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设朝阳宫时,因裴瑾瑜坚持,此宫便摒弃南溪苗若传统工艺技法,据闻当时因为此事,裴瑾瑜还与苗湘寨大祭师纳兰月霆明里起了争执。 掘一座荒山孤坟修宫殿。 纳兰月霆大骂裴瑾瑜背祖弃宗,劳民伤财,离经叛道。 不料,怒骂无用,直谏无用,劝阻更无用。 裴瑾瑜浩浩荡荡率领一千精兵将苗湘寨围个水泄不通,安营扎寨,美其名曰借纳兰月霆大祭师的威名,净除周身邪祟,待到宫殿建起那日,裴瑾瑜才净身沐浴回了国主府。 而纳兰月霆,硬是气的三天未进滴水饮食。 最终,这件事不了了之,这座气势恢宏的朝阳宫,还是坐落在了浮黎城后方,原来那片无人涉足的荒山,一夕之间,成了国主宫殿。 站在与月毗邻的朝阳宫顶,手可揽万星,眼可观万民。 白洐简心里虽有怪异之感,但也具体说不上来为何,遂道:“师弟觉得,是如何怪异之法?” 方休:“此宫门朝着正北方,也就是灵犀洲的龙雀山尾。” 经方休这番提醒,白洐简与玖兰澈略微转身,目光眺向远方那一座笼在云雾中的深山,龙雀山头聚至阳,龙雀山尾聚至阴。 一座灵山阴阳同脉,实属罕见难寻。 玖兰澈恍然大悟:“南阳北阴,这国主宫殿大门朝向不对,此乃风水大忌呀。” “江湖风水,神棍之言。” 闻言,玖兰澈即兴捻起两指,摸着不存在的胡须,神秘兮兮道:“反正已经被拒之门外了,此地又有些蹊跷,两位道友若是不信。今夜我们便一同前去查探,夜晚可窥万阴,到时候便见此殿是个什么蹊跷法。” 此次揭下捉妖榜的五岳修士全都有去无回,云灵巅门下弟子又只探查到少女干尸去处,便截然而止。 方休难得正色:“玖兰此言,可行。” 这位裴瑾瑜三人根本就没有接触过,也不知道到底是何脾性,而这掘了孤坟荒山而建的朝阳宫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暂不可知。 夜间皓月高悬之际,皎白月光穿林透叶,洒在红墙黄瓦上。 裴瑾瑜寝宫这一块,玖兰澈才一翻上暗红墙头,就感觉里面一股浓重的阴怨之气扑面而来,他打小看多了画本,便非常怕鬼,虽然知道鬼是空灵无形,对他没什么威胁力,但心里还是怕的紧。 说来奇怪至极,今夜裴瑾瑜的寝宫竟无一人侍奉,寝院深深,由于四周都是丰茂竹林,夜晚风声稍微大了些,落尽耳中的声音便觉十分诡异。 玖兰澈身子半挂在墙头,左顾右盼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白洐简在他下方,道:“未曾。” 方休第一个翻进院内,落地之后,他朝墙头上的玖兰澈伸出手:“别怕玖兰,手给我。” 见墙头上的人还是犹豫未决,垫后的白洐简就快耐心告罄:“滚下去。”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幽暗灯火晃动,裴瑾瑜寝宫里面并无人影侍从走动,玖兰澈阖眸,随后用妖息微微一探,刹时,寝宫里面似乎有铺天盖地的少女惨叫传来,哀怨冲天,这股凄厉直浸心尖。 我滴个娘耶。 玖兰澈瞬时睁眼,先是惊讶,后是惊恐,而后神色逐渐变得极其复杂,各种表情在脸上轮换过后,便是深深的害怕。情思应景,玖兰澈忽而想起话本里那些美丽凄艳的女鬼,眼睛犹如两行血洞,身披血纱,想到此处,他顿觉手脚发凉,冷汗涔涔,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打退堂鼓翻回去时。 不料,某人的大掌正好托住他的屁股。 “你想干什么?” 意识到玖兰澈有退缩之意,月色竹影下,白洐简抬眸看他,雪眸浓深如帘,声音比夜风还冷。 夜风灌入裤腿,真是风吹裤/裆透心凉,玖兰澈呜呜了两声,狼尾被吹的一片凌乱,只见他捂住双眼,恶作剧嗓音响起:“不要托我屁股,我害怕。” 白洐简敛眉不语,旋即无视玖兰澈可怜兮兮的模样,手上略使几分灵力,将玖兰澈弄回墙头,白洐简随后自己也翻身上了墙,玖兰澈爬在墙头,畏首畏尾,一副贼兮兮怕极了的模样,反观白洐简,飘然出尘般立在墙头,夜风拂过,真是……太他娘的嚣张了。 玖兰澈看他一眼,道:“珩哥,咱低调一点成吗?里面怨气这么重,虽然没有人,蹦出几个女鬼怎么办?” 白洐简下了墙头,与方休并肩而立,二人立在寝宫院中,白洐简冷睨玖兰澈一眼,声音在黑夜中显的有些幽冷:“有鬼我罩你,下来。” 玖兰澈眯着眼,显然不信,露出一双眼道:“刚刚我听见了,裴瑾瑜的寝宫里面全是怨气环绕,简直让人头皮炸裂,万一干尸全部在这里,等会尸变我可打不过。” 方休拿他没办法,安抚道:“干尸不会化为厉鬼,你且相信师哥与我。” 此时那股怨气忽而间又消散,虽是如此,玖兰澈还是有些犹疑,道:“里间怨气如此之重,万一少女干尸真藏在这里,你们怎么就知道不会化为凄艳厉鬼?” “你这个问题是在挑战修真界千年种族进化历程。” 话罢,见玖兰澈还是未动,白洐简抬眼紧紧攥住墙上的人,雪眸仿佛云间天光一样缥缈,他又道:“无惧无畏,方能独挡一面,比起心思缜密的活人,归根到底,不过一魂飞魄散的虚幻之物,所以,你是在怕什么?” “玖兰,就算发生什么,也是我打头阵,乖,你先下来。” “我……” 玖兰澈薄唇紧抿,有些羞于启齿,垂眸凝视墙面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害怕什么,就小时候一个人睡觉,看多了那些女鬼画本,就……很怕。” 此时,月光渐隐厚重云层,有夜鸟鸣啼,凌空划过无际墨蓝长空,红墙之下,竹影映衬,白洐简雪眸幽暗,耐心终于告罄。 “你看你背后。” 闻言,玖兰澈顿时大惊,背后,背后有什么……? 就在玖兰澈转头瞬间,白洐简面无表情又道一句:啊,有鬼。 “啪!” 玖兰澈吓得摔下墙头。 “呜呜呜。” 玖兰澈迅速抖落衣裳上的草叶,奔向了方休。 “白珩,你……你竟然……吓我……” 任由玖兰澈拉住自己的衣袖,方休轻拍他的手,安抚道:“别怕。” 随即,三人朝殿内走去。 才刚踏上石阶,方才感应到那股强大的怨气忽而又微弱,感觉就像被关押抑制一样,一会儿能感觉到,一会又不能感觉到。 方休的手掌触上裴瑾瑜寝殿的大门,双眸微阖,只一瞬间,便探听了裴瑾瑜寝殿的动静。 里面,无活物气息,也就是说,声称身体抱恙的国主裴瑾瑜今夜没在寝殿内。 吱吖一声,白洐简打开了裴瑾瑜的房门,玖兰澈蹑手蹑脚跟了进去,寝殿内虽无明亮烛火,却有百年深海夜明珠作壁灯。 清辉入眸,眼前视线渐渐清明。 三人仔细探查前殿之后,并未发现什么明显的异样之处,方休绕来绕去,又绕到了裴瑾瑜床前。 反反复复,走来走去。 白洐简上前,素手撩开深红帘帐,只见锦缎床被,鸳鸯玉枕,并无异样。 玖兰澈摸着下巴蹙眉道:“不对呀,刚刚进来之前的那股少女怨气竟然凭空消失了,房间莫不是有密道机关。” 思衬片刻,方休指尖灵力作符决,这股符决才一入帐,怪异的事情发生了,裴瑾瑜的床帐缓缓消失,化为一阵云烟。 三人眼前,渐渐出现一块石碑。 不,准确来说,是一块墓碑。 玖兰澈恍然顿悟,原是结界障眼法,顿悟之后,便是后知后觉的大惊,传言朝阳殿修立孤坟荒山之上,这裴瑾瑜是个变态啊,修得床帐睡坟头。 “啊这,裴瑾瑜脑子遭门夹啦!” 方休蹲下身细细看去,才隐隐揣摩了个完全。 裴奉嵊之墓。 石碑最下角,还有一行端正秀丽小字。 功成业绩木不朽,豪杰浪迹不可留,本是儿郎赤子心,败于龙雀徐长流。 玖兰澈心下又是一惊,看来这位裴奉嵊,与徐长流有渊源。 不对,裴奉嵊,姓裴…… “这位裴奉嵊,与裴瑾瑜……” 白洐简垂眸看了一眼,道:“裴奉嵊,是百年前南溪国主,传闻骁勇善战,文韬武略,后来性情大变,行事暴虐狠辣,其罪罄竹难书,一夜之间,使南溪国一半成为焦土,最后传闻结局不得善终,尸骨无存。” 重点是,这位年轻国主不止行事邪魅狂放,还不顾众臣反对,宠幸一位狐狸精。 说来也是令人唏嘘。 玖兰澈道:“也就是说,裴瑾瑜不仅掘了自己祖宗的坟修建了一座宫殿,还夜夜睡在祖宗坟头?” 这是需要何等气量与勇气才能办到啊…… 白洐简道:“师弟,你且先探一下,石碑下面。” 方休掌心轻轻附于石碑之上。 ----
第三十二章 ==== 通灵术一出,方休隐约感觉到石碑下的气息有些不寻常,两股力量交织,一股为灵力布下的结界,另一股虚弱的便是刚刚感应到的少女怨气。 这股少女怨气时强时弱了,原来是有灵力压制,半晌,方休道:“下方设有结界,怨气极重。” 玖兰澈眉目复杂:“那个,我们要下去吗?” 方休嗯了一声。 旋即指尖溢出灵力,石碑的结界被打开,一条短窄的墓道出现,刹时,三人只觉一股浓重阴冷的刺骨气息席卷而来,进入墓道之后,玖兰澈道:“上面怎么办,若是等下裴瑾瑜回来,误解是老祖宗从坟头爬出来找他了,不给吓个半死。” “你觉得他做下这些,还怕裴奉嵊找他?” 走下白石砌下的墓道,三人眼前一片黑暗,玖兰澈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室:“也是。” 方休走在最前,提醒道:“你们小心脚下。” 耳畔是死一般的寂静,玖兰澈心跳忽而有些快了,下意识,他抓住了前面人的衣袖,本以为是衣袖,岂料手上传来的触感冰冷至极,甚至还有些黏腻。 “休休,珩哥,你们在……在哪儿?” 玖兰澈感觉牙齿都在打颤,他轻轻松开手中的“东西”,又道:“你们在哪儿。” “这里。” 耳畔传来方休的声音,玖兰澈松了一口气。 这时,眼前黑暗忽散,有光亮起,墓道里的长明灯应声亮起。 视线适应之后,玖兰澈扫了一眼,这一扫不要紧,一扫到自己的左侧,顿时吓他瞳孔紧缩,玖兰澈感觉全身血液都逆流涌上了头顶。 他娘的这是看见了什么! 这厢白洐简反应极快,发现上面有异响传来,示意方休之后,便是一把捂住玖兰澈的嘴,动作迅速的将其隐到了石柱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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