人站得近,荀锦尧昨日就见他个头出挑,这会有了心思,暗中比划一下,发现他比自己足足高出一头…… 荀锦尧暗中惊讶,也不推拒,随手捏走两个道了谢。余下果子全被撒下,几只鸟儿推挤争抢果实,朗如说道:“这些鸟儿放着凡界风光不赏,独独飞来魔界熬着困苦日子,我打心底佩服它们。” 荀锦尧道:“时候入秋,魔界地处大陆南部,又受九幽深渊中苍灰魔焰影响,比及外界温度要高。这些鸟儿一路迁徙,初来乍到,不知魔界不适生存,过不多久应当还会离去。” 朗如点头:“你倒是个靠谱的,可惜以前我不认得你,否则万不能被阿念误导多年常识。” 荀锦尧一怔:“他如何误导你?” “他说它们不想活了,特意飞来给人当吃的。”朗如面无表情,认真道,“我们那会年纪尚小,全靠打猎生存,就比方天上鸟儿,打一只烤一只,方便又能填饱肚子。因而他一说,我深信不疑,打那之后多年不曾问过别人,都当是鸟儿想不开犯了抑郁,不远千里飞来魔界自寻短见。” “……”荀锦尧沉默,“结果而论不算离谱,无怪你会受他误导。” 几只鸟儿还在抢食,朗如往后避让:“他不懂瞎讲,我怨他,他也不当自己有错。” 荀锦尧笑了下:“你与他打小相熟,他昨夜可是跑去了你那儿?” 朗如看他一眼,神色里含着兴味与好奇。 “没有。”朗如道,“我终日闲不住,无事可做便要寻个伴儿一同上街溜达,不料记忆里最后见他,就是昨天在这院子里头。” “是么……”荀锦尧沉吟,忽然怀疑娄念铁了心要避他,既不主动凑他跟前,也不叫他从熟人口中得知自身下落。 ……这样不开心?荀锦尧情绪低落,真切觉出束手无策。 他二人两年前遇上意外,不过是些明面耍弄心思,暗里占尽便宜的小把戏,后来荀锦尧恍然大彻大悟,往往不会介意纵着惯着娄念,因而合计一看,他哄娄念的次数并不算少……可这还是娄念头一回避着不让他哄,他又不能放任不管。身边有个朗如,兴许他可以询问娄念平日常去的地方,挨个找去看一看。 荀锦尧刚想罢,朗如问道:“你若闲着,可愿随我出去转转?”他笑得赦然,解释说,“阿念总道我闲不住又话多,倘若我一人出去没个说话的,逛遍整个魔都也觉着枯燥无聊,不够尽兴。” —— “啪嗒”一声,一枚白子落在棋盘。 池露笑道:“孟大小姐这两日怕是都不肯见你了。” 屋外有姑娘浅吟低唱,隔着门前不远一扇屏风,悠长曲声绵绵于耳。而屋里头淡淡玫瑰香弥漫四溢,若再配上一盏好茶好酒,不讨闲趣儿,静坐细听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两日?” 娄念趴在桌上,指间捏着枚黑子闲闲晃悠:“我觉着少了,没个十天八天,她断不会分我一个正眼。就是分了,也得跟今早似的提着她那把扇子,边骂个痛快边敲个够本。唉……”他轻叹,摊了摊手,“孟阿娘嫌我,阿尧薄我,阿念惯会自讨苦吃,这回是彻底没人要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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