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出手怪阔绰的,貌似是和醉花荫的头牌木雪儿有点关系——今晚还有人看见她乔装打扮了进这位客人的房间呢。” 墨行舟若有所思,上楼后才发现有人在等他。 “赵仙长?” 墨行舟挑眉。 赵淮山和他们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回到客栈的,墨行舟在楼下和店小二攀谈了多久,他就在房间外等了多久。他一直记挂着他胳膊上那的伤,也很想和周公子多说说话。 “这是芝兰膏,玄明谷配的灵药,”赵淮山将手中的药瓶给他,眼睛温润明亮,“周公子,被魔物所伤不是小事,伤口会好的极慢,芝兰膏有奇效,不出七天肯定能恢复,之前在阵中我对你有误会,还望你一定收下此物,就当是我为你赔罪了。” 墨行舟不知道赵淮山什么时候误会了他,但他没有要他东西的打算。 且不说这个治疗魔伤的东西用在他身上会不会适得其反,就说这东西是赵淮山不随身携带的东西,想必是怕丢,墨行舟不清楚芝兰膏,但也能猜到这一小瓶药膏对于赵淮山来说大概很珍贵。 他没有夺人所爱的嗜好。 他的目光从赵淮山的脸颊上轻轻掠过,笑道:“我伤在胳膊,不打紧,倒是赵仙长,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留疤了不知是要修界多少姑娘心疼啊。” 赵淮山也是生的很好看的,温润如玉的那一挂,他年纪比底下那些师弟师妹大一些,平素都是他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更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沉稳气质,在修界,估计也算是个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那张脸在阵中也挂了彩,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看着跟他的气质很不相符。 “好了,不说玩笑话,”墨行舟推了推他的手,将药膏往他的方向送了几分,“不必做这些,在阵中我并未怪你。” “不早了,仙长早些休息。” 赵淮山的脸微微红了红,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墨行舟转身欲离进屋,情急之下他竟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 墨行舟回眸,低头看了一眼被拉住的手腕:“?” 赵淮山:“……早、早些休息,你也是。” 赵淮山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察觉自己的鲁莽,就在这时,二人面前,墨行舟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赵淮山呆住,墨行舟也呆住。 “阿澈,走错房间了?” 荆澈面无表情地瞥了二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墨行舟被牵着的手腕上。 他闷声道:“我找你有事。”
第37章 坦白 打发走了赵淮山, 墨行舟回到客房,见荆澈正望着他,双手虚虚地交叠在榆木桌, 正襟危坐,一副很有话说的样子。 他关了门,找了烛台上的半截红烛点上,套上灯罩, 房间顿时铺上一团温柔暖色。 荆澈的夜视能力很好, 在夜里也能看得很清,他的目光落在墨行舟的手上, 追随着他的动作移动,直到墨行舟转身走向他,他: “怎么不点灯?” “说两句话就走。” 墨行舟不置可否地笑了, 心说这看上去可不是两句话就能说清的事。 他心中已有计较,预计接下来需得多费些口舌, 顿感口渴。 倒了杯水,墨行舟在荆澈对面坐下。 阿澈果然也不废话,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是一种洞悉一切的眼神, 他开门见山道:“你对萧郁有什么企图。” “咳......” 墨行舟庆幸水还没送到嘴里,在荆澈不明所以的视线中笑了半晌,笑得眼珠蒙上一层湿润的雾, 晶晶亮亮的,才反问, “你觉得呢?我对他能有什么企图?图财还是图色?” 这话以说出口, 他就不由得顺着这个方向想了想,萧郁, 是挺低调而富有的,且他自身也是年少成名的翩翩仙君一个,图这两样好像怎么都不吃亏。 若有所思的神情被荆澈尽收眼中,暖色的烛灯下,那张五官过分秾丽的脸平添了几分柔和,荆澈看着他,感觉眼皮微灼,偏开了一点视线,说:“不要打岔,你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关注他。” 墨行舟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因为我关注他,所以你不开心了么?我以后不看他就是了。” 又是在故意说这些混淆视听的混账话,荆澈被他散漫的态度惹得心头微恼,语气略重道:“不是。” “那是什么?” “在冰镜外那次,和在破阵时,你都故意支使我去帮萧郁,我想不明白为什么。” 尤其是在冰镜外那次,他回头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墨行舟是故意激他离开的,他算到了自己离开之后一定会去帮萧郁。 墨行舟这个人,要人生气还是开心,仿佛都有着某种目的。 墨行舟心中轻叹一声,心想果然是要问这个,他拿出想好的说辞,“很简单,因为我们当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也需要你去探一探萧郁真正的实力。” “不对,如果单说破阵,萧郁一人足矣,而你要探查他的实力,明明也有更稳妥的办法,你知道我也曾师承映山剑宗,与他接触得越多才越引他注意。你一直将我和他放在一起是作比较,为什么?” 墨行舟淡然一笑,知道今天他今天不好糊弄过去了,“理由嘛,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说了这么多,你真的只是想知道我做这些事的理由,还是想知道些别的?” 荆澈在墨行舟耐人寻味的笑容中看出一些有备无患的味道来,他其实很担心墨行舟会再像前两次那样,一句“本尊做事不需要理由”就把他打发了,墨行舟倒看得明白,他最想弄清楚的的确不是这个。 “一个问题。” “问。” 荆澈抿了抿唇,交叠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攥紧,抬眸直视他。 “你究竟是不是墨行舟。” 压藏在心底多日的疑问终于问出口,荆澈不想错过墨行舟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故而一眨不眨地盯着墨行舟的脸。 墨行舟的反应堪称云淡风轻,他笑得很随意,仿佛在看一个跟一个幼稚的孩子讲玩笑话一样,说: “哦?除了我,世上还有谁能是墨行舟?” 荆澈愣了下,他在心中反复品味这句话。 谁能取代魔尊?没有人。 所以即便他原来不是,现在也是了。 墨行舟不再像在冰镜外那次一样,对这个问题避之不及,可他还是曲解了他的意思,谁当这个魔尊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只想知道这个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魔头。 或许他该换个问法。 “所以,你真的把他夺舍了?”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呼吸几近停滞。 可如果真的是夺舍,为什么墨行舟的魂源那么稳定?世上真有如此精妙的夺舍法吗? 墨行舟很少在荆澈脸上看见过多余的表情,但此时此刻,他脸上确实闪现太过丰富的情绪,惊诧,遗憾,开心,难过,甚至像是饱含着几分期待。 他哪里知道这短短几秒的时间里,荆澈已经在心中预演了无数种可能听到的回答。 可还是最想听到肯定的回答。 想听他说自己不是那个人。 如果是在平时,他一定会被这个想法吓一跳,因为他此前总为此感到苦恼,魔头就此消失了,他的仇向谁寻?可是现在他不够清醒。 这个愿景像春野里疯涨的狗尾草一样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所有的伪装克制,将最真实的情绪都赤裸裸地展示在目光的每一寸里。 墨行舟只觉得眼下这种情况,自己没必要再否认了,看样子,荆澈应该是早就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而他接下来准备做的事,也必须让荆澈对他建立起一些信任才可行。 “夺舍,差不多吧。” 差不多...... 这句轻飘飘的话落在荆澈耳朵里可谓掷地有声,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墨行舟已经是喊他的第六遍。 看他目光虚散,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红,墨行舟胆战心惊,心想难道永远失去了自己仇人的机会,对于阿澈而言是难以承受的精神冲击和心灵创伤? 仔细回想一下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以及后来的相处过程中大大小小的冲突......可能性还真不小。 重要人物精神出现问题,这种情况他也从未遇见过,会导致整个世界崩塌吗? 墨行舟凑近了他一点,喊他第六遍的时候,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阿澈?醒醒,阿......” 声音戛然而止,墨行舟愣住了。 荆澈握住了他的手腕,目光缓缓聚焦,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真的是这样,真的是这样。 眼前这个人,已经不是那个魔头了。 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他、侮辱他,不会把他囚困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抽取他的灵力...... 却会在危险中找到他,带他走。 此生最充沛的感情充盈在胸腔里,即将破土而出一般的汹涌,却苦于找不到发泄口,鼻子很酸,眼睛也很热,让他很想去外面原野上奔跑一个晚上。 荆澈游魂一样地站起来,墨行舟又把他拽回来,按着他的头埋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因为觉得他似乎是想要哭。 被强制按住的人身体僵了一下便没再动了,果然不出墨行舟所料的,肩膀上很快传来凉意。 墨行舟轻轻揽着他的肩膀,心脏处忽然也传来某种密密麻麻的针尖一般的酸痛。 纵然有时候也会动容,但因为知道自己终将离开,他很少在任务世界中留下多余的情感,但他承认自己此刻是有些心疼的。 长夜逐渐变得寂静无声,烛台上的半根红烛已经快要燃尽,颤颤巍巍地映着相拥的两人。 阿澈哭起来也是悄无声息的,只有眼泪不停的落下来,肩膀上湿了一大片。 眼泪落尽了,他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小声啜泣起来,这啜泣是哭过之后常有的,一时也停不下来,也许是神智恢复了一些清明,他啜泣时带起身体抖动的幅度很克制,很小心翼翼,墨行舟安慰地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肩背,感受到阿澈的肩背又有点不自然的僵硬。 荆澈抵在他肩膀上的头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立刻远离。 墨行舟扬了扬嘴角,心中深感别别扭扭的阿澈实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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