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被荆澈掀翻在地面上的落地的一瞬间,墨行舟看见他右手上藏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那刀剑锋利无比,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脖颈,他瞳孔骤缩,手肘猛击对方的右边肋骨,荆澈闷哼一声,刀子慢了一瞬,就是这一瞬间的误差,墨行舟一手撑地,以一个极其巧妙的姿势把压在身上的人反扑在地,局势瞬间扭转。 刀子硬生生刺入地面半寸。 墨行舟一脚把刀子踢到墙角,将他的双臂举国头顶扼制在地面上,冷笑着掰正他的脸,问了一句在荆澈听来意味不明的话。 “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嗯?” 对上他的眼睛,墨行舟一愣。 他原以为会看见一双愤恨无比、满目怒火的眼睛,可事实是那双眼睛冷漠无波,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口古井都要深沉平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许久,墨行舟缓缓松开了手,从他的身上爬起来。 荆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样子不当算对方才的行为作出半点解释,仿佛这是什么心照不宣的见面礼节。 他冷眼看着他,薄唇微张。 “放我出去,条件呢?” 他的音色也和这个人的外表一样冷,几个字眼咬得如碎玉落冰,让墨行舟心尖忍不住一颤。 可表面上他只能秉持着想象中的魔尊人设,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邪性十足地闷笑起来,“条件?怎么,要本尊请你才肯走?” 荆澈长眉轻轻拧了拧。 他问的“条件”,意思并不是要挟魔头给他好处,而是在问魔头既然肯放他出去,又要自己拿什么条件来换,按照魔头恶劣的性格,若是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肯定又要被他作弄他一番。 可是墨行舟这等狂妄自大之人,怎么会理解成前者的意思? 他变了。 从他今日出现起,荆澈就有一种和以往很不一样的感觉。 就在他以为墨行舟误解了他的意思时,墨行舟却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侧。 “本尊要做的事,”他手指轻轻点上了荆澈的脸侧,沿着眉尾往下滑,声音带着淬毒的轻柔,“从来不需要理由。” 指尖触摸上皮肤的一瞬,墨行舟说话的热气也全数落在耳畔。 荆澈触电般地站起身跳出去一大步,浑身的肌肤都泛起强烈的不适感。 “别碰我!” 他怒视着他,毫不掩饰恨意和厌恶。 想多了,这魔头半点没变,还是一样变态! 魔头缓缓收回手,他也不生气,似笑非笑的眼眸看着荆澈,像是在看一只待宰羔羊。 但墨行舟内心却很不解。 只不过演戏上头,一时兴起摸了把脸,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荆澈站起身时动作太大,衣领松开了些,打眼一瞧,有些和肤色不太一样的痕迹。 墨行舟刚注意到,荆澈就已经将衣领拉的严严实实。 墨行舟笑,“那是什么?” 荆澈不说话,神色似有恼怒。 他认定墨行舟是明知故问,故意羞辱自己,冰刃一样的眼神戒备地盯着他。 可是他唇色和脸色一样苍白,整个人看着快要虚脱,这个表情根本不具备任何杀伤力。 “啧,”墨行舟不欲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他同时注意到的,还有荆澈脚腕上的锁链,原主弄得这,要不是身份和地点都不对,还真跟豢养什么不听话的金丝雀一样,他眼神示意了一下锁链,问荆澈:“自己能取下来吗?” “......”荆澈抿着唇。 你觉得呢? 墨行舟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似是明白了他的意思,眉毛扬了扬,唇中轻吐出两个字:“废物。” 荆澈:“?” 饶是荆澈被他折磨惯了,也被这流氓式评价气得心中窝火。 墨行舟去解锁链,胳膊才伸过去,荆澈就往后退了一步。 墨行舟动作顿都没顿一下,一把将他的脚腕拉过来,“哟,戴上瘾了?” 荆澈浑身僵着,没说话。 法器认主,墨行舟三下五除二便将锁链解开。 他拿在手上甩了甩,发现还挺好用的,放在这里锁人真是大材小用,随手收进了储物袋。 荆澈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踏出过这个房间了,他活动了一下腿脚,抿唇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石阶。 “上得去吗?”墨行舟也站在他身边一起抬头看。 别说荆澈了,三千阶啊,他自己都有点发愁。 荆澈没理他,他走出去几步,在原地顿了顿,突然顾虑什么似的,又走到另一侧开始爬楼梯。 墨行舟也不恼他无视自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一系列行为。 如果没看错的话,他适才是打算飞身上去的。 乱魔阵抑制魔气,决计施展不出一丝魔族术法,那么他刚刚打算用的,只能是他曾在仙门时学到的东西。 这阵里一直飘荡着一缕似有似无的灵力,他能感知到,荆澈应该也能感知到,那么他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遮掩自己能施展仙门术法的事实呢? 难道荆澈误以为他不能感知? 墨行舟边爬楼梯,边将这乱魔阵里的阵法挨个看过去,看得太仔细,险些撞到前头停下来的人。 他一手扶着石壁,停留在原地喘息,墨行舟能看到他汗水浸湿的后背。 清瘦,单薄,肩胛骨的轮廓隐在打湿的衣料下,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清晰可见。 这小子怎么这么虚? 墨行舟内心隐隐担忧,好歹也是小魔头之一,照这样下去,将来怎么跟主角团分庭抗礼? 墨行舟:“这就不能走了?” 荆澈咬咬牙,接着往上。 又走了差不多五百阶,荆澈再次停了下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浸湿了额边黑发。 墨行舟在抱着胳膊,歪头笑吟吟地问:“师尊背你上去?” 荆澈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咬牙切齿,拒绝地斩钉截铁:“不用!” 墨行舟撇撇嘴,怎么整的他好像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转念一想,对于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而言,他大名鼎鼎魔尊一只,可不就是洪水猛兽么? 荆澈说不用,他也不好强行背他,想想他在那间石室里对于自己触碰的反应,墨行舟怕他一个激动从石梯上跳下去。 石梯下面黑漆漆的一片,连接的是玄雾山下深不见底的地方,从来都是有胆进没命出的无人生还之地,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 这条长长的小路属实是太窄了,窄到只能容一人通行,荆澈手指都在黑暗中蜷缩起来,他忍着五脏六腑传来的剧痛,无数次诘问自己为什么要走在魔头的前面,叫他看了一路的狼狈。 他觉得这条路好像再也没有尽头了,石壁上昏黄的古灯数过一个又一个,再往前还是有无数个,它们离开墙壁,跳上台阶,围成一圈在他眼前跳舞。 他的腿机械地抬起又落下,忽而感觉身体重极了,重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杂音,他只能听到自己身体里的声音,听到耳边的嗡鸣,听到胸腔的震颤…… 扶着墙壁的手逐渐落下去。 “荆澈!” 他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很不真切。 身体一轻,一切意识归于混沌。 坚持了一路,最终还是被墨行舟触碰到了他。 —— “尊上!” 迟岸早已在阵外等候许久,远远地看着从浓雾中走出个挺拔的身影,见只有一人,他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然而当人走近了,他才发现三少主竟然趴在魔尊背上! 三少主看着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完全失去了意识,可是眉头还是紧皱着,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像极了...... 迟岸上前两步,大惊失色:“尊上,三少主这是......毒发!” 墨行舟脸色也十分难看,“找大夫来南柯殿。” 黑雾浓深,他的身影顷刻间消失在浓雾深处。
第3章 毒发 墨行舟斜靠在床头,没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那双枯枝一样的手上。 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双眸紧闭,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身上的薄被子,汗珠雨滴一样滑过瘦削的脸颊和脖颈,将枕头和被褥都打湿了一大片。 他疼昏过去了也不肯示弱,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肯溢出一点无法忍受的□□,只有鼻息越来越急越来越重,落针可闻的寂静里,听得分外清晰。 大夫收了针,掀开帷幔,起身退出来。 墨行舟跟着收敛心神,问:“怎么样?” 大夫闭着眼睛摇摇头。 不知迟岸是从哪里找来的大夫,是个瘦瘦的老太太,看起来已经风烛残年了,脸上遍布纵横的沟壑,苍老的眼睛比枯潭死水还要浑浊。 她瘦小的身躯上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袍,拄一根镶着某种动物头骨的红木拐杖,起身时腰间的骷髅配饰跟着哗哗作响,不像是行医救人的,倒像是搞什么巫术的。 看她面粉一样苍白的脸色,竟说不出她和床上躺着的三徒弟到底谁更像个病人。 见她摇头,墨行舟心中猛地一沉。 出师不利,他略微悲痛地叹了一口气。 “迟护法,给他备口棺材,寻片好地埋了吧。” “是……啊?”迟岸一愣,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明白这口棺材要备给曼婆婆还是三少主。 谁知瘦老太却斜睨了墨行舟一眼,语气严肃地说:“莫拿老身来开玩笑。” 墨行舟:“?” “这话从何说起?” 瘦老太脾气很大,好似一点也不怕他这个魔尊,拿拐杖在地上狠敲了两下,指挥道:“把你的魔气分给他一点。” 墨行舟神色变了变,抬起手。 “尊上!”一旁的迟岸看着着急,扑通跪在他面前,生怕墨行舟一发疯拧掉曼阿曼的头,“曼婆婆在巫族向来都有天命美誉,您若想救三少主,便照她说得做吧!” 墨行舟挑眉,“巫族?” 还真是研究巫术的? 浓郁张狂的魔气从他的手指上绕下来,在迟岸从惊恐到恍然大悟再到脸红的表情变化中,沿着床幔的缝隙流入,将床上的人整个包裹起来。 迟岸目光瞥向床上,眼中的担忧挡不住,他说:“曼婆婆是巫族的百年圣女,七岁便得了天命,如今云游到魔域境内,属下才有幸将其请来。” 随着魔气的安抚,荆澈的脸色显而易见地好转了,墨行舟心中默默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至于让小魔头提前挂掉。 但迟岸这话说得避重就轻,既是名头这么大的巫族圣女,又岂是这般好请的?据他所知,巫族立场中立,一直都不肯归顺到魔尊麾下。 “再多一点。”曼阿曼敲敲拐杖,操着一把苍老的嗓音,没好气地命令。 果然下一秒,荆澈周身包裹的魔气就被他尽数吸收进了身体里,刚浮上一丝血色的脸又降下一层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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