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瞬间,他在 喃諷 玻璃里看到了那个双眼湛蓝的自己。 瞳孔中的湛蓝像浸泡过湖蓝颜料的水桶,即将从眼瞳中倾倒,似乎要把他拽进某种不可知的蓝洞漩涡。 肩膀微沉。 少女不自觉压下来的脑袋让言祈灵微微回神。 “哐且哐且”的车轨摩擦声仍然在, 低语的回响在真实触碰中逐步减弱。 这让他摆脱了, 说不出是幻象,还是真实存在的无端异常。 姒姝好仍然穿着初见时那件黄色冲锋衣, 在他的肩头沉沉地睡着, 仿佛永远不会被任何恐惧所侵扰。 言祈灵侧眸望着少女恬静单纯的睡颜。 这份恬静唤醒了他回忆里尘封许久的某帧碎片, 让他不自觉地想起那些已经逝去的人。 想得连眼球都开始隐隐作痛。 出于礼仪, 他本该推开少女, 可言祈灵没有动手。 他揣着久远到已经斑驳的感怀, 任由她靠着。 因而也就忽略了对面乍然张开双眸的银发青年。 直到明仪阳窸窸窣窣地从怀里掏出一支烟来, 言祈灵的视线才转过去, 以警告的目光与对方泛紫的眼眸对上。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叼着烟的银发青年说完, 突然起身。 他先伸出手把少女靠在言祈灵肩头的脑袋扶正,然后把对方扛起来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咧咧地占据了少女原本的位置,径自挨着言祈灵坐下来。 眼眸里深邃复杂到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悉数褪去, 言祈灵再抬头时,只剩一派水波不兴的平静: “你把她抱走做什么?” “当然是我要跟你坐啊, 怎么,不欢迎?” 明仪阳随意地解释了动机,拿出打火机。 见言祈灵似乎打算伸手阻止什么,明仪阳轻笑起来。 他拿着打火机在这人面前虚晃一枪,作势要点,但最终并没有真的点上,而是移开了拿着打火机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大拇指刮着打火机的滑轮,嚓嚓地拨弄着这枚精巧的小东西,把它当装饰品一般赏玩。 于是这昏沉中又多了闪烁的火光,时不时照亮青年俊美脸庞,就如他这个人给大部分人的印象般,桀骜,闪烁,捉摸不定。 明仪阳吐出漫不经心的字句: “车里加上你我总共十二个人,还有个显眼包在后面。” “显眼包?” 青年笑了声,狭长微翘的眼眸隔着碎星般的银发睨向言祈灵: “林永健。” 言祈灵微怔,无波澜地轻叹: “……好巧。” 明仪阳仍旧啪嗒啪嗒地玩着打火机,观察着对方琉璃子一样没有情感的眼珠: “是挺巧的,这么危险的世界都能让你们遇见。不过别忘了,你现在要保护的人是姒姝好,不是他。” “你很讨厌他。” 忽略对方话语里的提醒,言祈灵把手支在脸侧,斜乜青年: “为什么?” “不算讨厌,但也没多喜欢。” 青年把嘴里的烟摘下,放在小桌板上,进入紫薇模式的阴阳瞳扫视过窗外世界: “我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封狱列车,之前不管去多危险的地方,车窗外面至少是亮的。” “外面是什么情况取决于无间主的等级。” 言祈灵没有纠缠之前的话题,仍然望向窗户里的自己。 这次,窗户里的倒影,是完完全全的他。 他白齿轻启: “玄级无间主的世界范围是很广的,我们现在应该已经进入了祂所监控的范围。” “层级越高的无间主,可以搭建的世界越广袤,到天级无间主的领域,祂们可以给你造一整个世界。” 明仪阳的瞳色恢复正常,视线转回到他身上: “那你的……它长什么样?” 言祈灵淡淡地笑了,意外没有选择太客气的词语,说话的态度也多了几分认真: “只怕你没命看。” 他口齿清晰,没有嘲讽或者轻蔑的意思,似乎只是在陈述某种既定的事实。 明仪阳没有就这个问题延伸下去,而是捡回之前的话题继续: “除了造世界,这些高阶无间主还有什么功能?” “制定规则的自由。” 言祈灵从袖中掏出把白纸扇,纸扇顺着“哗啦”展开: “只要祂们愿意,可以让水倒流,可以让天在下地在上,甚至在自己的世界里养上几亿游魂,赋予意义,随意地操纵这些游魂的命运。” 男人随手拨弄,扇子就倒着展开,但扇骨和架子没有损伤分毫: “高阶无间主的玩法有很多,祂们大多不把人当人,只是作为随手可弃的玩具,喜欢的时候把玩它们,给它们荣耀或者关心。厌弃时或者恶趣味上涌,就加诸各种残酷到难以想象的对待。” “祂们甚至会热衷玩一些轮回的游戏,或者策划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总而言之,世界是由祂们捏造的,祂们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 “当然,这是天级无间主的方法。” “玄级无间主的力量,还没有到可以随意推翻自己的世界重塑的程度,祂仍然停留在精心设计的阶段,只是,祂设计的世界会变得更加真实。” “在这个世界,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行为逻辑。它们不会像亚拉腊山酒店里的服务员那样呆板和刻意,而是全都有自己的思想。” “对于玄级无间主来说,那些有自己思想的角色,就是祂的外置大脑。这些人想得越多,越周全,越经验丰富,祂的获益就越大。” 他说完这句话,右侧方就传来有规律的鼓掌声。 染着浅栗色头发的英俊帅哥带着叹服神色,拍着自己的两只手: “分析得牛啊,学习了!” 明仪阳打量着这个人,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这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拥有棕灰色的眼瞳,一副阳光大男孩的长相,笑起来时灿烂又好看。 他露出的脖颈右侧,有个很显眼的蓝色优昙花纹身,它几乎占据了脖颈大半的皮肤,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这纹身美则美矣,但其不羁程度与这人阳光灿烂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 在明仪阳的眼中,那纹身上所附着的灵力,正似优昙花般缓缓盛开,细密的花粉似星尘向四周飘荡。 这让他想起一个人: “刁青畅?” “您认出我来啦,明哥!” 刁青畅一拍大腿,喜滋滋地站了起来: “王师兄还说有机会要介绍我和您吃顿饭,没想到饭没吃着,咱俩在这儿见了,实在有缘!池老板也跟我说过你之前干的业绩,真牛啊,明哥,你就是我偶像。” 这人的热情颇有些自来熟的意思,说话大胆且夸张,颇具表演性质。 明仪阳看了他一会儿,收起打火机,对他的热情没有特别的表示: “你就是王八蛋推的那个人?” 旁边的言祈灵看过来。 明仪阳解释了一句: “是我和池子鹤的师兄,姓王,道号八方。” 八方居士,正是池子鹤和明仪阳的大师兄,只是熟识他的人私底下没几个正儿八经叫他道号的,大多称呼其为“王八蛋”。 主要从因为此人大多数行为匪夷所思,经常干些损己不利人的奇怪事情,目前也就池子鹤跟他关系最好。 两个坑货互相坑对方,坑出了感情,现在跟穿一条□□的兄弟似的,投缘得厉害。 “哈哈哈,我可不敢这么叫,我跟王师兄还没熟到那份上呢。” 刁青畅没有接茬,转而看向旁边这个姿容出众的黑发男人,神情激动,咬文嚼字起来: “这位……就是言先生了吧?刚才听到您对无间主的一番剖析,实在是鞭辟入里,发人深省!真的让我学到了好多东西。” 明仪阳撩眼看向面前这个阳光活泼的青年,假装不经意地问: “池子鹤跟你提过他?” “呃,不算提过,是我自己听到的。嘿嘿。” 刁青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骚操作: “我就是比较好奇池老板在跟谁聊天,然后就……稍稍窃听了一下,主要是关系到任务,我总得谨慎点吧。” “谨慎。”银发青年挑眉,“池子鹤没给你占算?” 刁青畅又嘿嘿两声: “其实,这次……我是接的私单啦…这个,能不能……不告诉池老板啊?” “行啊。” 明仪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你雇主是谁?我可以帮你一起保护,出去佣金分我两成,这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刁青畅没想到对方居然张口就是两成佣金,有些不知所措。 但他脑子转得快,快速计算一番后,笑嘻嘻地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那就劳烦明哥了,我雇主在那边。” 他指了自己旁边的座位。 靠窗处趴着个黑发青年,眼镜被压得有些歪曲,面目斯文秀气,颇有书生气质,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 不等别人问,刁青畅就很上道地开口: “他叫士文光,被前女友送了车票才进来的,后来他前女友觉得过意不去,还是把真相告诉了他,然后他就找到公司来了……不过池老板说不接这种类型的客户,只要是被人送票的客户都不接。” “但我看他太可怜嘛……所以还是接了他这单。” 明仪阳不喝鸡汤,直接戳破事实: “他给的不少吧?” 刁青畅有些不好意思: “嗯,确实……那个价格是蛮让人动心的,嘿嘿。” 明仪阳对此不置可否。 青年拿起没有点燃的烟放回嘴里咬着,扫了眼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微微眯眼,很快就清楚了池子鹤拒绝这个单子的原因。
第76章 23站:车票 外来者的车票来源有两种。 一种是类似姒姝好这样的“邀请者”, 突然某天无征兆地被拉入封狱列车,手臂打上车票,开始逃生。 还有一类是“持票者”, 被人送票之后被强行拉入封狱列车。 每个外来者在走过三个世界之后, 就有机会通过列车员送一张车票给自己认识的人。 通常, 只需要留心回程列车类似显示屏一样的东西,就能够看到相关内容的详细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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