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了不正经,露出堪称温柔的、令人心安的微笑,对他说:“去吧,别怕,我牵着你。” 荆澈被那笑容晃的心底一突,慌忙移开视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反正就是没有勇气再多看一眼。 虚空中传来铁器的啷当声,荆澈感觉腰上一紧,低头时,发现自己腰上缠了一圈不粗不细的锁链。 这锁链让他想起了一些不舒服的经历,荆澈下意识皱了皱眉。 萧郁也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这一看不要紧,激动地险些失态,“通天锁?!”
第34章 阵外 萧郁和荆澈一齐被卷入了裂隙之中。 萧郁还是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出身仙门第一剑宗,他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一眼就把百年来不知所踪的通天锁认出来, 他震惊的是通天锁怎会出现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手上?! 在长辈的口中,他是从小就比同龄人夸聪慧通透一些,这点曾数次的到过验证,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早在同门师兄弟为自己的宗门是天下第一大剑宗而自得时, 他就已经隐隐察觉到如今的修界形势:大宗门凭借自己百年来的威望和不可撼动的实力占据了修界大量的灵脉秘境,小宗门不得不向上攀附以获得修仙资源, 几百年前修界宗门林立,新门派层出不穷,可如今, 小宗门要么自愿归入大宗门麾下,要么直接分崩离析销声匿迹, 已经很少有一穷二白的小宗门能够在修界崭露头角了,真要认真算起来,如今怕是没有哪两个宗门是丝毫扯不上关系的, 这种形势下, 单打独斗的散修能又能有什么资源呢——荆澈他们师徒几个,甚至连门派名号都没有透露过,在他眼里是和散修没什么区别的。 可他竟然拿出了通天锁! 通天锁不是凡物, 在修界能被称为“名器”的,那都不是凡物, 是仙品, 可通天锁毕竟还是不一样,光这“通天”两个字就不是瞎起白叫的, 因为它是真正能通天道的东西。 几百年前东宸皇室在修界一手遮天时,祭坛上用于沟通天道,赐灵人间的法器就是通天锁。 难道他们真是什么不显山露水的高人吗? “当心。”荆澈提醒了他一声,语气有点严肃,像是不太满意他的走神。 荆澈像是用剑尖当笔,在空中画了一张画,画散开后成了无数星星点点的亮光,像是萤火虫,散发着透亮的光,将他们包围起来,驱散了这一片的黑暗。 萧郁被他不满的语气点醒,回过神,借着这点光亮,发现下脚下是水,水下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女尸搂着一块石碑,上头写着“浊河”二字。 萧郁心想,是啊,出了荆澈这样一个不凡的修士,未来修界的翘楚,岂会是真正平平无奇的小门小户? 光系的荆澈在漆黑的环境中很占优势,浓重到看似划不开的黑暗在他面前不堪一击,但这点优势同样也是劣势,广袤无垠的黑暗里,只有这一小片是亮着的,意味着他和萧郁都要暴露在潜伏在暗处的敌人的眼皮底下。 荆澈看了眼萧郁,淡淡地说:“你师弟有危险,背后之人也已经出手,你现在找过去也未必能讨到好处,引蛇出洞,早点破阵是结束一切的最快办法。” 萧郁没想到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说,“我也是这个想法才同你一起进来,你放心,君问虽然年纪小,但本事不小,我虽然内心焦灼,但若真有什么意外也没有理由去怪你。” 荆澈淡淡的回了个“嗯”。 萧郁敏感地从这个“嗯”中察觉他似乎是对自己有某种怨怼,应该不仅仅是因为方才的走神吧?种种迹象下,他现在几乎已经确认了这个荆澈就是真的荆澈,稍微一想,便想通了也许是因楼上房间里的事情。 “对不住,房间里的,也是真的你吧?” “嗯。” “别怪我疑心,实在是这个阵太过蹊跷,你还不知道,在那位“三爷”之前,我就已经在水面上见过另一个你。” 荆澈控制“萤火虫”飞向别处的眸光一顿,轻声道:“是么?” “是啊,远看身形与你十分相像,只不过有野兽的爪子,看着像个没长好的半魔。”萧郁微微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说:“我那时就已经对同你一样长相的人怀有戒心,在楼上听了你的话便有所误会。周公子说的不错,这地方如梦似幻,亦真亦假,眼睛尤其会骗人,所以我相信你,相信自己现在的判断。” 萧郁自己先把自己给说服了,不给别人发挥的空间,荆澈垂了垂眼眸,没再说什么。 再一抬眼时,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微愣。 密密麻麻的尸体成堆成片地躺在浊河之中,几乎将浊河截断,这片水域的水并不流动,他们却在靠近,越来越近,蠕动着靠近。 和这样的场景一相比,墨行舟操纵的那些赌徒简直成了小场面。 萧郁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有一只苍白手抓住了他的脚腕。 他低头,女尸仰起脸,黑漆漆的空洞的眼眶里渗出一大滴血泪。 ——“救救我吧。” “救救我吧。”万俟砚在清风客栈面如死灰地想。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相让的俩人,张了张口,抬了抬手,始终插不上一句嘴。 “你凭什么说这人是你归你看管着的?!” “就凭我现在站在这里!眼睛看着他!” “非这么说,我看着他的时间不比你少!要没了我,指不定他现在跑哪去了!他归我管!” “小屁孩,没有你我一样看得好!” “你年纪倒是挺大,长的还没我高!” “你嘴上倒是能吵,除了这也没别的了 ,是打算那这嘴上功夫和他那侍卫打架?!” 曲寒星恨不得拿傀儡砸他满脸。 要说也真够不约而同的,曲寒星和楚少轩各领了自家师尊和师兄的任务,回来看紧这个白毛。 两方人都觉得这个白毛的出现有问题,那他估计是真有问题了,两人年纪都不大,得了重要的任务,都想好好表现一番,这一见面就为这人归谁看管起了争执。 曲寒星知道他们是仙门的人,这些年他出门在外躲来躲去,躲得最多的也是仙门的人,于是天然地便带了敌视的态度,师尊隐藏了身份,跟他们走的近一定有什么邪恶的目的,他不管是什么目的,他是师尊的徒弟,一定要帮师尊把人给看好了。 楚少轩是得了赵淮山的命令,要在这里看着这个白毛的一举一动,他最近在大师兄眼里很不懂事,经常被拿来和小好几岁的君问作比较,他心里服气君问,却不服气大师兄对他的看法,想要找找自己的可靠形象,便想着不就看个人么,他能看得不出一丝纰漏。 然后志气凌云的俩人在万俟砚的门口碰见了。 两人从“看管白毛的功劳归谁”开始,一路攻击到了对方的穿衣品味说话长相身高年纪,万俟砚被迫听了好几天的废话,耳朵都快生茧子了。 万俟砚见缝插针,“二位,别吵……我这幅样子怎么跑的掉……” 两人吵到热火朝天的时刻,已经跳起来。 “你的剑真难看!我随便雕一把都比你的强!” “你有那功夫,还是去雕你的小木偶玩吧!小屁孩!” “大矮子!” 万俟砚:“……” 里面争吵不断,门外细微的敲门声就显得格外不真切,直到响了第三回,曲寒星和楚少轩的声音才同时停下来,他们同时扭头看向门外。 这间屋子里楚少轩做了隔音障,里头能听见外边的声音,外头却是听不见里面的动静的。 敲门声停下后,谁也没去开门。 “阿砚,阿砚,你在里面吗?” 万俟砚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阿砚,我打听到你回来了,天色尚早,你没有在休息吧?” 说完这句,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曲寒星和楚少轩看见白毛把轮椅的扶手抓得死紧,皱着眉头互相对视了一眼。 外头那人沉默了一阵,忽然又开口了,压低了的声音,有些无奈,亦有些悲哀,她说: “我是雪儿。” 楚少轩给她开了门。 木雪儿闪身进去,她乔装打扮了一番,本来就是偷偷摸摸地来,见开门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稚嫩面孔,先是吓了一跳,进房间后发现侍卫应常竟然被结结实实地五花大绑着,脸色一下子全白了。 “这……是怎么回事?阿砚?” 万俟砚却认命般地叹了一口气,平静地问她:“雪儿,你有什么事?” 木雪儿仍然处在惊吓中,万俟砚说:“他们是修界来的仙长,不会伤人的。” 曲寒星想“修界来的仙长?我可不是!”他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耐烦道:“有话赶紧说。” 木雪儿这个在醉花荫左右逢源的机灵姑娘,在万俟砚面前反倒局促了起来,讷讷道:“我没什么事,就是许久不见你,想跟你叙叙旧。” 万俟砚身体往后仰了仰,往旁边看了一眼。 楚少轩翻了个白眼,瞪了曲寒星一眼,示意他一起走开。 曲寒星悄悄道:“都怪你,干嘛要让她进来,现在得看三个人了。” 楚少轩反驳:“不让她进来,鬼鬼祟祟在门口,是怕这房间不够显眼吗?” 两人互相哼了一声,便各自别过脸,谁也不理谁。 木雪儿正说到他们的往事,情绪慢慢也放松下来,眼神专注而温柔。 万俟砚始终神色温和地听着,看不出不耐烦,也看不出有兴趣。 “上回你送我的香露很好,我都舍不得用,今日来见你才用了些。” 万俟砚眼神微动,“哦?是么,你喜欢我再送你就是了。” “是啊,我发现这香露也同好酒一样,越放越醇,你闻闻。” 木雪儿抬起手腕,淡雅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曲寒星一开始觉得还挺好闻的,闻着闻着就觉得不对劲了,这香味好似是有点熟悉。 他脸色变了变,抱着的胳膊也不由自主地放下来。 这不正是他在赌场闻到的那股香味吗?! “喂,大矮子。” 楚少轩斜眼睨过去,意外地见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屁孩神情竟然很严肃。 “小心点,有问题。” 曲寒星话音刚落,噗嗤一声娇笑便响在耳边,木雪儿的静静站着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突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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