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蛇吐了吐舌头,住口了。 墨行舟眉头皱了皱,“像什么,继续说。” “像......嘿嘿,像爱慕,像动情啊......” 爱慕? 动情? 爱慕! 动情! 墨行舟心神俱颤,长久地没有再说一句话。 “尊上,您怎么了......?” 墨行舟重重呼出一口气,“没事。”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当然知道喜欢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怎么会呢?因为什么?他喜欢......阿澈?难道不是只仅仅有一点心疼他,而已么? 他回到客栈,一路上想的都是这个事情,一排大大的问号在他的脑海里转,恨不能将他转晕。 曲寒星像是在和隐在香樟树后面的谁说话,远远地看见他,便眼睛一亮,高喊道:“师尊,你交待的事情我都办好啦!” 他跑过来,神秘兮兮地从随身斜跨的布袋子里取出四枚木质身份令,和一枚白玉质的宗门令,刻着“风衍宗”三字。 身份令里,有一枚刻着“商晚渡”的,想必是他还未曾见过面的大弟子,小徒弟看着稚气,倒是办事周到,连不在场的大师兄也不忘记。 但是只有四枚。 “阿澈的呢?” “哦,我才遇见三师兄,已经拿给他了,三师兄就在......” 墨行舟目光微动,迟疑了片刻才看过去...... “诶,三师兄呢?” 中午日头太晒,只有树荫下有些许清凉的细风。 微风掠过屋檐,树影婆娑,蝉鸣不止,树下却空无一人。 墨行舟收回目光,心中有些微不可察的失望。 “行了,别找了,给你二师姐送去。” 曲寒星乖乖道:“好,我就去。” “等等,”墨行舟笑了,叫住他,觉得小徒弟实在听话,曲寒星年纪小,还是少年人的单薄体型,个子也才到他的胸前,墨行舟没忍住揉了一把他脑袋,“事情办得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曲寒星眼睛亮亮地,高兴道:“我想师尊带我去南沧洲的烟火盛会!” “啊,就这个?” “那师尊为我放一场烟花!” “可以。” “哇呜师尊你太好啦!” ...... 一片叶子翻越屋檐,孤零零地落在脚边。 谈笑声逐渐远去,墙角后的那抹白影才动了。 欲朝反方向离开,脚尖停顿一下,终究还是换了个方向,一双天生凌厉的眼睛似乎很犹豫地,对着那两一高一矮的两道背影遥遥望了望。
第40章 坎坷 “有条件, 治好她,你就得为我做事,时间不用太长, 一年即可。” 至傍晚时分,狐狸只带了谢襄一人回来。老妖道不知是出于何目的,让万俟砚在他大哥死后,一天天恢复健康的身体, 并不再需要墨行舟的帮助, 因此并没有来。 墨行舟想要狐狸归入他的阵营,这是在阵中就有的念头, 一只算计了他们和仙门所有人的狐狸,怎么看都是一个可用之才,不需要她有多么广大的神通, 只一项换脸的能力就足矣。 狐狸和解襄关系不一般,为此他在当阿钰时, 便未雨绸缪地从她的记忆里收集了楚小姐未哑之前的声音,作为一个筹码捏在手心里,出乎意料的是, 治好解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因为解襄, 或者说是楚小姐,她并没有真的变哑,只是被魔族秘术封印住了声音。 恰巧这种很鸡肋的秘术, 他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当成娱乐项目学了一学,没想到还真有实操的机会。 同时墨行舟心中又多了一个疑点, 既然是魔族秘术, 老妖道是从哪里学到的?即便他曾经是魔族中人,可是封藏着秘术的魔宫藏经阁至少要做到大护法迟岸的级别才能进得去。 灵回全然不知道墨行舟心中疑窦, 却已然将墨行舟崇拜得不得了,她会的狐族秘术也很多,甚至连给解襄重绘一张脸的事情都办得到,可试过无数的方法,就是没办法找回她的声音。 她爽快地答应了墨行舟的要求。 解襄恢复了声音之后,终于道出了自己的坎坷经历。 “万俟硕原是城主家里体弱多病的二公子,养在深宅大院,从不出门见人,我与他的哥哥万俟砚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打娘胎里定下的娃娃亲,借着这个身份,幼时也曾见过他几次,有一年我阿砚告诉我,府上来了一个能人异士,说是能彻底治好他弟弟的病。 后来万俟硕的先天不足之症果然有了好转,阿砚很开心,只是没过多久,换成他病了,我去探望过他几次,发现他总是欲言又止,似乎有一些难言之隐。 我去探望阿砚时,时常会在城主府上见到逐渐好起来的万俟硕,他会缠着我说话,我却心惊地发现前后不过一个月,他和阿砚的那张脸却越长越像。 再后来,我也病了。 我日日昏睡,夜夜受噩梦惊袭,却醒不过来,在梦中无数次逃出渡陵,流亡于浊河岸,可我此生从未去到过渡陵,也没有见过浊河,昏沉之中隐约听见我我爹娘商议着去求城主,请那位能人异士来给我瞧病,仇仙长先是不肯,后来不知是处于何缘故,突然就应允了。 病好之后,我便哑了,”解襄眼中泪光闪闪,忍不住哽咽:“等我再上城主府探望阿砚时,却被告知阿砚已经病死了。 可婚约仍旧在,我又被许给了万俟硕,这个时候,万俟硕的脸已经和他哥哥的一模一样了。 我心痛难当,却也逐渐从万俟硕的变化和态度中猜测到了一些事情,外界传言万俟硕对我痴情,但其实完全不是,他整日花天酒地,欺男霸女,根本不见我几次,却仍拿着和我的婚约,是因为他需要拿我来牵制谁,阿砚也许没有死。 我也是这时才知道,捡来的小狐狸,竟然是的狐仙。灵回替我找到了阿砚,帮助他偷偷出入万俟城与我见过几次,婚约在即,我并不想嫁万俟硕,可我爹娘对城主家的势力既贪慕又惧怕,根本不肯站在我这边,我只能逃,灵回帮我重新画了一张脸,让我从此改头换面。” 忆起刚入万俟城时见到的那张楚小姐画像,和现在解襄的模样的确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也了无破绽,这可比易容术难做多了,墨行舟不由得多看了灵回几眼。 而灵回听到解襄夸她,正昂着头,很得意地甩着尾巴。 狐狸毛在空中像蒲公英一样散开,散进水面,楼落漪漠然地放下手中茶碗。 “可你为何要去芳菲盛?” “因为木雪儿,”解襄的脸色有些尴尬,说:“起初,是因为木雪儿。” 墨行舟忽然想起了店小二的话—— “不知道,出手挺阔绰的,貌似是和醉花荫的头牌木雪儿有点关系——今晚还有人看见她乔装打扮了进这位客人的房间呢。” 灵回插嘴道:“后来是因为我!” 解襄点头,“后来是因为灵回。” 她当了十几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豪门贵女,离开了家庭,在受万俟家掌控的城中,根本逃不出去,她去投靠了醉花荫,一是因为木雪儿,二是金妈妈颇具盛名,她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可是她竟然穿着我们狐狸的皮毛!残忍的人!” 就因为这一点,灵回对于金妈妈是一千个一万个看不顺眼,她憋着怒火进了醉花荫,最后却听金妈妈说:留在醉花荫可以,卖身还是卖艺都随她意,但是出城,帮不了。 灵回和解襄都看出来了,她不是帮不了,她是压根不想帮。 “解襄姑娘,希望你理解,送你一个人离开,就代表着得送我这醉花荫无数的人离开。你可知道我这醉花荫里,每年从外头投奔过来的丫头有多少?少说也占三分之一了,离开万俟城,外界未必就能有你的立足之地。” 解襄带着满心的失望和不解去了芳菲盛,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金妈妈说的也不错,灵回倒是能带她离开,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而芳菲盛的鸨母钰妈妈,某天在得知她在金妈妈处碰壁的事情之后,特意找过来对她冷嘲热讽,“她那种人,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你还真信了外面传她的那些鬼话?傻姑娘,怪不得你会沦落到风月场所!当初我与她共同掌管醉花荫时,说好了等时机成熟就离开,她竟然食言,还跟我说什么时机未到,要救所有人,呵,说得真好听啊,这么多年,只见她账面上的银子像流水一样哗哗进,可那所谓的时机呢,这辈子啊我估计都看不到了。” “我便这样在芳菲盛安定了下来,再后来,就遇见你们了,算计各位的事情,还请不要怪罪灵回,是我计划近日带阿砚离开,这个节点上不敢再让事情节外生枝,才出此愚策,只是想拖住你们几天,并无害人之心,我把灵回当成亲妹妹,还请各位善待她,日后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解襄必定万死不辞。” 离开前,灵回与她依依不舍地道别,亲昵地用鼻尖蹭她的脸。 远远地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远远地望着,影子被斜阳长长地拉到灵回的脚下。 这里没有别人,她是在等自己。 “你跟她说了什么。” 灵回翘着尾巴,目不斜视地越过楼落漪身旁,慢悠悠道:“哼,悄悄话,不告诉你。” 她走出去了老远,楼落漪还在后面看着谢襄目送灵回的身影,语气轻的像是在自言自语:“他配不上你姐姐。” 灵回却听见了,很认同道:“我当然知道,谢襄也知道,才不会跟他在一起,谢襄救他是心善,念及旧情……” 说着说着,她顿生警惕之心,狐疑道地回头,问:“你干嘛这么关心谢襄?” 疯女人向来是看不上任何人的,她要是过于关心谁了,八成那人就快要倒霉了。 对方收了视线,瞥了她一眼,灵回觉得她眸中忽而闪现了些许生动的光彩。 “不告诉你。” —— 第二天,墨行舟带着三个徒弟和一只狐狸搭乘上了萧郁的顺风船,同行的还有凌云阁和峦山派的那几个熟面孔。 起因是映山剑宗的长老们在南沧洲迟迟等不到自家弟子,于是派了一只精巧的木制鸿雁传来催促的书信,书信传达之后,鸿雁便原地化作了一只可以承载几十个人的大型飞舟,萧郁自然是发扬了映山剑宗作为大宗门的风范,邀请了所有人一起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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