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很聪明,再联系冰镜外的那次,肯定能察觉到他故意激他去救萧郁。 墨行舟觉得自己现在好像是在做一个简陋的不规范的实验,荆澈和萧郁,像他实验的两个小白鼠,而且其中一只小白鼠已经快要察觉自己是小白鼠了。 他先前觉得自己不了解萧郁,看荆澈看得很清,可是经过回忆阵里这一遭,他才发觉自己对徒弟也是知之甚少。 最后一次吧,他想。 再试不出来,就两个人一起培养。 锁链的急切的躁动一直都没有停止,有愈来愈烈的趋势,其中一条锁链倏地松开了,墨行舟心中隐隐有了不太好的预感,没等多想,缠绕着萧郁的那条却在同一时刻绷紧,这是之前约定好的信号! 墨行舟手臂猛然后拉,两条延展了不知多远的锁链不可阻挡地回收,将尽头的人拖拽出一望无际的黑暗之外。 通天锁落在地上,一条缠着萧郁,另一条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尽头空空如也。 萧郁进去之前还是个翩翩公子,出来时已经是满身的污迹,说不清是血还是淤泥。 墨行舟上前把他揪起来,冷热道:“阿澈呢?” 萧郁再次看见墨行舟的这张脸有一瞬间的愣神,心想果然是他。 他转头看见那头空空如也的通天锁,表情有一瞬间的不可思议,随即又苦笑一声,摇头,说:“背后之人迟迟不肯现身,我便与他分头行动,里面是一条河,名叫“浊河”,河里都是死亡了几十年的亡灵和死尸,数量庞大到难以想象,我们后来发觉亡灵死尸都已经失控,他便与我传消息说已经要一起出来。” “现在看来,是他骗了我。” 他指了指黑漆漆的裂缝,“你看不到,里面的入口已经被死尸堵死了。”
第36章 药膏 萧郁走了。 墨行舟的通天锁也在意料之中地收了回去。 通天锁收回去的时候, 荆澈就站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入口,直到那里逐渐被亡灵死尸堵死才收回目光, 紧绷的情绪仿佛在一瞬间消失了。 站在这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外界的空间在坍塌,这个空间依旧固若金汤,他抬脚沿着流水的方向走, 一条断腿趟过河流, 碰了碰他的腿,拦住了他的去路。 声音却是从身后传来的, “你为什么不怕我们,你和我们一样?” 荆澈回头,身后并没有人。 那声音气得哼哧了几声, 不满道:“我在这儿!” 四周看不真切,在声音的指示下, 荆澈俯身,从水中捞起了一个头颅,头颅不大, 血肉还在, 五官也还整齐,只是脸色灰败得可怕,不知道是死去了多久的人, 一个孩子。 因为长期泡在水里,脸皮有些发皱。 荆澈沉默地看了他很久, 小孩子也睁着两只空洞的大眼好奇地瞧着他。 “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 我忘了......不!你还没回答我!”小孩尖叫起来,换了一种更直白的问法, “你和我们是同类吗?” “是。”荆澈轻轻道。 “说谎,你和我们不一样!” 荆澈没再接他的话,他把头颅放回了一具骷髅身体上,那头颅叫喊道“你放错了!这不是我的身体!” “嗯,我知道。”荆澈把那条断腿也轻轻捡了起来,和头颅、身躯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一起,“马上就都用不到了,那个人在哪里。” 小孩目光滞了片刻,随后微微亮了起来,似乎是察觉了荆澈的来意,看荆澈的目光马上就带了崇敬的意思,他悄声说:“我带你去,你悄悄地,别惊动他们。” 他的话不明所以,荆澈却听明白了“他们”指的是他那些失控发狂的“同类”。 “好。” 涨潮一样死尸的向裂隙的门口涌过去,急于撬开一道出去的门,荆澈跟上小孩断腿的步伐,在潮流之中逆行,找到了穿着金绣线外衣的三爷。 三爷见到他,大惊失色。 “怎么会......你怎么没死......” 他除去了了瞿水的伪装,荆澈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 “我死了,你就能获得新生吗。” “你一辈子替万俟家看管渡陵,手上沾了多少洗不净的鲜血,想要活,也得先问问前头挡路的亡灵答不答应。” 三爷看见他手中闪着寒光的剑刃,惊惶地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他咽了一口唾沫,声音颤颤道:“我错了我错了,这些事我都做错了,可是把你们弄进这个阵是狐仙逼迫的,你死了,我就能离开,这也是仇仙长承诺的,不不,是他逼我的,仙长饶命啊,都是他们逼我的......” 他恨不得当即跪下给眼前这个阎罗一样的冷面少年磕几个,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可是荆澈手腕一动,敛华的剑鞘又硬生生把他弯下的膝盖给打了回去。 “你该跪的人不是我,是他们,”荆澈指向身后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山,声音冷得像霜,“是渡陵千千万万条活着受你折磨,死了也要被你囚困的性命!” 三爷仍旧哭喊着“我是被逼的”之类的话,荆澈却丝毫不带同情地抬起了剑,他在万俟硕的记忆了看见过事情的真相。 “为了荣华富贵甘愿做万俟家的一条走狗,坏事做尽,你死有余辜,该入地狱。” 剑锋落下时,三爷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大喊“我身体里有仇仙长的真气!” 荆澈呼吸一滞,剑锋硬生生偏了三寸。 “他教你这么说的?” 三爷脸上的横肉都被吓得抽搐,看见对方看死人一样的眼神,还是硬着头皮将仙长教给他的话喊了出来,“仇仙长说,他在我身体里注入了一道他的真气,你不能杀我,你杀了我,就只剩一条路能走了。” 哪里来的真气?老妖道一只魔,浑身上下都只有魔气。 他想起在城主家祠堂外被他暗算的事情,霎时明白了老妖道的意思。 自己今日如果杀了他,难保不会再次被老妖道的魔气引出魔的体征,而回忆阵也会很快崩塌,如果以魔的身份出现在一众仙门人士的面前,到那时候,连做个普通人都是奢求,他只能成魔。 可是如果不杀他,这里被他囚困的亡灵残尸就永远进不了轮回。 荆澈眸光微黯,剑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去。 三爷看出了他的犹豫,吊在嗓子眼的一颗心落下去一半,还没等脑门的冷汗消掉,眼中突然溅入一层血红,随后一阵剧烈的疼痛从他的胸膛一阵阵扩散开来。 噗呲—— 哗啦啦—— 三爷缓缓倒地。 荆澈猛然回头,墨行舟就站在不远处,若无其事地拽回刺入三爷胸膛的锁链。 啧了一声,道:“有什么不能杀的,真能唬人。” 通天锁从三爷的胸膛里收回来,竟然将血液尽数吸收,黑漆漆的锁链表面变得焕然一新。 因为不是荆澈亲手所杀,老妖道留在三爷体内的魔气根本找不到攻击对象,飘了一圈便彻底散了。 墨行舟将通天锁也扔进储物袋子里,抬眸看向荆澈,“走了。” 荆澈正愣愣地瞧着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墨行舟对他神秘一笑,“有一会儿了,你的秘密都被我听到了。” 荆澈的脸微微有些发白,很快他就在墨行舟戏谑的目光下反应了过来:他和三爷的对话堪称打哑迷,墨行舟哪里真能听到什么秘密? 墨行舟去拉他的胳膊,荆澈跟着他走了两步,又问:“萧郁呢?入口已经被堵死,你就这样进来,岂不是暴露了?” 墨行舟顺着他的话反问道:“入口已经被堵死,你就这样留在里面,是不打算出去了?”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 墨行舟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按了按,“行了,我知道你是想送这些人进轮回,我把萧郁支开去寻君问,君问一到,后面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 荆澈手指动了动,忍住没去拍他的胳膊上的手。 萧郁说这条河叫浊河,里面有数不清的亡灵死尸,联系在渡陵的经历,墨行舟便大致明白了这个空间裂隙恐怕是和万俟城的奴隶有关,也顿悟了荆澈只身留下的目的。 可怜他当个反派魔尊的徒弟,非但不祸害苍生,遇事还总想要去救人。潜龙阵那次是,这次也是。可是总得眼睁睁看着师父给别人下绊子,想必他这个徒弟当得是十分憋屈的。 说他秉性良善吧,真下起手来又狠辣果决,说他不近人情吧,有时候心软到墨行舟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蛇坑那次,他不杀他,墨行舟到现在都想不通是为什么。 回忆阵彻底坍塌,仙门一行人回到赌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挂了彩。 还数君问的状态最好,及时用自己天生治愈系的能力超度了阵中的亡灵,包括那些被三爷囚困了许多年的奴隶。 在阵中侥幸保命的赌徒都心有余悸地回家了,有不少人哭爹喊娘地发誓说以后再也不踏进赌场半步。 回到清风客栈时,店小二正在给天字一号房间安新窗扇,动作很大,嘴里念念有词,见他走近,很惊喜地放下了手中的活。 “客官,您回来了。” 瞧见眼熟的店小二,墨行舟才想起来一件被自己抛之脑后的事情。 他那天上街,买了不少吃食回来,还吩咐小二去厨房重新热了一遭,当时想的是给阿澈补补身体,因为徒弟看着实在是太瘦,大概是在原主还在的时候饱受虐待所导致的,没想到一去耗费了这么些天,那些食物不会还在房间里吧?这么多天,都馊了吧? 墨行舟问了这事,店小二说:“嗐,哪能让吃的馊在客房里面,那味得多冲,我们早给它收走了,客官您现在饿了?大师傅回家去了,不过后厨还开着,我去吩咐他们给您炒几碟小菜?” 墨行舟笑着应了,店小二看这么好看的人对他一笑,被掌柜的当牛做马指使的怒气也消了大半,整个人看着都喜气了起来。 所以当墨行舟问他窗户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也很心平气和地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那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是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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