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靠得很近,几乎是鼻尖相抵。 言祈灵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反而仰头瞧他,温柔询问: “怎么回来了?” 明仪阳轻抚这人瓷白的侧脸,手指先是微顿,随后逐步放肆。 他用拇指轻抵这人下颔,对方眼波盈盈,仿佛蓄着星辰万千,亮得想让人立刻摘下。 他接受着这份纵容,低头吻了过去。 缱绻的情思在唇齿相抵的瞬间消失,只剩下欲念横生的掠夺。 带着薄茧的双手紧紧捧着对方精致的下颌,不管那上面已经被蹭得如何血迹凌乱,明仪阳渴求着心底最深处压抑又烧得灼烫的野望。 在这残破的赤红淡光里,尽情地攫取理应属于自己的甜美。 他本以为不推拒就是最好的收获,没想到,言祈灵温柔地回应了他。 那双冰冷如尸体的胳膊环上他的脖颈,从脖颈最上一路向下摩挲,贴着他滚烫的皮肤,宛如夏季里最寒的冰,愉悦得让人头皮发麻。 他吻得越来越深入,不想让面前的人分出任何注意力去关照别的事物,哪怕那抚摸的对象是他自己。 那仿佛被白雪冷冻过的双指抵在他小腿的伤口处,毫无预兆地突然钻入。 尽管及时控制了嘴上的力道,锋锐的虎牙还是把男人柔软的唇咬破,鲜红的血淌入喉咙,明仪阳低垂的紫色眼眸里闪过不设防的茫然。 言祈灵于轻啧的喘息中,吐出微凉的气息: “忍着点。” 那冰冷的指缓慢且坚定地深入进他的伤口,明仪阳弓着脊背低头抵住这人冰冷的脖颈,用冷意来冰镇伤口被撕裂时带来的剧痛。 他感觉到那两根手指像锋利的手术刀,深深地扎进了小腿的孔洞当中。 温暖的血肉里注入某种冰冷的液体。 疼痛因愈合变得麻痒,而吻也愈发深入。 他就知道,言祈灵是不会伤害他的,无论发生什么事。 下一个唇舌分离的间隙,他所拥抱的这具冰冷躯体,用桃花眼半眯着睨他,语气软得像早春的一捧雾: “明仪阳。” “嗯。” “我要你的眼睛。” 明仪阳的吻倏忽间停下,片刻后陷入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怀里所拥的,那雪人般的温度,仿佛消融般在他的五脏六腑间化成极冰冷的水,快速入侵着他的四肢百骸。 男人不再回应这吻,却也没有推开,只是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在喘息的间隙中问他: “你知道吻一个无间主意味着什么吗?” 明仪阳没有说话,固执地咬着面前这人殷红的唇。 那冰冷的手指轻轻摁住他低垂的眼尾。 男人向他露出看似温柔,实则不带任何感情的,琉璃似的微笑: “意味着你允许祂夺走你身上任何东西,包括性命。” 明仪阳终于停下。 他散射出钻石光芒的阴阳瞳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人,见对方不敢逼视地侧过头去,他问: “言祈灵,你把我当什么?” 这个人扭过头来,顶着与清都紫薇阴阳瞳对视的刺痛,直截了当地说: “你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无数红线蜂拥而上,在带着冰冷药香的世界里,明仪阳犯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错误。 他轻信一个无间主的妥协。 并固执地相信自己是特别的。 这恰恰意味着。 他对于无间主而言,并无特别之处。 - 亭台山水间,唐装蓝眸的男子手里把玩着两颗钻石般的义眼,问: “您真的要把他这样放回去,不怕佘家的人从此不帮您了?” 黑衫鸳鸯瞳的男人耐心地用茶壶浇过茶杯与台盘,淡然答: “他总要回去的,在我这里也不是个事。” “您可以直接把他杀了,拿眼睛的事情不就神不知鬼不觉了?池子鹤他们问,就说他回来找您的时候意外遇害,被玄级无间主劫持之后直接杀掉了。谅他们也不敢不信。” 言祈灵墨色眼睫下的鸳鸯瞳微微颤动,再抬起时,只剩一派清明: “他是明元正的后代,我不会动他。” “您不动他,那这是什么,道具呐?” 五零把义眼高高抛起然后攥入手中,扭头看被放在竹木吊篮里沉睡的银发青年,微微眯眼: “原本计划的不是好好的,摘了他的眼球就走?到了现在,主人是要变卦?” “他的眼珠不是已经在你手里了?” “这可不算。” 五零摊开手展现光彩熠熠的义眼: “只是把能力剥离出来而已,他都没瞎,这算什么事?我说,您该不会打算用完了还要给他还回去吧?!” “有何不可。” 言祈灵轻描淡写地用煮开的沸水重新沏茶: “这东西于你我而言,都不可能用一世。清都紫薇阴阳瞳源生于阳间,不会被鬼气污染,你用起来也要付出代价,拿在手里,有什么趣味。” “小的沾手的东西,就不喜欢别人再碰。” 五零高傲地仰头,忽然啪地一下双腿一软,顿时匍匐在地,对着言祈灵的方向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言祈灵看也没看它,语气淡漠: “多吞了个玄级无间主,你就觉得可以在我面前放肆了,是不是?” “……小的不敢。” “闭好你的嘴。” 男人清冷的嗓音冷冽似冰: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当无须我教你。这眼睛是借是还,全凭我心意。任何阻碍我计划的人,你明白是什么下场。” 原本还极为放肆的五零面色陡然变化,又用力地砰砰磕了两个头,直磕得满头是血: “我明白!主人,小的再也不说了!” “下去。” 五零二话不说就要走,就听到言祈灵说: “眼珠留下。” 五零不舍口袋里已经捏到手的眼珠子,却也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反抗。 于是他乖乖地交出那两颗义眼,火速开溜。 义眼在此间朗朗明日中,散发出眩目的光,光晕里带着些微的彩虹色,在辉火里斑斓。 言祈灵捻起一颗细看。 没错,他一开始就看中了明仪阳的清都紫薇阴阳瞳。 示弱也好,答应进入无间世界也好,赠送缚灵索也罢,于他而言,全是机会。 普通的阴阳瞳,喜欢的话,挖出来便是。 唯独这对眼瞳,天性有灵,只随主人的心意来去,强夺的结果,只会导致千百倍的反噬。 起初,他只是设法一试,如果不成,他可以在得到显化宝珠之后,用幻象的方式,再回来攫取这对眼珠。 毕竟显化宝珠的原理,就是抽取无间主的力量,在无间世界中制造出“真实”的幻象。 由于清都紫薇阴阳瞳只能窥破一切“真相”,显化宝珠对于这双眼瞳来说,具有非常好的欺瞒效果。 但是,这少年人的心思转变得如此之快,实在超出预料。 分明先前还是百般讨厌,眨眼间,就陡然狂热地靠近过来,像只撒着欢的大狼狗。 他没有阻止。 这对计划有利。 既然能走巧言哄骗的捷径,他没有必要强取豪夺。 但是,就如五零所言。 他开始不愿看这人受伤。 人总在软弱的感情中瞻前顾后,言祈灵从前是这样的人,后来,他吃了大亏。 直到他明白,有些事,纵然感性上无法接受,但理性上,当断则断,即使后悔,也要去做。 手中的义眼熠熠生辉,握入指尖时,带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刺痛。 这意味着,阴阳瞳的主人动了情。 即使被夺走了眼珠的能力,也仍然克制着没有伤他分毫。 言祈灵不在乎欠不欠其它人的情。 他早已不是人,只余百年前遗留的待人接物的旧俗,维系着一个正常人的表象,实际上,他对于那些觉得麻烦的事情,向来不吝于毁约或者推翻。 但他看着这个沉睡的青年,望着对方毫无防备的面庞,不知为何,想起很久以前的某个午后,他的母亲也是这样窝在花园的竹木吊篮里,手中握着的团扇坠地,睡得酣甜。 父亲见到了,没有叫醒她,而是捡起地上的团扇,半蹲着为额间染了细汗的母亲摇扇。 言祈灵不自觉抽出了袖中的白纸扇,轻轻地给青年扇了两下风。 当他的手移开时,纸扇便漂浮在半空中,按照他方才摇扇的频率,温柔地给沉睡的青年送去舒适的清风。 风吹开这人银白的发,露出大片额头。 柔和的光与细密的汗糅成一粒粒的宝石碎光,言祈灵半蹲在竹木吊篮旁,看了良久。 随后,他翻出青年右臂上的车票。 男人伸出苍白的食指,端详着那张车票,像描摹般,沿着那红色的方框轻轻往下滑。 凡是他指尖掠过的地方,那红色的痕迹就像橡皮擦一样被消除了。 最后,整个车票,都在这温柔的描摹中,消失殆尽。 青年的右臂上光洁一片。 他获得了大部分人做梦都想得到的结果:自此之后,不入无间,不进封狱。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第113章 现实:失明 明仪阳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好像是死了, 被人放上一叶小舟,舟头放着提灯,灯照亮了一个人。 那人梳着细长的蜈蚣辫, 头发黑得与周围的暗色融在一起, 几乎分不出彼此。 但银灰色的发带长长的, 在灯火的微弱余光里,折射出一点点银色的竹叶刺绣。 那个人撑着细长的竹竿,舟也顺着水缓慢漂浮。 他像回到生命的原初,蜷缩在温暖的肚子里,无须担忧任何事情, 只需要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随后银瓶乍破。 舟陡然翻了一百八十度的跟头, 他与舟一起跌入瀑布下的深渊里。 而那撑竿的人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倏忽间露出个温柔的笑。 明仪阳醒了。 梦境里的片段很快消退成模糊不清的色块, 外边天已经黑下来, 就像梦里的场景一样, 伸手不见五指。 ……不对。 明仪阳伸手摸索到了枕边的空调遥控器, 凭借记忆往正前方摁下启动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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