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阴影神的手隔空伸出,黑发约书亚苍白的颈项上出现了一道黑雾凝成的颈箍,颈箍迅速收紧,锁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说话。 “我问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颈箍稍一放松,黑发约书亚立刻大口喘气,嘴角渗出两颗血珠。 “当然是为了寻仇!寻你的仇,寻崔斯坦的仇,寻约书亚的仇,寻所有人的仇! “其实我还制定了一个七日计划,你想不想听?第一日杀死不死之人,第二日放出深渊魔龙,第三日制造黄磷瘟疫,第四日破坏人间信仰,第五日借走不还天气区,第六日,凿开黑尔硫磺泉,第七日……诶,你们要不要猜猜第七日是……” 拿弗他利做了个住口的手势,就有一道黑气在他的唇上穿针引线,把他的嘴给缝上了。 “你真的……一点都不像祂。”他冷淡地说。 黑发约书亚眼中闪过一道厉色。 拿弗他利一手揪住他的头发,将他在地上拖行,丝毫不顾那摇摇欲掉的右臂,就好像他是一块破布。新的血迹铺开来,掩盖了路易的旧血迹,圣堂的玉石地面脏污不堪,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将在远离潘瑞戴斯之心的角落为你建造一座囚笼,从今往后,你休想踏出那里半……” 话音未落,阴影神足下一顿。祂的脸色本就苍白,此时看不出任何异常。 过了一次心跳的时间,祂平复下来,又开始拖着黑发约书亚朝圣堂外走去。才走出两步,又是一顿,俊逸的眉头蹙了起来。 躺在地上的约书亚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拿弗他利单膝跪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心口,额角上冷汗淋漓,颈项中青筋暴起。 “哈哈哈!是我,就不会把自己的本源之力与这样一个劳力伤神的法阵捆在一起,无时无刻不需要把自己当薪柴烧,来供养如此巨大的一个法阵,不积劳成疾才怪呢!” 黑发约书亚抚掌大笑,可是,他的嘴刚才明明被缝上了呀?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慢悠悠拍去身上的灰尘,他的右臂已经完全愈合,死神镰刀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伤口,连脖子上那道颈箍都消失不见。 从潘瑞戴斯之心外透进来的光线已经变得昏黄微弱,看来,由崔斯坦带上来的信仰之力就快要耗尽。圣堂内晦暗,此时又隐隐起了一阵黑雾。 黑发约书亚绕着圣堂走了一圈,手指触摸着墙面,感受着一尘不染的洁净。 “你肯定时常清扫吧?杂役天使不被允许进入这里,用法力又显得不够有诚意,你必是亲自到此,躬身打扫的吧?堂堂阴影神居然会为人打扫一间小小的圣堂,而那个人还曾三次离你而去,简直可笑,可悲。 “你说祂不会回来了,其实是你不想再让祂回来了吧?你怕,就算祂回来了,也不会回到你身边,就算祂看到了你所做的一切,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奔向那个愚蠢凡人,因为无论你怎样改,怎样克制,怎样隐藏,都还是会透出一股残忍和戾气,因为,你没有办法改变,因为,这就是你的本性。” 他走到剑被丢下的地方,俯身去捡,喉间却忽然被一线寒冰般的触感抵住。 “你是在找这个吗?”崔斯坦站在他身后,手里握着那柄双刃长剑,冰刃架在他脖子上,“可我记得这不是你的东西。” 黑发约书亚闭上眼睛凄然一笑:“动手吧,我都在你手里了。这把剑是能够杀死我的,动手吧!就像我杀死你那样杀死我,给我解脱。” 崔斯坦握剑的手颤抖了一下,没有动。 他又笑了笑,睁开了眼:“你下不去手,是因为我们曾经共度的那几百年时光,还是因为我这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我都没有回头看你,就是生怕你会不忍心。” “我没空和你说这些。告诉我,你把约书亚怎么了?” “放心,我没对他做什么,全身麻痹只是暂时的,我相信他现在已经好多了,不信你自己看。” 果然,刚才还像具尸体一样躺在地上的约书亚动了动手指,双臂微微抬起,缓慢地向前伸,似乎想要爬起来。 他感觉喉间一松,好像能发出声音了。 “……崔斯坦,我的确好多了,他没骗你。” 崔斯坦这才将信将疑地放开了他,只是剑尖还一直指着,而后三步并作两步,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约书亚身边,单膝跪地,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 “还是不想做取舍,对吗?”黑发约书亚捂着自己被划出一道血痕的脖子,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优柔寡断。相信我,早晚会有那么一个时刻,会逼着你必须在我们之间做出抉择。要小心哦,一旦选错,就算光明神归来也不会再理睬你……” “你怎么比我养的乌鸦还聒噪?” 说话的是个迷人的女声。 四周的黑雾中,亮起车灯似的绿色大眼睛,一只优雅的猫科动物缓缓逼近,细长的黑尾水蛇似的扭动着,顽皮又挑衅。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它微微躬起身子,看着他脖子上的血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 黑发约书亚紧盯着面前的猎魂兽,身体不自觉地弯下去,一手护着颈间流血的伤口,一手试图安抚它:“好猫猫,别咬人。” 这时,一支黑羽箭射穿了黑发约书亚的肩胛,就在他刚刚愈合的位置。 “路西法!”他咬牙切齿地道。 黑尔女王笑吟吟地从黑雾中闪身而出,手中羽扇轻揺,一身战甲珠光宝气,翅膀闪烁着蓝绿色的光辉。她身后,数十名晦天使分列两排,手中执箭,弓弦拉满。 “我可不像路易那样跟你有什么协议。”路西法缓缓地降落在圣堂地面,“再说,你先是偷偷放跑我的宠物龙,又把我的屋顶凿漏水,我难道不该来的向你讨要个说法吗?” “你把我的剑拿回来了!”完全缓过来的约书亚对抱着自己的崔斯坦说。 “刚才一片漆黑,我一时找不见你,想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又实在想不到现在还有什么地方称得上安全。”崔斯坦垂着头,浓密的发卷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听声音,他似乎非常自责,“我想,只有先拿回你的剑,再弄清楚你身上到底怎么回事、怎样能解才行。我耽搁了那么多时间,让你就这样孤立无援地躺在地上,对不起!” 约书亚抬手摸着他的脸:“你永远无需向我解释,或是道歉,因为,我相信你。”
第107章 第七日(5) 拿弗他利倚靠着长柄镰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黑色长发被汗水打湿,根根分明地黏在颈侧。 “大天使约瑟芬,向我报告,乌洛波洛斯循环现在什么情况?”祂向着虚空放出神音。 下一秒约瑟芬就出现在祂面前,躬身道:“主神,乌洛波洛斯循环刚刚发生异动。” 约书亚原先只当是能和顶楼神秘大老板面对面说上话的唯有天使长一人,却不想还有个约瑟芬! 约瑟芬是珀迦托雷图书馆兼灵魂档案室的掌事天使,掌握了大量鲜有人知的知识与秘闻,而乌洛波洛斯循环又建在档案室之内,这么一想,她能越级与阴影神沟通也确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批没有资格进入的灵魂企图强行通过循环,回到人间。”大天使继续道。 眼前的约瑟芬似乎和约书亚印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她没有戴眼镜,那副四四方方毫无特色的镜架被珠绳系着悬在她胸前,镜片上依稀可见溅落上去的血迹。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白如霜雪的手臂,有几团淤伤青青紫紫地扒在上头,似乎是为钝器所致。 “我正在处理,还请主神稍事忍耐。” 约书亚脑袋里立刻浮现出了约瑟芬披坚执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地守在乌洛波洛斯循环前的画面。这样的她对他来说有些陌生,要知道,这位大天使可是素来以温和可亲、博文广识著称,谁能料到有一天,居然连她也需要亮出法器,浑身浴血? 拿弗他利点点头,约瑟芬立即就退下不见,离开之前还朝约书亚挤了挤眼睛。约书亚第一次发现,原来不戴眼镜的约瑟芬,竟有一种尖锐的魅力! 等等,一批没有资格进入循环的灵魂?路西法前面在潘瑞戴斯之心外提到的黑尔灵魂暴乱,与这会不会有什么联系?那个黑发版本的自己刚才在面对拿弗他利的进攻时,并没有全力还击,甚至有点任祂宰割的意味。但既然是为了复仇,他又何故不还击呢?难道他一直在等待什么?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一件事,彻底扰乱祂的阵脚! 拿弗他利转过身,表情还算平静。但下一秒,祂双膝一软,身子向后倒去。 见状,黑尔女王对着早已变作一只乌鸦栖在自己肩头的猎魂兽说:“赫尔墨斯,快!” 乌鸦拍拍翅膀,立即化为一团黑雾,席卷了拿弗他利全身,在祂触地之前,又凝成一头威武的大猫,用身子稳稳地圈住了祂,柔软的肚皮垫在祂身下。 路西法又回头对着身后的晦天使道:“孩子们,去吧,给他们露一手。” 数十名晦天使女孩齐齐将弓箭插入背后箭囊,解下腰间缠绕的软鞭,像一群黑压压的椋鸟,又像一阵旋风,袭向黑发约书亚。她们且战且走,一晃而散,每个人只抽一鞭,就在他浑身上下,包括脸颊,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伤痕。 黑发约书亚握紧拳头道:“路西法,我劝你不要趟这浑水,我不打女人。” 黑尔女王摇晃着她的蝎尾辫,微笑道:“哦?那是你的原则问题,关我路西法什么事?” 晦天使们一直飞到圣堂的最远端,而后折返。透过如乌云一般的羽翼间隙,可以看见中心有一个明晃晃的反光点,随着她们的振翅时隐时现。在经过黑发约书亚头顶时,晦天使们齐整的队列猛然散开,反光点陡然凸出,原却是一名晦天使手持一柄战斧,斧刃上流光熠熠,以星流霆击之势向他顶心劈去。 不料,却被那个人以双手接住。 队形已散,诸位姊妹具已飞远。她耳朵里可以听见她们焦急的呼唤声,但手里的斧刃被敌人用掌心紧紧夹住,无法撤退。她大可以弃斧而去,但母亲从未教过她临阵脱逃,而且这柄战斧是她用被自己猎杀的一头黑尔巨鬃蜥脖子上坚硬无比的骨板制成,是她成年礼上的战利品,陪伴她取得过无数次胜利,她无意丢弃。 思来想去,她将心一横,决定拼死一试。背后双翼加大幅度,两条紧致而结实的手臂笔直下压,倾尽全力。 血顺着黑发约书亚白皙的手臂流淌下来,消失在衣袖深处。他眉头紧锁,金色的双眸死死盯住面前的女孩,忽而,咧嘴一笑。 “你妈妈没教过你,对男人,不能逼得太紧吗?” 约书亚立觉不妙,他大喊一声:“当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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