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眨,带了些奇怪笑意,竟然不躲,那金锭就砸上他额角,留下一块鲜红印记,又落地当一声脆响。 我喜形于色地立刻鼓起掌,吟无挥袖坐起身,我身上禁锢解开,拔腿便要跑。 吟无挥袖,刚从全瘫改为半瘫,我下一刻就不可控地到了他身前,他伸手轻捏我脖子,命令我:“治愈我,错一次折你一根手指。” 我挥开他捏我脖子的手指,掰起手指跟他算:“那错第十一次呢?” “脚指也折了。” 我试图询问我犯错误的极限,刚把“二十次”几字半吐出来。 吟无一笑:“那你未来一百年留宿我这。” 我大惊失色,立刻把手心拍到吟无被我砸伤的脑袋上,“啪”得一声响,心下流转半晌,再挪开手掌,他额角的淤痕已经完全消了下去。 我凑近一看,觉得自己仙术娴熟,不日便可以把吟无打得满地找牙。 吟无一掌拍到我脑门,把我从他身前拍开:“行了,一边玩去吧。” 温禀喊了我一声“老师”,把我从回忆中唤回来,我抬起猫爪在自己额头摸了下,感觉吟无一巴掌拍过来的触感还在此处。 我起身,抖了抖身上毛,告诉温禀,他既是为了救我,我会治好他手上的伤。 温禀微笑:“既是为了老师,当然值得。” 我有心让温禀不要再这样说话,多心猜测他说这话时心里不定想的是,他如此做得越多,我越心有不忍,指不定真因怜悯跟他做起了凡间夫妻。 我内心因这种设想抽了口气,严肃道:“住嘴,以后此类话不要再说了。” 温禀喔了声,不问缘由,乖巧异常。 我又没忍住想,我是否语气太重,温禀从小连个教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讲话略含讨好之意,也情有可原。 我沉默,温禀便也沉默下来。 我把猫爪搭在他纱布上,心中默念仙法口诀,嘴上告诉温禀,说那蛇妖是个千年螣蛇,不日就可成仙,他胆子真大,竟然敢与这种妖怪结契,就不怕事后寻若一口吞了他。 温禀不答。 我便又问他跟寻若是怎么相识。 温禀道:“老师出事后,我大病了一场,自觉活不下去,将不久于人世,浑浑噩噩了很长时间,当时……”他顿了顿,眉头蹙起,大拇指捏上食指指甲,才继续道,“您刑罚判下后,我一时失神,跌入水中,险些丧命,寻若当时是钦天监一小官,下水救我,告诉我说他能救您,我便信了。” “……”我的猫爪还搭在他纱布上,也不知道自己施法成功没,我收回爪子,谴责,“他说什么你都信。” 温禀闻言侧头看我一眼,耐心询问我:“若是不信又该怎么办呢?” 我再把猫爪搭在他纱布上,心里又过了一遍诀,我道:“自是自己好好过自己的生活。”我拍拍他手背,询问,“手是否能动了?” 温禀抬起眼睛沉默地看了我一眼。 他低头看自己手,似乎有些疑惑:“不能。” “……” 温禀看我,弯着眼睛笑起来:“老师这个神仙,当得好似不怎么厉害。” “……”这话有些耳熟,我没搭腔,我绕他的手腕转了一圈,这术法我牢记于心,按理不可能施法失败。 温禀替我想到:“是否因为老师在猫身里面,仙法施展不开?” 此话有理。 我往后跳了一步,细细回想好几次我恢复仙身时的感受,其余几次皆是偶然我有些摸不清,但碰到蚂蚁这次则不然,我明显感觉到体内有气运流转,我为仙的记忆也时断时续地出现在脑海。 我在原地踱了两圈,细细回想当时感受,转身往一旁桌上一跃而上。 下一刻我便脱开猫身,坐在椅子上,而黑猫也跃上桌面,仰头看我,冲我细声喵了句,我与它对视片刻,越觉得这猫古怪。 我伸手拿起桌上一方镇纸石头,把石头变成个金子心脏的模样,再伸手往猫腹下探去,脑中细细回想,该怎么用一物替一物的仙法。 手还没摸到猫肚子,猫一溜烟跑开。 我探出手指还未收回,见它逃跑姿势总觉眼熟,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羞愧的感觉。 我视线勉强从猫身上收回,再转头去看跟过来的温禀,他冲我笑:“老师,您现在可以随意变回来了吗?” 我把我捏成的金子心脏放在桌上,准备先替温禀把手上伤治好。 温禀伸出完好的左手把金子捏在手里看了会儿:“老师准备用这个替换那黑猫心脏。” 我手指敲了敲桌面,应了声,后示意他把手上手腕放上来,温禀把金子捏在手心,突然半蹲下,把抱着纱布的手轻轻放到了我膝盖上,嘴上轻声道:“老师,疼。” “……”我古怪地扫他一眼,他不像个怕疼的,眼窝子浅,嘴皮子倒时软时硬。 他弯起眼角。 我手心覆在他手腕上,告诉他:“其实我不太记得很多法术怎么施展了,用金子替换心脏应该怎么做也没有想起来。” 温禀哦了一声,握着金子的左手张开,询问:“那这个送给阿伦?” 我好笑:“你差一颗金子吗?” 温禀点头:“此种形状的尚未见过,便想留作纪念。”他说着把金子收到衣襟里。 我倒无所谓,毕竟最会的术法就是把任何东西点成金子,若是他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他整个寝殿变成金子做的。 我手指拨过,挥开他缠绕在手腕处的纱布,他手腕处的伤已然好了。我仰下巴示意他手伤已好,可以拿开手。 眼角瞥见门口守着的两个垂头背对着站立的宫人,抬头看那宫人如人偶一动不动的模样,有些好奇:“你身旁宫人好像都挺怕你的,这是为何?” 我在屋内弄出如此奇怪的动静,他们也没任何反应。 温禀朝大门方向微侧了下头,他手好了不拿开手起身也就罢了,甚至还把脑袋枕上了我的膝头,低声道:“许是因为我出生时,他们都说我是恶鬼投胎,天煞孤星,他们便怕我罢。” 这种说法有些好笑,我笑道:“胡说八道。” 温禀枕在我膝头,抬眼直直看,随后一笑:“当时您也是这么说的。” 我把他从我膝上他推下,示意他站起身:“你多问几个旁人,也能多听见几个人这么说。” 温禀只笑,不应声。 他仍旧没站起来,长袖也在刚刚动作中被撩了起来,我瞥见他衣袖下那个刀刻下的禁制符,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撩起他的袖子。 手掌挥上,想去掉这印记。 温禀手上用力,欲抽回:“老师?” 我手掌覆上再拿开,他胳膊上印记便消失,我盯着看了会儿,不消一会儿又重新出现在他的皮肤上了。 我松开手:“你我既有君子协定,而我又不会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你找寻若把这禁制祛除了,我需要记起一些事。还有之前寻若说的老鼠,你两个兄弟的脑袋和你爹的心头血,他三者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温禀站起身,往后小腿了一步,把长袖整好,告诉我:“老师得等一会儿了,寻若大师有伤在身,一时半会可能无法帮您。” “……”我沉默,难以置信,“你把一只千年螣蛇弄伤了,怎么做到的?” 【📢作者有话说】 惊了这一章又有什么审核不过的!!
第21章 温禀的回答非常无辜,他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当时有些生气。 我坐在椅子上端详了他一会儿,不由有些刮目相看。 我都准备起身去见寻若,随意嘲笑一下。 温禀整整衣袍,又问我当时为何会吐血,又到猫身里睡了这么久,是寻若使了什么阴毒之法吗? 我抬目看了他两眼,也不知该不该感谢他替我想了个好借口。 我抬手摸鼻:“倒也不是,我欲探他记忆,刚探得千年,就体力不支,呕了口血,回到猫身体里睡觉去了。” “……”温禀沉默了片刻,莞尔道,“老师应是神魂不全,才会如此。” 我没忍住哈哈大笑了两声,谢谢他如此惦记我神仙面子。 温禀对我的大笑似有不解,他沉默,又弯眼笑了下。 我伸手摸摸下巴,突然想到:“对了,我可以探探你的记忆,或许也能回忆起些我为人时的记忆。” 温禀顿了顿朝我走来,他俯身低头。 我刚想赞他如此配合,手掌抬起,他脑袋一偏躲开,额头贴上我额头:“是这么探吗,老师。” “……”我收手捏了捏他肩膀,按下让他转身坐在我脚边,背脊倚在我小腿上,伸手掌心扣上他脑门。 温禀也不挣扎,乖顺得很,我闭眼时候还听见他笑了两声:“老师注意些,别又操劳过度,再睡几天,阿伦恐怕没有那个勇气能再受一次惊吓。” 我不语,轻闭上眼睛,任他的记忆在我脑中流转。 温禀出生时不哭,屋外电闪雷鸣、雨似瓢泼,宫人一盆盆往外端着血水,稳婆以为生了个死胎,吓得哆哆嗦嗦,刚要拍他脚板和屁股,他倏地睁开眼,黑瞳仁几占了整个眼框,把稳婆吓得惊声尖叫。 温禀闭上眼睛又睡了。 一睡好多天,再睁眼睛,自己和母亲已经住到了冷宫。 温禀亲娘,起先是个随侍皇帝的宫女,突然怀了身孕被纳入后宫,按说进了后宫也该是最底层,奈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母凭子贵上了,皇帝对她宠爱有加,宫位一升再升,荣宠了整整十个月。 可温禀出生不知怎么惹了皇上不喜,竟不讲道理地把母子二人一并打入冷宫。 温禀母亲想不通,日日在温禀床前又哭又念。 她有时会掐温禀脖子,在温禀脸色涨得青紫时又慌忙松开,扑下去边哭边抱住温禀。 随着温禀饥一顿、饱一顿年岁大些后,她如此反复的性情更是达到顶峰,她会拿藤条抽温禀,又一边落泪一边给温禀身上淤痕上药物。 拿缝布的针往温禀的胳膊上扎,还有一次她把枕头捂在温禀脸上,温禀手脚都没有挣扎后她才骤然松开,泪眼婆娑地低头去看温禀呼吸,可温禀又猛地睁开眼,她吓得往后一跌,大骂了几声怪物。 温禀从来不哭,饿得要死或是被打得要死时都不哭啼一声。 起先他娘以为他是哑巴,不会说话。 后来好几次,他娘都听见温禀口不会吐人言,却会发出些可怖的声音。他娘吓得好长时间都不敢再打他。 温禀长到两三岁时,乳娘发现他娘把他泡在水中,弄得他浑身滚烫似火,乳娘怕他,平日里喂他吃东西都不敢看他眼睛,但也担不起皇子病死的责任。 抱着他一路向外走,恳求谁人救一救。 走到不知道哪儿了,说是冲撞了陛下,乳娘扑通一跪,开始告知三皇子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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