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现实:娇儿 似乎是从地狱里开出来的红莲丝丝缕缕飘摇而上。 与这骷髅交织在一处。 长着青苔的石狮子憨态可掬地含着刻着“福寿绵长”的花字球。 岁月留下的青苔道道刮过, 在红莲散发出的血色微光里,依然生机勃勃。 这具白玉骷髅只是在那里安静地坐着。 发现有人来之后,它也不动。 池子鹤定了定神, 从怀里抽出了那张紫金符篆, 念咒之后火速将符篆冲它抛去! 刹那间, 无数红线从这具白骨的躯壳里喷涌而出,仿佛溅射而出的鲜血,那些线几乎瞬间就缠上了他的脖子和四肢,甚至没留给他反应的时机—— 他一度以为自己会被勒死。 实际上,他差点也被勒死了。 如果不是满渡的核心突然掉出来了的话。 白骨看到……或者说, 感受到了满渡的核心以后, 竟然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仁慈放过了他。 黑雾如摩西分海般打开了一条通路,白骨竟然是要送他离开。 犹豫着转身之际, 池子鹤听到这具白骨如风如雨的破碎呼喊: “……娇儿。” 这不明所以的呼喊是池子鹤唯一的线索。 这里面会有转机吗? 池子鹤不敢放松, 强顶着阴气入体的痛苦和幻觉, 抓住王八方快速离开了这个邪门的地方, 随后他们晕倒在了佘家村的水边。 醒来看到佘凌霜的那瞬间, 池子鹤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躲避是如此幼稚又不可思议的行为。 要就是要, 不要就是不要。 拖着不做选择, 最后只会伤害两个人。 他忽然开口: “凌霜, 我们结婚吧?” 佘凌霜只是短暂地讶异了一下, 却没有任何额外的表示。 池子鹤也反应过来: “抱歉,有点突然,这不作数,我该好好准备一下再跟你求婚的, 你先当没听到吧。” 佘凌霜没有追问这个话题,只是问: “村里发生了什么?” 池子鹤一五一十地说了, 佘凌霜拧眉沉思,对“娇儿”这两个词若有所思: “说起来,太奶奶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说来惭愧,池子鹤确实没听人喊过佘太婆婆的名字。 大抵是因为佘太婆婆活得够久,往日认识她的人大部分都已经提前入了黄土,而认得她的人又大多都是小辈,不会喊她名字。 慢慢的,她的名字也就不为人所知了。 他还没说话,佘凌霜就说: “太奶奶的名字,叫佘娇儿。但是我也不确定这跟太奶奶有什么联系,而且她老人家这段时间都在社区帮忙……佘家村现在危险,我也不想让她回山上度日了。” 王八方陷入沉思: “我觉得这种情况至少得请师叔出山,不然现在这个情况,其它人也等不起。” 他们正在商议,谁承想,佘太婆婆扶着社区工作人员的手就进来了。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池子鹤受伤的风声,传着传着就被社区的人告诉了佘太婆婆。 她想着说来看看自己的孙女婿,刚好把他们刚才讨论的事情全都听入了耳中。 等到重听一遍池子鹤的讲述之后,佘太婆婆砸吧砸吧稀疏的牙齿,说: “啊……是这样呀。带我过去吧,三天之内,村子就能恢复正常,那些人都能回来……唉,言少爷最是心善,不忍伤人性命的。” 池子鹤对“心善”的描述持怀疑态度。 他也不敢赌对方嘴里喊的“娇儿”就是佘太婆婆。 只是佘太婆婆过于坚持,非说现在占据祠堂的那东西不是妖魔,而是她认识的故友。 池子鹤只能挺着病体跟着王八方一起护着佘太婆婆上山。 说来也怪,那红雾遇到佘太婆婆居然会自动散开。 后来,他们重新走到那风暴眼的地方时,池子鹤护着佘太奶奶往黑色雾气袭来的地方走去。 池子鹤始终担心那白骨会伤害太奶奶。 在对方出现的一瞬间,他第一时间护在了佘太婆婆身前。 但佘太婆婆拨开他,竟然不受阻拦地走到了那具白骨面前,不仅如此,所有蕴含阴气的气息悉数都避开了她的身躯。 佘太婆婆张开自己耷拉的眼皮,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问: “言少爷?” 白骨的头颅“咔”地一下张开了嘴。 佘太婆婆似乎有些激动,白玉散发出的微弱光线中,隐约可见她带着层层褶皱的眼角泪光。 她抚摸着白骨嶙峋的侧脸,随后伸手从那白骨打开的嘴中,摸到了一只短短的卷轴。 佘太婆婆看过卷轴,说: “若是您的心愿,奴家必定为您完成。” 合起那副骸骨的下颔,佘太婆婆又说: “只是进来的孩子们是无辜的,言少爷若方便,三日之后阵成时,能否放过他们?” 佘太婆婆话音刚落,那些浓稠的瘴气连带着那具白骨,顷刻化为飞灰散去。 失踪的道士们七横八竖地在地上倒了一片,好在倒是都有气。 这鬼倒是豪爽,并不以人质为要挟,在佘太婆婆还没实现承诺之前,就已经兑现了她的要求。 其实当初几人平安回来的时候,池子鹤的意思是舍了佘家村,从此去城里过。 但佘太婆婆不愿。 她说: “言少爷还魂必有大事,不可辜负。” 那之后,佘太婆婆按照卷轴布置下乞莲阵。 乞莲阵打开了阴间与阳间的通路,言祈灵得到了阴间为其准备的皮囊,踏着尸山血海,披着美人皮囊,含笑现世。 他从亲自见证此人的复活。 只越发确定了这人是无心无肠的无间主。 池子鹤说了长长的这段话,忍不住咕噜咕噜干掉半瓶水。 夜色渐深,明仪阳忽然说: “这么大的事,你从来没提过。” “就是因为事情太大,所以才不提啊。” 池子鹤叹气: “刚好那段时间你也不在国内……要是,早点告诉你,说不定就好了。” 青年双手搭在被子上,半晌,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提前说了,就能避免? 他想起初见那个人时的所作所为。 烟云吞吐,共处一室,分明厌恶,又不可自制地被对方吸引。 雪般的体温,缱绻的眼神,出人意料的行为。 本以为模糊的东西从未如此清晰过,与这个人度过的每一个片段都像装了放大镜般层层剖开细看。 是了。 不可避免。 无论何时遇见那个人。 他似乎都无法抗拒地会被对方吸引。 仿佛一场早就被预设好的宿命。 - 佘凌霜安顿好家里的一小一老,坐卧铺来了广市,刚下火车就直奔医院。 池子鹤刚给明仪阳带了早饭,在门口等医生过来复查。 乍然见佘凌霜出现,内心一软,快步走过去,在人来人往的走廊里紧紧地抱住她。 佘凌霜莫名其妙,推着对方: “你干什么,我要去看小明,别搂着碍事……喂,那么多人看着呢。” “我不,我就喜欢搂我老婆。” “谁是你老婆,结婚证都没办。” 佘凌霜翻了个白眼把他推开,直接往病房里走: “情况怎么样,今天能看到了吗?” 池子鹤跟在她后边,压低了声音: “没那么快,还要过几天据说才能看到,具体还要等医生过来检查才知道。” 佘凌霜点点头。 进了病房见到望着窗户发呆的明仪阳,她原本淡然的心情终于染上涟漪,鼻尖微涩。 还没来得及开口关心,明仪阳就敏锐地回过头来,问: “嫂子?” 佘凌霜捂着嘴点头,想到明仪阳现在看不到,连忙“诶”地应了一声。 随即青年抬起自己的左手,说: “尾戒碎了。” 佘凌霜愣住,眼泪刷地淌了下来。 池子鹤满头雾水,六神无主地狂扯纸巾递给佘凌霜,低头问她: “什么尾戒?你哭什么?怎么了!” 佘凌霜深深叹气,抓了纸巾快速擦拭了几下脸,压着带哭腔的嗓音,尽量平静地说: “我当时……给你尾戒,是不希望你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就被反对。所以不管老池的态度是什么,我都还是想支持你的。” 池子鹤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佘凌霜望着青年空空如也的左手,说: “那枚尾戒之所以无法摘下,因为它绑定的并非肉身,而是灵体。” “我当时想,如果你能凭借它看清无间主的本质,对于你来说也有好处……但是没想到,言叔他会……夺走你的眼睛。” “他没有夺走我的眼睛。” 明仪阳神色很平静,再次强调: “他拿走的是阴阳瞳的能力。” “这没有区别,小明,总归是言叔伤害了你。” 佘凌霜愧疚不已,眼泪再次淌了下来,她继续用纸巾擦拭眼眶,竭力不让自己堵塞的嗓音带有一丝一毫的情绪: “虽然他没有挖走你的眼睛,阴阳瞳却是你安身立命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个,你……之后要是再被召唤进封狱列车里,增加的危险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女人深深吸气,努力地维持着镇定: “当务之急,除了要想办法治好眼睛,就是你之后进封狱列车的事。” “你放心,我和老池不会坐视不管,如果可以,我会请太奶奶出手,沟通言叔,设法让他把阴阳瞳还给你。” “不需要。” 明仪阳的语调很淡。 他的这种淡,不再是刚失明那几天纯然冰冷的淡,最初的那种淡里,含着愤怒和十足的戒备,仿佛被全世界的人孤立,随时有可能走向消亡的寂灭中去。 可现在的淡,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就好像这件事在他的心头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即使遭受了这样严重的创伤。 佘凌霜对这点没什么感知,始终陪在明仪阳身边的池子鹤却敏锐地感觉到了这点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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