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扎着高髻,戴着雪白的高冠, 面目俊朗, 但眼下的青黑暴露了他气血亏空的事实, 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的。 姒姝好甚至怀疑,要是那几个婢女不扶着他,他估计都要站不起来。 他被婢女簇拥着往寿安堂里走,见到粟薄和姒姝好两人,他发出声轻佻的笑: “这是怎么了, 我的两个好妹妹, 一个穿着喜服,一个穿着丫鬟的衣服……” 他漫不经心的视线在扫到言祈灵时乍然凝住, 像干涸胶水般, 一动不动了。 言祈灵没有理会他, 而是在同身侧的明仪阳低声说话。 这位不知姓甚名谁的白家大公子刚想靠近两步过去, 就被身侧的美婢拉住, 娇柔地唤他: “长风公子, 老夫人要出来啦。” 那巨幅的十二折美人图被人重重拉上, 屏风里点起灯来, 一个女人的轮廓在火光中清晰。 老太太的嗓音仍然如磨轮般沙哑: “我竟不知, 我的两个好孙女,竟然都如此放肆,一个不事女工,不敬母亲, 辱骂长辈;一个以为是好的,结果却同丫鬟偷换衣服, 私逃夫家,浪荡至极!” 屏风后的女人随着这训诫的怒斥缓慢地坐了起来。 阴影完美地展示出她此刻的窈窕身姿,使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位堪比肉球的老妪,能够拥有的身段。 她怒意未笑,夹着冷笑从屏风后传出来: “你们竟然这样放肆,不把我白家家规放在眼里!!!那我也让你们尝尝,这违背家训带来的后果!” “来人!把小姐们押回绣房,私自出逃的丫鬟及家丁一律打死!账房和媒人还得用,那就仗责十板,以示训诫!至于这几个外来的轿夫,同样仗责十板!” 外面就冲来十几个家丁。 白大公子眼都不转地盯着言祈灵,一看美人好像要挨打,当即搓了搓手,露出看似爽朗的笑容: “还是照往常那样,脱了裤子打么?” 他看上去非常急切兴奋,原本要往里走的脚步也不着急了,开始半侧身转向门外。 似乎只要家丁答一句好,他立刻就能从寿安堂退出去看行刑。 姒姝好看这位白大公子的眼神,已经彻底从“好像是个人”变成了“卧槽你好恶心”! 家丁们面面厮觑,其中一人刚要点头,言祈灵已经起身,朝屏风后的白老夫人拱手行礼,语调温雅: “白老夫人要是执意如此,只怕不妥。” “有何不妥?” 屏风后的老妪发出尖利的哼声,显然对他有很大的不满: “倒是言先生,老身敬你是远道而来,给足了你面子。你竟然里外勾结,教唆媒人带着我的女儿深夜潜入文家,简直居心叵测!不过十杖而已,难道先生是想与老身彻底撕破脸吗?” 恐怖的威压从屏风后袭来,无须人按住,几个人早就被迫匍匐了下去!明仪阳和刁青畅倒还能忍着气闷扛住。 室内妖风阵阵,而言祈灵在风中岿然不动。 这个岿然不动是字面意义上的,他丝绸的袍角也像坠了铁块一般,纹丝不动。 “夫人误会了。” 男人微微一笑: “只是这起谋划全我一人所为,其它人只是听命行事,白老夫人动辄杖杀,未免对其它人太不公平。” 被排除在外的几人对于他的揽罪行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明仪阳更是听得眉心微折。 “你倒是菩萨心肠。” 白老夫人冷笑一声,屏风里的她似乎抬起细长的胳膊,摆了摆手: “只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 她话音刚落,屏风后绕出两个美婢,一个扶着屏风的头,另一个扶着屏风的尾,缓慢地将展开的屏风往左撤开。 屏风后的窈窕倩影逐步在众人的视线中显露。 屏风后的女人面若团花,眸似明月,顾盼间如姣花照水,全然一副人间富贵花般的慵懒模样。 不仅完全与“老妪”二字搭不上界,更出落得如同刚进门的少妇,或者是未出阁的姑娘。 她此刻端坐在贵妃榻上,手持一把描着罂粟花的团扇。 举止间优雅柔媚,满身富丽光华,恍若神妃仙子,若不开口,没有人会知道她是个七老八十的老人。 就算是听到了她那把嗓子,也多半会以为是身患喉疾罢了。 穿着富丽服饰的白家老太太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廖新雅、粟薄、姒姝好,都对这个女人容貌上的巨大变化目瞪口呆。 面前这花容月貌长得跟天仙一样的美女是那个连做表情都困难的巨大肉团?! 这是直接换人了吧?! 她们内心的震撼白老夫人并不在意,她眯起眼眸直视言祈灵,嘴角翘起妖娆邪恶的弧度: “得罪老身……可是要打落满嘴牙齿的,只怕言先生受不得这样的罪呢。” “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个拥有鸳鸯瞳的男人淡淡一笑: “不过夫人若想要言某束手就擒,只怕也不能够。” “哦?那照你的意思,是非要跟老身斗个你死我活了?” 她声线苍老,语气却乍然带上笑意,顿时把那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冲淡下去。 她持团扇掩唇,漂亮的眼眸安静地盯着他看,似乎在欣赏他的美貌,但更多的,还是不曾宣之于口的猜忌和戒备。 这观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拿下扇子,饶有兴致地轻抬下巴: “你既然执意保他们,老身也不是什么恶人……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是老身的地盘,你们太过嚣张,不惩罚不足以服众。只是先前的方式确实过于粗暴,那么。” “我们换个惩罚方式,如何?” 言祈灵没有再拒绝: “愿闻其详。” “我想,最公平的,无疑是让龙神来评理。” 白老夫人漫不经心地用嵌了金珠的指甲转着自己的扇子。 那扇子转过一圈,她似乎拿定了主意,美艳的眉眼觑向对美色贪恋不已的白家大公子,白长风。 不等她开口,身边极具眼色的美婢就轻咳一声。 很快,环绕着白大公子的美貌婢妾们轻柔地拉扯住他,小声说: “公子,老夫人在等您请安呢……” 白长风居然有几分恋恋不舍,不过既然有人提醒,他也不能表现得太浑,终于舍得几步上前,向面前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年轻几分的貌美女人恭敬行礼: “母亲。” 言祈灵便知道,接下来的“惩罚”定然与这个看上去不太正经的白大公子有关。 果然,白老夫人轻轻挥扇,对自己的儿子露出宠溺笑容: “怎么还站着,坐呀。” 见白长风听话坐在绣花凳上,白老夫人露出满意神色,转而扭头过来,微微抬起下巴,看向言祈灵: “老身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们同老身这大儿子赌三局,赢了,就不必受罚。若是输了……” 她露出自己雪白贝齿,笑得动人: “就用你们的牙齿来抵。” 尽管赌局的规则都尚未展开,但几乎在场的所有人听到这种惩罚之后,都感觉到了一种虚幻的牙疼。 言祈灵仍然维持着八风不动的从容姿态: “那么,规则是什么?” 白老夫人似乎已经看到了他们的未来,觉得很有趣般,咯咯地笑了两声,满身白腻晃动时,犹如牛乳流动,让人看得眼晕。 她说: “老身会在正堂置赌桌,你们可以轮流来赌,我儿子做庄家。每人只有三次机会,只要你们能把自己的牙齿赎出来,我就可以放过你们。” 她轻轻“啊”了声,似乎遗漏了什么有趣的细节般,补充说明: “对了,我可以再仁慈些。” “若你们赌输了,可以拔下你们的牙继续赌,只要在你们的牙没有输光之前,都有机会。怎么样?” 廖新雅听到了其中的残虐意味,她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仁慈”,反而冷静问询: “白老夫人,您的具体赌法是什么?” “既然是要让龙神评定,那么赌的自然是运气……” 白老夫人懒洋洋地递了个眼神,旁边的美婢就很有眼色地端来两个漆黑的蛊盅。 团扇轻敲托盘,发出“哒哒”的脆响: “每个蛊盅里有六颗骰子,每人各拿一只蛊盅,摇点。” 团扇啪一用力,其中一只蛊盅凌空飞起,稳稳地落在旁边,露出排成一列的六个五点骰子。 她轻笑: “比数字,谁摇得大谁赢。” 听了半晌的明仪阳首次开口: “如果摇了一样的数字,算什么?” 白老夫人微微挑眉,似乎更加胜券在握: “若双方骰子点数摇出来的数字完全一致,后摇的那个人,算是豹子。” “豹子有何奖励?” “胜者可以拿走两倍筹码。” 旋即,她纤纤玉指迫不及待地指向了始终神色镇定的男人。 她笑着凝视他美丽的异色鸳鸯瞳,艳红的舌尖舔了舔早已嘴角,顾盼的眼眸流露出妖冶的恶毒,愈发美得不可方物: “言先生,你就做第一个来玩的人吧。” “请。”
第103章 23站:牙齿 家丁们敛声屏气抬来宽大的长桌。 言祈灵刚要坐下, 双肩蓦地一沉,有人将双手搭在了他肩头。 青年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呼吸靠得很近,这人在他耳畔问: “你赌过吗?” 言祈灵身形微顿, 漂亮的鸳鸯瞳往回看, 只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没有说话。 这下明仪阳清楚了。 这家伙没有赌过。 活了这么长都没有沾过这件事让明仪阳有些讶异,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理所当然。 吃喝嫖赌抽什么都不沾,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圣人公子? 突如其来的吐槽让明仪阳眼底积蓄起些许淡淡的笑意。 他当机立断,朝着高坐在贵妃榻上的白老夫人说: “我替他玩。” “你,替他?” 白老夫人似乎是在细细品味这句话里的意味, 掩盖在扇子下的笑容先是微顿, 随即愈发莫测: “可以呀。” 她抬起纤纤玉指,轻点他们两人: “不过呢, 这样, 你们两个人的机会都算在一起了。” “言先生, 你要把你的命运交给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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