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血影二人皆是眉头紧锁。 江萍自不必说,就连血影也还想用姚清衡换荀锦尧,自不愿随便丢了这枚筹码。 “雪人族长要如何?”江萍扬声问道,“苍焰魔尊早已明确表明,若于你利用不得便直接害你性命,你就是想用命换脱逃权利,我等也绝不会为你动容,反不如放下刀子,慢慢求一条生路?” 血影眼珠子一转,也跟着喊:“你真要自戕便只管下刀子吧!若苍焰魔尊当真不看重于你,你对我岂不是也没了作用?” “……”姚清衡握着冰刀的双手都在发颤。 可悲是也!他若不惜命,没人关心他是死是活,仿若他只是街边一只无人在意的蚂蚁。反之他若是惜命还想活,就能被众人鄙薄着看上一眼,就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但那时他的价值,也仅是被人利用而已!!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颤着声低喃,“修道之人一生为实力修为,灵力根基乃半条性命,但凡寒天玉落至他人之手,同样会被炼化利用,我这一生从不觉自己有何过错,却要接连受这无妄之灾……” 众人沉默看他,无人应答。 江萍慢慢皱起眉头:“你且冷静,就算怀璧其罪,也无人说你罪不可赦,你先放下刀子,有什么我们都能继续商议。” “商议?!” 姚清衡笑容扭曲如地狱中恶鬼罗刹,泪水已然划满面庞:“我还能商议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谈商议?!凭我?还是凭我这条烂命?!!在尔等眼中它们根本不值一提!!!” 血影不耐挠头:“给你机会你不要?你别是个疯子吧!” “就算疯也是他苍焰魔尊逼的我!!”姚清衡目眦欲裂,“我姚清衡从未得罪苍焰魔尊一次,此生却皆尽毁在他手里。同为天下修者,凭什么他苍焰魔尊坏事做尽却还未遭报应?!我自认阴险狡诈,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那今日……” 他猛地提起刀子,大吼道:“若今日能拉他苍焰魔尊垫背,害他苍焰魔尊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就是死了也无悔!我要我死,我死!他也死!!啊啊啊——!!!” 江萍高呼:“快拦住他!!” 事出突然,周遭众人根本制止不及,只能眼睁睁见姚清衡将刀锋狠狠送进自己的心脏,发出生命走到末路的最后一声哭嚎。 入耳一道惨厉而高亢的叫声,娄念往稍远处望一眼,不为所动。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姚清衡势必要走今日这一遭。本想就算不直接用他,也得想点子强取他体内妖丹根基,熟料他就这么死掉,死法还是自戕,灵妖精华自是留不下来了。 娄念收回视线。麻烦是真,但也与他无什么干系了。 煞罔哼笑:“都想要你性命,现在你可当真是毫无退路了。” 二人本就算是势均力敌,战至现在,已然双双负了轻伤。娄念拂去手背刚被划出的血珠:“我也同样想要你性命,你都不退,我为何要退?” “自是因为毫无必要。”煞罔笑道,“可还记得多日以前,我用碎骨刀在你身上做过什么?” “……”娄念微眯眼眸,“你有话直说。” 煞罔施施然退后几步,拉开距离:“我好像从未告诉过你,碎骨刀有一绝顶妙用,能将血煞气引导出体,自然也能将其从外界导入体内,强制将诅咒发作期提前。” ……提前? 娄念神思一晃,回忆起多日前的事情,那时的煞罔确实将碎骨刀捅穿他胸膛以将血煞气导出,熟料当下只是手背上浅浅一条血口,也能让煞罔逮到机会。 他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老阴鬼,你早就盘算好了。” “我可从未说我只奔着荀锦尧与迷心镜而来。”煞罔阴森而笑,“如今你我身处战场之中,最是不缺血煞气与怨念之气……只要有碎骨刀在手,要对付你简直可称是轻而易举。” 他当下是丁点不急,只像要等碎骨刀诅咒慢慢积累发作,娄念却知当下必须速战速决,再运力向他攻去。 他却只悠闲躲闪:“再努力多蹦跶一会吧小子,上次倒叫我长了个教训,留着你还是隐患太多,不若杀之而后快,从此以后再无后顾之忧。而我不过付出一片魂魄与你陪葬,仔细一算稳赚不赔。” 姚清衡一死,煞罔与血影一派修者登时蜂拥一般直奔荀锦尧而来。 血影向着人群大喝鼓舞:“都给我听好了!目标唯有荀锦尧一人,谁能率先将荀锦尧捉拿,我将大开库门,任其挑拣修行资源,绝不藏私,同时欠你三个领主之约,领地范围内想要哪块封地我亦拱手相送!!” 人群里登时嘶声一片,投向荀锦尧的目光中充满兴奋贪婪,令人为之心惊。 “……” 荀锦尧心神沉凝。他处在包围中心,站在原处半天走不出多远,还得警惕提防周身暗箭。既无了姚清衡,己方相当于全无好处相求于对方,煞罔再要索取迷心镜碎片不过强夺,无论如何也不能叫对方得逞。 江萍面不改色:“全员听令,我方占据人员优势,护送荀锦尧返往幽娥府内,事成之后,人人有赏。” 荀锦尧不反对。府上还有幽娥等人坐镇,他作为众人目标,就这样从众人视野消失,留江萍等人处理后方,实为最佳选择。就不知娄念…… 正想着,忽而他余光里一抹雪白拂过,原是边打边移动,不知不觉竟又靠近娄念近旁。 他趁余裕里瞟上一眼。对方有轻伤,但还安好,当下阻拦煞罔,势必是为他体内迷心镜碎片不为煞罔所用,却不知其中可还有他本人的原因…… 底下双方修者斗得正凶,方才还激烈搏斗的两任魔尊却与彼此站开距离。 娄念注意荀锦尧靠近,本还难看着的脸色划过一丝复杂。 荀锦尧是否想害他或算计他已不重要了,随时间推移,他气海丹田里有什么开始逐渐翻腾,上官影为他强接上的灵脉也有胀痛撕裂感,这样下去势必要重蹈覆辙。 ……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许是他眼里的茫然与无措过剩,荀锦尧看在眼里,竟无意识要上前一步:“你……” “你别过来!” 眼见荀锦尧当真滞在原处,娄念看他一会,复又漠然着别开脸:“离远点,我可不会让你在战场上挨我过近了。” 荀锦尧紧了紧手中剑柄,少顷,终是沉默着转过身形。 身前人墙适时裂出缺口,他有离开的机会。 娄念抿着唇望他背影,眼里有什么控制不住流露,那一瞬竟不合时宜有些酸痛委屈,想他下辈子也绝不要与荀锦尧再有牵扯了。 煞罔看着他笑:“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你是想救他还是想害他?我实话告诉你,今日你死之后,无论魔界还是正道清风宗都无人能阻拦于我。” “活着逞个英雄,死了一抔黄土,我劝你莫要再多操心身后事。到时候你这有名无实的姘头,几个忠心的下属,还有那打小长到大的发小,我都会让他们随你陪葬,是不是蛮贴心的?” 娄念垂眼道:“真要陪葬岂能少了你?” 煞罔再添一把火:“那你倒是拉我陪葬?”他往不远处瞥一眼,不怀好意笑道,“我的弟子,你我之间有什么话只待回去再议,还杵在这里是做什么呢?” “……”荀锦尧瞥他一眼。此人心术歹毒,竟是到这地步,还有意无意将自己往恶役的身份上贴。 他还站在原地未动。他的眼前是两派修者厮杀拼搏,殷红血花从无数皮囊当中翻飞而出,仿若猩红月光里声势浩大一场雨,落在地面终归于虚无。 他未转首,轻声道:“如你所言,不把你解决,早晚都是逃不掉的。” 煞罔忍不住大笑出声:“你二人真是如出一辙,好大的口气!” 荀锦尧未作声。他的眼神落在娄念身上,对方却未看他,仿佛方才的迷茫无措便是对方最后的情绪表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走近两步,牵起那只还渗着血珠的手,迎着娄念蓦地斜过来的视线,他只是俯首轻轻吻了吻:“给你亲亲,不疼了嗯?” 他吻方落下,那手细微颤抖了起来,仅是短暂被他握住便飞快抽回了手。娄念低低地道:“你走吧,从此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荀锦尧却摇头笑了:“又讲的什么?方才我就想告诉你,无论过往如今,这种话我素来是听不得的。” 他抬起手来,指尖摩挲娄念的面颊:“你且听信我一言,我不会害你,你也别再撵我走。我想今日以命为诺,若此生就此终了,黄泉路携手相伴,莫再多疑心怪罪。” “……”娄念无声动了动唇。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能让一个人的心境产生变化,这一刻他再不想论是非对错了,他只想像以前一样与荀锦尧撒娇喊疼讨亲,哪怕处于万众瞩目,哪怕会落得笑柄,哪怕会低落士气,可无论怎样,他与荀锦尧之间不再会是怨愤仇恨与隔阂。 煞罔看了半天好戏,出言道是:“不愧是正道出身,你倒有些良心,事到如今仍不肯他抱憾而终。” 荀锦尧斜过去一眼,刚欲作声,手臂忽然被人狠狠一推,热烫气浪随之从身侧掀起。 他表情微变,不得已支起灵力屏障防御在身。 苍灰色的火海波及他近前的时候,他隐隐约约想起自己曾听见一句话语。 那是枕边亲昵,他头脑昏沉时,娄念在他鬓边厮磨的一句呢喃。初时入他昏沉迷梦,沉落他最深心底,于此时此刻却如狂风骤雨里的波涛水浪,冷不防地向他冲击拍打而来。 “经年不忘还是心悦你,愿从头来过,换你真情不改。”
第162章 你别杀他 荀锦尧头脑短暂空白一瞬。 他眼中跳跃着火焰形成的障壁,琥珀一般剔透明亮,可他控制不住腿脚发颤,向记忆中的方位迈进一步,眼底是无所遁形的恐慌。 零碎的火星悠缓漂浮,四面八方传来火焰燃烧与人群的惊惧大叫声,数不清的修者被卷入汪洋火海之中,入目皆是无尽的苍灰与赤红。 失去控制的苍灰火焰包围着他,灵力屏障的微光在他周身流转不息。 他站立原处,单手按在自己的右臂。那处刚被娄念推过一把,传来的力道不算很重,却连炽烈火海都能拂开……是娄念趁灵力失控前最后一丝清醒,将他推出火焰燃烧的中心。 ……可娄念呢? 荀锦尧的身前是火焰烧灼,火海深处却未传来任何活物的动静……娄念躁动失控的灵力造成这一切,但娄念本人是死还是活?!他心急火燎,再度迈开隐隐发颤的双腿,只想拨开火障一探究竟,忽地身后传来钝重的拖拽声响。 荀锦尧蓦地回了头。 “这便是玩火自焚啊。” 碎骨刀的尖端在地面拖出长长的一线痕迹,煞罔提刀向荀锦尧走来,口里幽幽地叹息:“诅咒为他带来应有的恶果,燎原烈火将席卷整个幽月城,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下葬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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