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纯白,令人眼熟的纯白。 宣止单手搂在高大男人脖子上,被小心放进轮椅。杜簿安心中一揪,他看到了宣止脑袋上一层又一层的纱布。 杜簿安朝司机师傅挥手:“抱歉师傅,我不走了。” 他跟在两人身后,看到男人推着宣止进了家属院。 家属院? 这才是宣止频频光顾A大的原因?
第三十三章 男人高大的身材很有记忆点。 杜簿安不记得在A大见过他, 他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或许刚刚毕业,在A大家属院暂住。 他推着宣止的轮椅, 宣止扭着身子眉眼带笑, 两人举止亲昵。 杜簿安脑子里乱作一团,第一印象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消除, 宣止诡计多端小狐狸形象在他心里扎了根。宣止的手机还在自己兜里,杜簿安却在嫉妒中冷静地想:不考虑客观因素,宣止出事压根没想着通知我, 多的是其他人心甘情愿地照顾他。 他死死捏住兜里的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的碎纹缓慢滑动, 碎裂的玻璃似乎凭空生长出棱角, 将他的手指切割地鲜血淋漓。 他有男朋友? 那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杜簿安心肺烧灼, 是因为他表明了心迹?还是他现在有了下一个目标? 老式单元楼没有电梯,男人蹲下去, 宣止从容地揽住他的脖子, 男人手臂背后, 托起宣止的腿, 他起身很快, 宣止没来得及抓住惊呼道:“啊——伯医生!” 太高了,小猫什么时候这么高过。 宣止一颗心脏砰砰地跳,高处的空气仿佛格外清冽。他知道伯医生为什么如此可靠了,如果他常年呼吸到的都是这样的空气, 眼中万事万物渺小有序, 他也会是只格外厉害的猫。 宣止的心跳似乎牵连着杜簿安的心, 搏动之间带走了杜簿安的酸涩,他听得清楚, 宣止喊得是“伯医生”。杜簿安耳边如同刮过春风,他的脚步被死死定在原地,看着伯医生背着宣止上楼。 杜簿安:“妈的。” 他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那是伯医生。 杜簿安没料到宣止的叔叔竟然如此年轻。 他在床上辗转的夜晚统统喂了狗,反思出了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妒夫。 他的小学长纯粹天真,只有自己,像个怪人。 快递点取件的排出了大门,寄件的却不多。杜簿安老老实实按照伯医生的吩咐把手机寄到了桃李医院,对这次偶遇只字不提。 杜簿安手指按在关机键上,没用下力。良久,他的拇指又虚虚悬在微信图标上。 为了寻找宣止,他翻看了宣止的通讯录,在联系上伯医生后,对涉及隐私的微信并未擅动。 快递小哥正忙,不耐地举着泡沫袋:“寄不寄?” 杜簿安垂下眼睛,指腹下定决心在图标上轻轻一点,心念电转,杜簿安再次反悔,随后触电般翻转过手机,迅速按下关机键,确定手机关机后递给小哥。 “寄。麻烦了。” 正值午休,宿舍窗帘遮光住正午的阳光,杜簿安轻手轻脚进门,踩在暗蓝色的光块儿上。 杜簿安脱了外衣,在木林的呼噜声里爬上摇晃吱嘎的铁床。小猫睡过的枕巾杜簿安没动过,仍旧破破烂烂团在床头。他攥住枕巾的一角,汲取数日前小猫留下的温度。 小白猫几日不见,不知跑去哪里厮混了,或许是已经被人抱走了也说不定。左右它人尽可猫,对谁都是同一副谄媚的摸样。 不。 杜簿安抬手捂住额头,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 人需要教,小猫也需要教。它可以痴傻呆笨,但必须认识自己的主人,知道自己有且仅有一个主人。他待人克制,对猫的耐心终究有限,欲擒故纵固然有用,但他现在需要小猫,他迫切地想抱着小猫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人没了猫睡不着,猫离了人美滋滋。 宣止误打误撞帮助郎白化成了人形,成为了郎家的大恩人。郎渠消失了整整三天,人没到,宣止卡里多了一串数到小猫花眼的0。 桃李医院一房难求,宣止搬出去立刻就有人填补了空位,再次调度需要一些时间,小猫在家属院委屈了一阵,于第三天和郎渠请来的护工一同搬回桃李医院。 宣止在医院病床上一遍遍数0,数到郎渠被错口称为0老板。哪来这么多钱啊,宣止心知肚明,这都是猫咖里猫咪们的血汗钱。 他感慨着攥住这烫手的钱,忐忑地问伯医生:“是不是太多了啊?” 伯医生摸着他的脑袋:“不多。” 他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可小猫现在不知道,这钱拿手里不安稳,但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杜簿安,把该还的都还了。 宣止回到桃李医院当晚,伯医生送了他一个礼物——他的旧手机。杜簿安捡到了他的手机,寄来了桃李医院。 “他知道我受伤了?” 伯医生安慰他:“我替你报过平安了。” 宣止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手握巨款的小猫平常心看待碎裂的手机,哼着歌把数据转到新手机里。 杜簿安像是变了个人。 杜簿安是个好人,但并不妨碍小猫能够隐隐觉察出他骨子里的恶劣。他区别待猫,间歇性冷落小猫,古怪偏执;对待“宣止”时常调笑,态度很不正经。 然而这些缺点一夕之间都不见了。 杜簿安老老实实地叫自己学长,去掉了前面的小字,宣止反而有些不适应。 他每天嘘寒问暖,关心宣止伤势,他惯会说些漂亮话,比逗猫棒还能牵引住小猫的心神。 最让宣止惊讶的是,杜簿安老老实实收下了自己的钱。 收钱前,杜簿安酝酿了好久:“我们这是两清了吗?” 宣止觉察出不对:“杜簿安,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杜簿安盯着朋友两字,心绪莫名:“嗯,愿意。” 他现在好说话,宣止便一股脑把医疗费,疫苗费,猫粮费等一些杂七杂八本不该“宣止”支付的钱一起打了过去。 他紧张地看着对话框。 杜簿安没问,直接点了收款。他似乎也没仔细算过自己在“宣止”身上花了多少钱,宣止哼哼唧唧,杜簿安终究棋差一着,比不得自己聪慧。 落叶的触感一日日变化。 宣止养病前期下不来床,窗前种着一颗参天的树,宣止不知道树的种类,它顺着窗户飘进来的落叶很是好看。 银黄色,像个小扇子。 摸起来手感韧韧的,还带着细微的纹路,小猫鼻子还能闻到新鲜的草木的气息。 宣止养病后期,窗前的树叶掉光了,但是小猫可以下地了。他恪守规矩,不再去前栋的门诊部。住院部后院有个小广场,小猫就在那里活动。其他病人说,他收集的这些叶子叫银杏叶。大大小小的银杏铺了整个广场,叶面已经不韧了,宣止踩上去,脆脆的。 宣止出院的那天,银杏碎片铺满了整个广场。 A大也有银杏树。 宣止是在夏天被弃养的,它在灼热的暑假来到A大。假期期间,大学校园近乎停摆,流浪猫食不果腹,竞争激烈。宣止熬了过来,在新的学期里遇到了杜簿安。 它第一次见到A大的秋天。 两周的时间,A大瞒着小猫进入了深秋。 宣止四只爪子踩在叶面上,它维持了近两周的人形,终于能够肆意奔跑。路面已经有些冰脚了,宣止挑着有叶子的地方走,一路咔咔的脆响。小猫离开医院前洗了澡,毛发很干净,它变回原型后第一时间掰开自己的毛毛,查看伤口。 人形里看不出什么,但猫形的皮肤表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凹凸,隐藏在厚厚的毛发之下。 宣止舔着这道细小的凹凸疤痕,这道疤验证了它一直以来的坚持。 我只是一只小猫,人形只不过是幻化出来的皮囊。 “宣止”与杜簿安交流太久了,小白的支线反而纹丝未动,舍本逐末,宣止不干这么不合算的买卖。 他躲在1号楼楼下守株待兔,在杜簿安下课后扑上去。 杜簿安似乎愣住了。 不会是忘了我吧?宣止摆着尾巴,走来走去。昨天不是还和“宣止”聊到小白。 你说你很想我的。 宣止了解杜簿安,它允许他矜持一次,别扭一次,但之后要亲它两次。 出乎宣止预料,杜簿安直接把小猫抄进书包,带回了宿舍。 时隔多日重回杜簿安的巢穴,宣止左瞧右看,它没找见送杜簿安的小老鼠。小老鼠已经离开它太久,早没了它的气味,宣止闻不到,它在杜簿安的笔袋里拱,衣柜里翻,窄床上嗅。 杜簿安藏的真深啊。 宣止跳下来,杜簿安正一眨一眨地盯着它。 他宿舍只有一人一猫,宣止放下身段,舒舒服服摊开肚皮撒娇。 他对伯医生的小伎俩不能定义为撒娇,那是耍赖。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宠着的,需要有人围观并分担它们的情绪。 它蹭杜簿安的手,挤进杜簿安怀里舔他的下巴。 杜簿安回应得很熟练,比以往多了一丝缠绵,他比小猫更热情,箍着小猫的身子,反复亲吻它的额头。 “瘦了。”杜簿安说。 小猫半月不见踪影,杜簿安衣柜里的猫粮不减反增,杜簿安还添了罐头和冻干,宣止连路都不用走,杜簿安抱着它参观。 “鸡肉,鸭肉,牛肉,鸽子,鹿肉,三文鱼,袋鼠。想吃哪个?”杜簿安按住躁动的小猫,“一天只能吃一罐。” 杜簿安宿舍的品类现在比11号楼的女生准备得还要全。 而且这都是它一只猫的。 它回到A大,没去看校花,没去找甜枣,选择先来蹲了杜簿安,这都是专一小猫应得的。 杜簿安抱着猫不放,安然享受小猫的回应——他的猫聪明,知道礼尚往来。杜簿安得寸进尺咬着小猫脆生生的耳朵尖。 “乖乖?”
第三十四章 宣止耳朵尖一麻。 杜簿安咬的一口像是注入了细小电流, 从宣止的耳朵蔓延了半个身子。小猫盯着杜簿安的眉眼看,半个月不见,杜簿安似乎长得更合它的心意了。 宿舍门砰地一声被踢开, 小猫闻到了烧烤的味道。秦礼遥从窗缝里搬出小桌板, 铺了一层一次性塑料桌布,张仰青和木林在后面拎了三四袋烧烤, 种类繁多,塑料袋内部糊了一层热气凝结的水珠。一串肉支棱出来,震荡下孜然芝麻和辣椒粒撒在桌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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