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神色中多出一抹探究,语调淡淡的: “这池子里的骨头多得都能开博物馆了。有碎的,也有完整的,凑合凑合,拼出几个人不是问题。” 言祈灵对于这个结果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对于他来说,污水处理池到底有没有碎骨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从一开始,他们经历的流程就不对。 沉默的男人在漫天大雪中突兀地冒出一句: “从逻辑上看,我们作为VIP客户得到酒店的邀请函,是个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其实,我们也可以没有邀请函。” 假如换别人在这里,或许会不明白他的重点怎么从调查碎骨头蹦到了邀请函。 但明仪阳却很快接上了他的思绪,懒洋洋地眯起双眸,低头看他: “你怀疑无间主给我们发邀请函另有目的?” 言祈灵没有回答,仰头用那双鸳鸯瞳望过来。 风雪呼啸中,明仪阳的想法进一步深入: “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每张邀请函的内容都不同,那这个举动就可以被解释了。” 罕见的满意情绪从桃花眼中淌出,言祈灵漫出个笑,凭生几分不加掩饰的欣悦色彩: “我还没开口。” 银色的眼睫被风吹得颤动,明仪阳踩着脚下的雪走近两步,微微俯身: “你说得够多了,我又不像某些人,看山是山,听音是音。” 言祈灵愣了片刻,意识到他的意有所指之后,忍不住有些叹气: “你记性真的很好,那么小的事情能记到现在。” “你也不错。我一提你就知道说的是什么,换了其它人,根本不知道我在指哪件事吧。” 没有扩展这个谜语般的话题,明仪阳稍微摆出点认真的态度,沿着自己的思路继续: “其实也不需要每张邀请函都不同,只要我们之中有人拿到了不同的邀请函,那么所谓的合作就会充满变数。各自利益不一致还算小事。最坏的情况,是互相倾轧。” “不到两小时就发生血案,看来,邀请函的环节,有人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言祈灵收回视线,没什么情绪地说: “无间主的杀戮受限于规则,但外来者不会。” 明仪阳若有所思: “动手杀松元的人没有马上暴露身份,说明他的事还没办完,应该还会有后手。不过,只有这一种可能吗?” 青年俯低身体,追着言祈灵的视线,兜帽下露出的银发在风中乱舞: “我觉得这个举动不仅仅是为了杀掉一个外来者那么简单。” 言祈灵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不含温度: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松元是触犯规则死去。对于我们这些猜出来的人来说,抓住内鬼,刻不容缓。这就是无间主希望我们走的两条路。” “我懂了。”青年说,“这不就是你成天挂在嘴边的那句‘答案不意味着平安’?所以,还是得先找出口。” “嗯,去滑雪场的入口看看吧。” 言祈灵双手插在衣袋里,唇齿间呼出的雾淡得几乎看不见,与身侧青年说话时不断呵出白气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本欲出口的话微顿,明仪阳伸手拉住言祈灵掩藏在衣袖下的手腕,感觉自己在冰天雪地中抓了把雪。 比起惊诧,他更多的是心烦: “下次想聊天找个正常点的地方就行,别站在零下的风口聊事情。你不冷我还冷……冻成这个样子,万一肌肉组织坏死,八百个私人医生都救不回来。” “不是嫌我管得多。”言祈灵说,“你管得比我多多了。” 明仪阳直接把此人的手塞进自己羽绒服的口袋里,恶狠狠地捏着那细腻皮肤下的嶙峋骨骼,端出了跟言祈灵学习的假笑技术: “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不再多管两句就显得不礼貌了。言老师,你这个鞋子,这套衣服,怎么跟我们商量好的完全不一样?” 来之前池子鹤就算到这次无间世界处于极寒之中,嘱咐他们进来之前把保暖措施做起来。 对于经历过东北严寒的明仪阳来说,羽绒服、围巾、棉靴、棉裤,全是基础设施,而言祈灵浑身上下就没件合格的装备。 连围巾都没有。 言祈灵却浑然不觉,低头扫视自己的衣服: “你穿的是冬装,我穿的也是,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你特么穿的是南方的冬装! 明仪阳咬住了后半句没说出口,他怕自己骂出一串顺口溜。 青年顶着风雪气鼓鼓地往前走,却还是紧紧地捂着口袋。 大抵是口袋内侧贴着身躯,言祈灵能感觉到里面与外界形成鲜明对比的融融暖意。 他向来不知道自己的体温有多低。 但对方掌心的炙烫温度,让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这副冰冷躯体,实在是称不上正常。 他是捂不暖的。 本该如此坦诚地告诉对方。 “注意脚下,要是雪水渗进去就说出来。” 嘎吱嘎吱的踏雪声里,没回头的青年语气里带着点被迫的不耐烦: “实在不行我还能背你,别闷不做声冻坏了,截肢这种大手术我做不了。” 言祈灵没说话。 在微妙的困惑和放任的缄默里,他咽下了呼吸之外的所有音量。 - 回到酒店,大厅只有前台的女接待员还在柜台后记录着什么。 公共卫生间的门口已经放上了“禁止通行”的警示牌。 言祈灵和明仪阳走到大厅左侧独立的红木底座前。 底座嵌着块亮晶晶的金板,上面刻有酒店全景图。 从边角泛起的花锈来看,这份全景图已经有些年岁,尽管如此,刻痕上的每一处细节仍然呈现得相当清晰,但因为全景图小,看起来很是费力。 最下方铭刻着酒店的建立日期:1909年3月13日。 旁边还留下了一个潦草的雕刻签名:万达·斯佩斯·考恩特。 酒店总共四层。 地下一层是车库,厨房,储藏室,杂物间,冷库,供暖锅炉等杂物设施,还有一排员工专用的宿舍。 正一层则是前台,经理室,用餐的黄金乐场,滑雪场等娱乐设施所在的地方。 上面两层都是客房,分布在左右两侧。 二楼的房间号是201-220,三楼的房间号是301-320。 拿出手机,明仪阳把早就拍好的地图照片点出来,放大滑雪场的部分,跟金板上的刻痕进行比对: “酒店前后的两个口子,一个是我们上山的入口,闭眼的牌子你刚才也看过了。这次的出口应该在滑雪场的山顶缆车亭。” “山顶有两条缆线,一条是从酒店前往滑雪点,还有一条是从滑雪点直接下山。” 言祈灵嗯了声,沉吟地盯着这个比自己高出两个头的人: “我根据你的身高估了一下,封锁滑雪场的铁门在四米以上。徒手攀爬估计不行,铁门光滑,又做的一体浇筑,难以破坏。” 明仪阳收起手机,室内暖气太足,他稍微拽松了脖子上绕着的围巾: “滑雪场的铁门旁边的刷卡器还在运作,我们得找卡,这种卡一般会在经理或者专门管理滑雪场的人手里。” 言祈灵若有所思地看向在前台进行记录的接待员: “可以向她打听一下。” 明仪阳睨他: “行啊,你去,我帮你把风。” 言祈灵没说话,转而用装着水似的两颗鸳鸯瞳打量他: “还是你比较合适。” “凭什么?” 言祈灵素来自持的神情泄露出几分藏不住的戏谑: “凭你长得帅。” 明仪阳不得不承认。 他被这人的最后一句话说服了。
第39章 22站:酒店 明仪阳一到柜台前, 原本埋头记录的女接待员就关上本子,走流程般输出一个笑容,起身迎接: “您好, 需要什么帮助?” 青年露出个毫无阴霾的开朗表情: “我想带朋友去滑雪场玩, 麻烦开一下门禁。” 女接待员免疫了他俊美面容带来的冲击性, 目光和嘴角的弧度纹丝不动: “是的,因为暴风雪太大了,所以酒店要停业五天,等暴风雪停止以后,雪场的缆车会重新开启。” 隐约感觉到她回答问题的状态有点不对, 明仪阳开始不动声色地挖坑: “哦…那刚好没游客, 不如放我们进去参观参观?” “抱歉,为了您和其它旅客的安全, 我们不能这样做。” “你可以假装不知道, 悄悄地把门禁卡给我们……还是说, 你想让我叫经理?” 女接待员仍然保持微笑: “对不起, 我们经理已经下山了……因为暴风雪, 这五天他不会回到酒店。” 原本微垂的眼眸刹那间撩起, 银发青年直直地看她: “但不是他邀请我们来酒店参加周年庆的吗, 怎么就下山了, 为什么?” 女接待员短暂地沉默几秒, 重新摆出那种虚假的热情语气: “这是他的个人隐私,具体情况我们并不清楚。” 青年漫不经心地歪头,无比自然地问: “这样啊,那滑雪场不能开跟你们经理下山有什么关系, 难道你们滑雪场的门禁在经理手里?” 女接待员笑容满面地说: “是的。” 这句话结束,她面庞上的表情出现几秒的空白。 左侧楼梯间的门忽然打开, 之前与她同台处理各项杂物的男接待员从中走出,与她换班。 这次,无论明仪阳怎么问,男接待员只会微笑地回答他三句话: “无可奉告。” “晚些时候我们将在黄金乐场举行宴会。” “感谢您的入住,为了您的安全,我们会关闭一些场所的入口。” 不过这种拒绝对于明仪阳来说算得上一种肯定。 看来他确实问到了关键点:门禁卡和经理有关联。 但现在,经理因为不明原因下山了。 杵在柜台边陷入沉思,明仪阳习惯性摸向衣服的内袋。 碰到里面的软烟盒时,他不自觉想起池子鹤之前三令五申不让他带烟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池子鹤好像很担心他冒犯到言祈灵。 虽然道士嘴上说这样会破坏队友之间的和谐相处,但实际似乎远不止那么简单。 他当然不会听池子鹤的话,三清四帝转世都不能阻止他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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