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戒是裴氏物?” 仿佛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大笑之后,隐隐约约中,玖兰澈听见了徐长流温润却怒极的声音,夹杂着无法洗却的狰狞与恨意:“裴瑾瑜,你真好笑,世人都知,太极图残卷寄于灵器之中,虽遗落云水陆百年之久,但它本就是灵界人所护,连五岳宗主萧姝予都不敢说这话,你如今敢大言不惭的说魂戒属于裴氏,小生真是没想到,你竟比那裴奉嵊还不要脸!” 听到此,裴瑾瑜眼眸生寒,怒极反笑,遂有些讥讽道:“你在这说这些干什么,徐长流,你莫不是忘了,百年之前,是谁赠我裴氏魂戒,是你,是你白狐祭司徐长流!” “对,你所言非虚,但,我悔了!” 徐长流恢复到温润男声,此刻满是痛悔。 “所以,今日,我是来拿回魂戒,他的尸体,我也要。” 闻言,裴瑾瑜更是怒不可遏,急道:“你这疯子,疯到赵雪青那里不说,竟然敢疯到此处,他的尸体,你凭什么带走!” “凭什么?有些事我只能找裴奉嵊算,他死了,便找尸体算,尸体没了,便找那堆朽腐烂骨算。” 方休听到此处,心中顿时明了。 赵雪青,便是南溪国主裴奉嵊转世,不过,徐长流和赵雪青的前世裴奉嵊到底有什么渊源,刚刚墓碑上的字,又是何意? 功成业绩木不朽,豪杰浪迹不可留,本是儿郎赤子心,败于龙雀徐长流。 心间分析之下,石阶上的徐长流已化为虚影不见,与此同时,墓室内的长生灯全部一瞬熄灭了。 “你敢灭他长生灯!” 裴瑾瑜灵力乍起,又重新将壁灯燃起,转首便冲方休怒道:“魂戒还在棺中裴奉嵊身上,若是让别人拿走,谁也别想太平。” 玖兰澈刚想问身旁的二人追不追,然而,身边哪里还有方休与白洐简的踪影。 “傻狗,跟上。” 行至裴奉嵊墓穴之后,见方休已是进了墓穴之内,白洐简也不绕弯子,直白问道:“是谁告诉你少女阴魄祭奠便能打开驱使魂戒?” 裴瑾瑜紧抿着唇,眉目阴鸷道:“你觉得我会老实告诉你?” “肯定不会,所以我就是白问。” 这位国主还真是蠢,被人利用还不知。 片刻,白洐简又道:“你不说也没事,他会出现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裴瑾瑜脸色一变,却是不作言语,面色愈发冷冽难看。 言语间,两人进入了青铜朱雀石门。 裴奉嵊的墓穴空旷无顶,给人感觉很梦幻,入眼皆是扶桑飞花,凝聚成一片花海,里面并无阴冷潮湿之气,但是才一踏进,方休却嗅出了一丝不对劲。 里间阴气极重,绕是如此多的扶桑花聚集而成的清香,也掩盖不住。 方休理清视线,入眼便是主墓中央那一颗粗犷的千年扶桑古树,然而,这棵古树因在地下年岁太久,已是了无生机,簌簌枯黄之叶尽数落下,覆在下方的楠木黑棺上,这座黑棺极其玄妙,它并未落在黄土之中,将此棺托在半空之中的是一片经过灵力加持的扶桑花海,方休快速扫了一眼,裴奉嵊的墓穴几乎没有什么陪葬品,所以,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半空中的黑棺上,此棺比方休见过的任何一座棺都要大。 像极了一座鸳鸯棺。 而黑棺下方有一方灵石筑成的石池,里面涌动的暗黑气息,正是被裴瑾瑜收集的少女阴魄,加之地处朝北,时机到了,黑棺中的魂戒便会开启。 不知何处来的夜风灌入地下墓穴,将徐长流的花色长袍吹的隐隐作响,他此时立于棺前,见墓穴此番景象,眸色不禁大震:“裴奉嵊不是早就被挫骨扬灰,怎么会有人给他落如此大的黑楠棺木,不可能,不可能……” 闻言,跟进来的玖兰澈有些无语道:“公鸭哥,没有谁规定死无全尸就不能拥有一副好棺材吧。” 徐长流回眸看他,花色面具上看不见他表情,只听得他声音狰狞:“你懂什么,他不配!” 话音之余,因为太过怨恨,徐长流周身都是一股阴狠之气,玖兰澈见不得徐长流暴躁,这人一暴躁那副嗓音便折磨人的紧。 “好好,不配就不配,你先别激动。” 徐长流道:“裴奉嵊,你可真让我好找。” 话罢,徐长流指尖灵力朝黑棺袭去,岂料他才施展灵力不到半分,空旷墓穴忽然被漫天扶桑花叶围绕,棺木上方的枯树也摇曳起来,枯叶迅速卷在一起,遮绕了几人的视线。 见此情景,裴瑾瑜阴冷的面色终于缓和了几分:“纳兰雪,你来的正好,徐长流要扒裴奉嵊的棺材,快替我把这妖物赶出去。” 空中不知何处传来男子声音,声音动听,隐含怒意。 “裴情,你真是无礼至极,如此境地,还直呼奉嵊王的名讳。” “纳兰雪,我不叫他名号难道叫他老祖宗?” 裴瑾瑜一声嗤笑,抬眸对着半空,又道:“与我赌了快半年的气,我还以为你真撒手不管了。” “此番前来,并不是管你。” 有人自空中现身,随即悠然落地。 墓室光影遮挡,纳兰月霆戴着宽大斗篷,些许黑色发丝漏出,看不清究竟是何容颜。 他的周身,带着覆在苍山大雪下的清润气息。 纳兰月霆正对徐长流,声线如玉色般清润:“你如此费尽心力来到这里,还望看清棺中人之后,莫要后悔。” 闻言,徐长流不禁大笑,眸光径直落在黑棺上,道:“后悔什么,小生日思夜想,就盼见裴奉嵊如此惨败模样。” “愿如是。” 轻柔嗓音落地之后,纳兰月霆轻抬衣袖,十指挥动,灵力一落入黑棺上,本被扶桑花海托衬在半空的黑棺沉重而缓慢的落在了地上。 裴瑾瑜眼眸倏而压低,本以为纳兰月霆此番出山是来劝阻这妖物的,未曾想,竟是这般行动,实在始料未及,见他欲打开棺椁,裴瑾瑜上前两步擒住纳兰月霆的衣袖怒道:“你鬼迷心窍了吗?这是在做什么!” 纳兰月霆挑开他的手,心中忽而想起了这些年。 裴瑾瑜作为南溪一国之主,修建朝阳宫,听信旁人谗言勾结妖物取走少女阴魄,欲驱使魂戒,自己的话,从小到大,此子从未听过半分。 念及此处,纳兰月霆道:“你为君我为臣,从前诸事,于礼于法,我让着你,然,事已至此,若还让你胡乱而为,便是对不起奉嵊王。” 闻言,裴瑾瑜怒笑两声,松开了手中衣袖,双拳紧握,不知是怒还是其他:“呵,也行,谁让你是裴奉嵊的守墓人,我拦谁也拦不了你。” 话罢,裴瑾瑜便是彻底阴冷着一张脸,站到了一旁。 纳兰月霆望着眼前的落地黑棺,眸光忽而变得深远,似沉浸在了往事一般,音色也被浸染的有了几分唏嘘意味。 他对徐长流道:“你对这棺可有印象?” 费劲千辛万苦第一次进裴奉嵊的墓室,哪里来的印象,心里暗道一声可笑,懒得与眼前人废话多言,徐长流拂袖不耐烦道:“小生管它何棺,不过就是葬死人的东西罢了。” 半晌,纳兰月霆道:“这是南溪鸳鸯棺,只葬天下有情人。” 闻言,徐长流藏在花色面具后的笑意蓦然一凝,不由得身子一僵,为何是鸳鸯棺,棺中除了裴奉嵊,还能有谁? 只见徐长流呸了一声,声音尽显妖异:“真好笑,有情?最是无情裴奉嵊,小生倒真想看看是何人竟与此人合葬。” “我方才便与你说了,你莫要后悔。” 纳兰月霆似在提醒,又似在给徐长流最后一次机会。 “你不要再啰嗦啦,小生可没那般耐性与你玩哑谜。” “也罢。” 只见纳兰月霆口中轻声念决,围绕在黑棺上的灵咒祭文应决而现,繁琐复杂的祭文缠绕着黑棺。 这是南溪祭生文,寓意往生安宁。 生前诸般罪孽,死后化为云烟,不入来世。 眼前扶桑飞花缭绕飞散,古树枯竭的生命顿如起死回生一般,树上摇摇欲坠的枯叶瞬如逢春,入眼便是落黄逐新绿。 ----
第三十四章 ==== 厚重的棺盖随着纳兰月霆的灵力注入打开,沉重而迟缓,仿佛打开了年岁之下尘封的往事。 终于,棺盖应声落地。 轻卷尘埃飞烟。 墓室内有了声音。 是风动,是情起,是扶桑花叶簌簌声。 徐长流移步古树下,扫过纳兰月霆,终于,看向了棺中。 也不知他看见了什么,静谧片刻之后便是妖邪诡异的大声耻笑。 “你逗小生玩啊。” 徐长流轻蔑道:“不过一具黄皮干骨抱着一坛骨灰,什么合葬天下有情人,小生真是要笑死了……” 纳兰月霆微微晃首,终是一声无奈轻叹,声音中夹着一缕似有若无的情愫。 “你且再细看。” “看什么,一遍,两遍,三遍……还不是……” 蓦然,徐长流话语停了,他看见了什么,待到棺身周围所有祭文消失之后,灵力辗转缭绕之间,本来合衣躺在棺中如附骨干尸的人,就和刚刚起死回生的枯木一般,被注入生命活力,栩栩生动了起来。 见状,方休眼眸微暗,这座鸳鸯棺,竟然被下了禁术起死回生。 纳兰月霆此时虽看不见花色面具下徐长流的表情,可他似乎能预料到一切。 他的声音莫名充满了怜悯之意:“你费尽心机所求的,不过是你内心深处永远过不去的魔障。” 风停情止,墓室内是死一般的寂静,徐长流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觉手脚都在这一刻麻木了,胸腔内如震擂鼓,脑中一片雷声般的嗡鸣。 棺中情景,翻天覆海的搅动,扰乱他的神思。 他的声音似哭非笑,因为不可置信,生出了极致的尖锐阴冷意味:“怎么会……不可能!” 见状,裴瑾瑜快步奔了过去,他一把推开徐长流,哪里有黄皮干尸,入眼便是一副如玉脸庞。 棺中男子,面容苍白,如春日柳絮般缥缈,他的脖颈之间挂着一只银戒,怀中,抱着一坛骨灰。 一时之间,裴瑾瑜不知徐长流为何如此失态,遂问道:“他就是裴奉嵊?” 纳兰月霆道:“不是。” 这抱骨灰的男人不是裴奉嵊? 裴瑾瑜道:“传闻裴奉嵊面容俊美邪魅,这男人看着书生气的很,纳兰雪,他是谁?” 纳兰月霆并未回答,他眸光落在棺中人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柔意味,他的声音,落在裴瑾瑜耳中,是罕见的眷恋温柔,裴瑾瑜只知他性情呆板,不善言辞,可谁知,纳兰月霆竟然也会对一个人这么温柔的说话。 要知道,纳兰月霆每次见了他,不是责问便是冷嘲,一时之间,裴瑾瑜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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