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仪阳拿起那块面包,端详了一下,不在意地说: “好东西就要让它价值最大化,要是没用出它应有的威力,我才难受。” 他咬了一口,面包烤得松软,还带着热气,黄油已经半融化进去,搭配粘稠的蜂蜜,好吃是好吃,就是吃起来稍微有点麻烦。 不过他没有说什么,咀嚼着问: “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我达到你预期了。” “完全超出预期。” 男人叠起餐巾递到他手边,红蓝异瞳直直地望着他,不加掩饰的赞赏和愉悦自然地流淌出来,仿佛向风摇曳的雪色曼陀罗,让人恍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 言祈灵低声说: “我原本只想让你把主厨带走,没想到还捎上了两个。” “哦……他们站得近,顺手而已。” 明仪阳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递来的柔软餐巾。 那种奇怪的滚烫感觉又来了,他别过视线,不去看对方的脸,把面包放回了盘子里,匆忙地用餐巾擦嘴上沾到的蜂蜜: “如果剩下的人没有站太远,抓满水箱不成问题。” 他这么说着,又忍不住好奇去看对方的表情,然后精准地与那人含笑的视线对上。 明仪阳从没想过跟言祈灵对视是个那么困难的事情。 他的好奇被更深的心悸压了回去,这使得他再次撤回视线,用叉子去戳那块蘸着黄油和蜂蜜的面包。 “说实话,你要是换了别人,这信息传达得那么抽象,要理解起来还真费事,还得是我聪明。” 青年一本正经地这么说着,言祈灵竟然很赞同地微微颔首: “你说得对。” 明仪阳很久没有脸颊带耳根都在发烫的体验。 对于脸皮厚的可以挡子弹的他来说,这种疑似害羞或者羞愧的生理反应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了。 可怜的面包很快和昨晚的鹅肝一样被戳得稀巴烂。 当时言祈灵借递餐巾布的时机点了点他的袖口,袖口之下,藏着伺机而动的缚灵索。 他当时就意识到言祈灵估计别有用心,等对方用咄咄逼人的激将法一步步把主厨套到水箱前,他立刻明白了这个人的计划。 其实不太费事,如果换了池子鹤是他……在同样的情况下会做一样的决定。 “不喜欢吗?” 言祈灵看着面包变成一坨奇怪的东西,而明仪阳罕见地在走神。 青年用手遮住自己的脸庞,几乎挡住了下半张脸的全部表情: “没有,就是有点可惜没有多弄死几个。” 男人轻笑: “哪儿来那么大仇。” “不大吗,今天把我们关冰库的事情还没算账。要不是事先有规划,回头冰库里就要喜提两具尸体,搬运的功夫都省了。” 他们闲聊的声音并不大,因为是肩并肩坐在一起,可以交头接耳说小话。 只是旁边的池子鹤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尤其是明仪阳。 这家伙有那么多话要说吗?平时出任务不是冰块脸就是嘲讽脸,就这服务态度被雇主吐槽多次了,怎么几天不见变了大样。 ……不对劲。很不对劲啊。 他还在沉思,旁边头痛欲裂的姒姝好有些烦躁起来: “明仪阳你说话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吵得我都没法吃饭了!” 她这话说得突然,明仪阳莫名其妙: “你吃错药了?” 池子鹤:啊对对对!就是这样说话才正常嘛! 他心下是舒坦了,旁边的姒姝好却没忍耐,哐地把刀叉往盘子里一放,露出前所未有的阴沉表情: “你才要吃药,你家里人没教过你什么叫教养吗?!” 池子鹤:坏了,雷区蹦迪。 他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起身拉架。 明仪阳果然缓慢地转过去与她对视,两点墨似的瞳孔里压着涌动的洪流。 短短几秒后,洪流居然逐渐消退,化作平静的湖水,亦或是某种吞噬了情绪的深渊。 他居然懒散地笑起来,吊儿郎当地说: “对啊,家里没人教,我就是没有教养,你想怎么样?” 对方的摆烂似乎超出了少女的预期,她不自觉地揪紧桌布,反常的样子让同桌的艾达都忍不住侧目皱眉。 言祈灵的目光掠过她沉郁面庞,适时地递了台阶: “如果不舒服的话,我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姒姝好摁住太阳穴,脑袋几乎要埋进盘子里,她被难言的疼痛困住,眼睛里甚至开始冒泪花。 缓了缓,她逐步清醒过来,开始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不正常。 但艾达在旁边,她不敢多说,只能轻咳一声,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我就是有点胃痛,想去个洗手间。” 言祈灵放下刀叉,温柔地说: “我陪你去。”
第55章 22站:异常 看着言祈灵和姒姝好起身, 明仪阳想说点什么,却也不知道自己能插入什么话题。 在他思索的这几秒里,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反倒是抓住了空隙的池子鹤问起来: “你和言祈灵, 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的内涵, 明仪阳费解地看他一眼: “你是说刚才的事?言祈灵想救纪从蓉, 我帮了一把,就这样。” “不止啊,还有缚灵索,老实交代怎么来的?” “没什么好交代的,他觉得放我手上比较有用, 就送我了。” “哦……” 好奇心完全没有被尊重到的池子鹤有点抓心挠肺。 这臭小子!那可是缚灵索啊!随随便便丢出去就能传一百八十代的传家宝啊!!! 最开始他有些羡慕, 但转念一想,他面色突变。 胆战心惊地打量起明仪阳, 池子鹤试图代入言祈灵的角度去考虑这件事。 这小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吧, 除了至阳至灵之体就是清都紫薇阴阳瞳, 这两样互为表里, 不可拆分, 没啥好图的啊! 什么东西值得言祈灵用缚灵索来换? 池子鹤无不担心地想着:该不会是想要年轻人的两颗肾吧…… 不过他担心的不仅仅是言祈灵的想法, 还有明仪阳那堪称改过自新的表现。 这家伙面对其它人时还好, 怎么一到言祈灵面前就话多得没边?明明之前……言祈灵说一句这小子能噎回去十句。 明仪阳满脸的问心无愧, 任由池子鹤随便打量。 实在没看出什么, 道士把手揣袖子里,开始慎重地考虑要不要给这家伙算一卦。 明仪阳这人对感情一窍不通,好在有张女娲娘娘赏赐的脸,足够引得各路雌雄桃花前仆后继地一路乱开。 可惜此人浪漫过敏, 思维直男又不解风情,有什么桃花自己就给掐死了, 时至今日没有一朵能舞到他眼前。 以前池子鹤还操心这样的人怎么找老婆。 现在他觉得这种迟钝对明仪阳而言,说不定是一种福气。 默不作声的艾达始终低垂着她的黑纱,即使吃饭也是用叉子绕过纬纱,带着魔女独有的孤冷态度。 但这时,她见他们的话题告一段落,突然微微撩起黑纱,神神秘秘地问: “你们对言先生,有什么看法?” 池子鹤没想到会被人搭话。 他勉强听懂了对方的意思,操着口中式英语,倒也不怯场,开玩笑般地回答起来: “言先生应对恰当,反应机敏,有他在我感觉很安全。您不这样觉得?” 女人听完就把黑色纬纱放下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的态度有些高深莫测: “我觉得言先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难道您没有发现他身上的异常吗?其实,我怀疑他,不是……” “艾达小姐如果有什么评价想要传达,可以直接同我说。” 突如其来的嗓音让艾达浑身一颤。 去而复返的男人成功点燃了她在整场宴会中竭力压抑下去的恐惧! 握着的刀叉丁零当啷掉进餐盘,她刷地回头,高高的帽檐挡住了男人的面孔,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知道自己的十根手指都在不自觉地发颤。 她习惯用气息辨别人或物的远近,可是刚才……她什么特别的气味都没有闻到,直到言祈灵开口,她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背后! 但是这会儿,她再次嗅到那股阴森冷冽的冰冻气味。 这仿佛是一种对她能力的嘲笑。 亦或是带着挑衅的警告。 已经清醒的姒姝好还是有些头昏脑涨,但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举动有些不对劲,这时候只能抱歉地说: “对不起啊明仪阳,我刚才嘴上没把门,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乱发脾气了。” “麻烦。” 明仪阳吐槽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干饭。 言祈灵没有逼问,艾达也没有继续,这事仿佛揭过一页,艾达的内心却依然坐立不安。 等晚宴结束,她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离开,她再度嗅到了那股恶魔般的冰冷气味,男人温柔的低语如影随形: “艾达小姐,您今晚最好小心。” 她脚步停滞,僵硬地站在原地。 即使不用眼睛去看,她能凭借嗅觉,感觉到男人从后绕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吐出的字句是如此轻柔,组合在一起却如同诅咒: “毕竟,您可能活不过今晚。” 浅棕色的眼珠颤动,女人缓慢看向这个人的面庞,压抑住恐惧,尽量用沉着的语气来应对: “为什么?” 垂挂的黑纱被男人苍白的手指随意撩起。 这人做着完全不得体的动作,却优雅得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她首次如此近距离地欣赏对方异色的眼瞳。 它们让她想起自己百宝箱里收藏的一罐宝石。 其中最珍贵的斯里兰卡蓝宝石和莫桑比克的红宝石仿佛镶嵌其中,被两尾纯黑蝶翼簇拥,晕出不同颜色的淡淡辉芒。 “对于某些人来说,你很碍事。” 艾达无法分清这是一句告诫还是警告,男人已将撩起的黑纱重新放下,嶙峋的指骨在替她整理黑纱褶皱时愈发凸显。 她在黑雾朦胧的世界里看他,男人仍是那种带笑的嗓音: “艾达女士,不要恨我。为了你的生命,中止这种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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