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魁接触到他莫测的幽深目光,抖得越发厉害。 - 林永健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刁青畅和廖新雅。 在院子里接过西乙给的三根金线香,他半信半疑地走入了那所谓的正堂。 这龙鱼堂的豪华简直超出他的想象。 外表看似平平无奇的正堂,进入之后却是金碧辉煌的茫茫整片。 地板的划块极大,做过装修的人都知道,天然石材打造的地板,越大越贵,而这正堂地板一片的规格相当于普通地板拼出来的四块。 它们呈现出水磨墨玉的色泽,光滑,冰冷,最重要的是,看起来很贵! 雕梁画栋自不必提,漆金木柱更无须说,在这个正堂里,居然属于基本操作。 而正堂里最吸睛的东西,无疑是正中心供奉的那尊神像。 林永健看得怔住了。
第95章 23站:发阵 神像的整体呈现并不完整。 从林永健的视角, 只能看到两只凸出且过于庞大的,五爪漆金的巨爪。 这爪犹如雄鹰,每一片雕刻而出的纹路, 都带着黄金的色泽。 而巨爪之后, 是游鱼般弯曲折叠的细长身躯。 这躯体上覆盖着细密的朱砂鳞片, 带着血丝的半透明质感,根部最深,之后变浅变白。 这或许就是传说中供奉的龙鱼。 他缓慢地走近了,便注意到这龙鱼巨爪之下还压着密密麻麻的木雕小人。 男女老少皆在其中,他们无不是以扭曲极端的姿态表达对于龙鱼的渴求和崇拜, 有些甚至掏心以示, 表达对独占龙鱼的欲望。 林永健有段时间帮忙做过道具组的工作,鳞片也就罢了, 批量制造出来成本很低, 麻烦的是把鳞片一点点插上去。 但这龙鱼的鳞片看上去是手雕的, 本来要雕刻鳞片已经极费功夫, 更不用说这鳞片居然呈现出渐变的颜色, 还细节地绘上了不同的血丝……实在是难以想象此物所耗费的人力物力。 而那些下面的小人则更让他头皮发麻。 不仅仅是雕刻的精细度, 更是这些小人似乎有一刻集体回头来看他。 那种仿佛被上千人注视的感觉, 虽然对他而言并不陌生, 可这种不含感情犹如摄像头般的窥探, 还是让他有些起鸡皮疙瘩。 他拿着三根金线香,迟疑地望着面前的神像。 这神像毫无疑问雕刻的是龙鱼构成的某种生物,可是它太长,长得完全超出了神龛能展示的部分, 所以只能看到祂巨大驱干的一部分。 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在这种怪异的环境中呆得太长。 他鼓起全身肌肉, 进入警戒状态,快步上前,将三根线香放在蜡烛上,香很快燃灼起来。 跳跃的火苗照亮线香内的金箔,他想起言祈灵对廖新雅的告诫,试着用手扇灭线香的火苗,可那火苗总是看上去熄灭,等他不再扇风之后便“噌”地一下钻出来。 隐隐有种被针对的压力在周身体现。 他用力扇动着线香的火苗,但仍然没有奇迹出现。 迟疑之中,他决定把燃着火的线香插入供桌上的香炉里。 当他把线香放入的瞬间,那原本热烈燃烧的火苗顷刻熄灭, 飘摇的烟雾弥散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 连带那金碧辉煌与有温度的庄严。 全部被黑暗吞噬。 鼻尖能嗅到浓烈的血腥气,伴随着千万人在四周吟诵的魔音灌入耳蜗。 带着血的昏暗光线乍然落在他面前那只巨大的龙鱼驱干上。 原本遮蔽龙鱼首尾两端的帷幕从两边自动拉开,他得以窥见了这龙鱼的全貌—— 这根本不是什么龙鱼! 被帷幕遮挡的地方空空如也,没有什么“头”,也没有什么“尾”。 白家龙鱼堂供奉的这樽所谓的龙鱼慈玉神,它的神像本质上就只是一截剁碎的肉块而已! 原本高阔的顶,顿时垂悬下来无数触须般的东西,那东西撩在他脸上,林永健很快意识到,这是无数倒吊者的头发! 这些倒吊者纠集在一起,阶梯状垂落下来,彻底阻止了他回到门口的可能。 林永健遏制住自己满身的颤抖,缓慢地往上看。 黑洞洞的倒吊人之中,他竟然看到了麦泽雨痛苦的面庞! 麦泽雨头顶垂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发,整个人被挤在密密麻麻的躯体之中,血肉骨骼都仿佛跟这些怪物凝结在一处了。 脾胃剧烈地抽搐起来,林永健恶心得几乎要马上呕吐,但还没等他真的呕吐,头顶的这个倒吊人阵就小幅度地更改了方向,随即他听到一阵熟悉的笑声。 “林老师,我真的好喜欢你……我是泳圈啊,我永远都支持你……” 他愕然抬头,就看到头发深深垂下来的,越芃芃。 少女苍白的面庞上全是水渍,那不断冒出的水珠淌入那与周围人牵连的乱发之中,一点点地滴在他的脸上,带着死人腐烂后的腥臭味。 林永健大叫一声,连忙后退。 这时候他也没法管什么尊敬,下意识就要去拿供台上的火烛把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给烧了! 然而他的手还没触及到烛台,无数潮湿的黑发就将他整个人齐齐缠住! 带着尸臭气的发乍然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随着女人头颅的下降,他惊恐地看着“越芃芃”对他说: “林老师的身体……四肢……都好想收藏……” 那些发如马背上绞紧的缰绳,牵住林永健的四肢,开始把它们往不同的方向拽去。 林永健很快意识到,这个人头阵要对他进行车裂!!! 他奋力挣扎,却没有办法。 “越芃芃”癫狂地大笑起来: “林老师别怕,林老师,我们很快就可以融为一体了,你的头,也会像我一样……啊啊啊!” 红光闪现,勒紧的黑发顷刻间被空气中掠过的什么齐齐斩断! 死里逃生的林永健不顾自己跌得浑身剧痛的身体,爬起来就要往前跑—— 可他的后背突然贴上一具极为冰冷的躯壳。 这温度让他悚然,不仅如此,这人的手臂柔软得像面条般,快速缠上他的脖颈,紧紧辖制住了他! 林永健第一反应就是挥舞拳头先下手为强,可他乍然听到对方熟悉的带笑嗓音: “这么着急做什么,忘了这里是无间世界了?” 林永健浑身一僵,就看到原本满脸诡异微笑的越芃芃尖叫起来: “啊啊啊!给我放开林老师!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聚拢的黑发如弹簧般快速弹射而来! 不等他有所反应,原本从背后环着他脖颈的胳膊松开,顺势往前伸出—— 言祈灵惨白却骨节分明的手背出现在林永健眼前,修长漂亮的五指张开时,那修剪得齐整的指甲内冒出魔术般的红丝线。 红丝线毫无攻击力地穿插过聚拢的黑发,然而就在交锋的瞬间,来势汹汹的黑发顷刻间四分五裂,垂直地掉落在地,散成一片。 越芃芃所在的人头矩阵显然被红丝线激怒了,它们不管不顾地向他们的方向疯狂袭来! 林永健感觉自己被人翻了个身,原本直面攻击的他,现在只需要背过身去,听着后面厮杀的咆哮。 他心中觉得对不住,连忙回头想要帮忙。 就看到那个穿着深色唐装的男人手中不知何时已拽出无数红色丝线,彻底将那看似恐怖恶心的人头发阵层层穿插。 随后他轻描淡写地一拽,人头发阵彻底被分割开来! 爆裂的人头花洒般喷出血雨,男人却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拿出一柄白纸伞举在头顶。 言祈灵半转过脸来看他,仅露出一只右眼。 蓝色眼珠在灯光的照耀中呈现出粘稠平静的湖蓝色,美不胜收。 林永健坐在被鲜血构成的世界中,仰头望着那个在血雨中撑伞的人,喃喃自语: “言老师……” 言祈灵并没有过多理会他,望向他的目光只停留了那么几秒,就重新背对着他,再次拽动手里的丝线。 看似柔软漂浮的红线在需要的那刻骤然紧绷,切割时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就将最后一道贴在乌木门上的人头发阵彻底撕碎,消除了面前的全部阻碍。 言祈灵收回红线,推门而出,行动间流动的下摆似云似水,很快消失在龙鱼堂中。 林永健见他离开,连忙扶着桌案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跨过满地狼藉,推门而出。 但外面除却满山白雾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熟悉的身影。 满院空寂之中,唯有西乙沉着脸在雾气中伫立。 他那阴森的三角眼睨过来,没什么感情地说: “滚吧。” 怔然的林永健摸向怀里那张刁青畅给的黄符,它早已被烧得一干二净,连渣子都不剩。 山间骤冷的风吹过他浸透遍身的汗珠,还有方才被尸水打湿的衣服。 ……刚才那个人,是言祈灵吗?可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龙鱼堂里?而且那些红丝……还有那件衣服…他什么时候换的衣服? 林永健回想起之前自己信誓旦旦说要保护言祈灵的话,此刻不免感到有些无地自容的赧然。 但方才发生的事情又让他的内心升起一种虚无缥缈的希望。 忽然,他瞥见一抹单薄的红在前方游动。 几步走近,那流水般握不住的丝就往门扉之外蔓延,直到隐入更深的雾霭之中。 他想起对方回睨时,那清冷又淡漠的眼神,确实是他所熟悉的, 无欲无求,至纯至洁。 犹如天神落入凡尘,以轻描淡写的姿态化解一切苦厄。 片刻迟疑过后,林永健坚定了眼神,随着那红线进入无穷无尽的夜幕里。 - 拥有湖蓝色双瞳的男人扫去肩上不慎沾染上的水珠,随手让那浮动的红色游丝把那个愚蠢的人类引走。 他钻入最近的房间,摸黑找到了一面等身黄铜镜。 直到这时,他才勉强点亮半盏油灯,对着镜子欣赏了会儿自己的绝美容颜,随即便将手探入镜子里。 镜面像水一样接纳了他的进入,他整个人彻底没入其中,只余昏黄的一豆油灯在黑暗的侵袭下彻底熄灭。 没人在乎他镜子里脚尖朝后的脚。 他自己也不在乎。 - 明仪阳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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