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在外救下少宗,如今还愿陪少宗解闷,真是个好孩子。 素玄心满意足地离开。 烛峫张开双手,仰着下巴:“景兄这般看我,可是不服?” 宋时景摇头:“只是感叹你无耻至极!” 烛峫装模作样地抚摸下巴,似乎也长出胡须,“景兄若有几分为兄的无耻,也就不会这般任人摆布。” “你比我年长?”宋时景失笑,捡起木锹继续干活:“这般顽劣胡作非为,该是比之我年幼。” 眼珠子转动,烛峫捋了一下,才想起宋时景先天不足,他爹不一定在大荒守了多少年,才等到他出世,那么赶巧的出现在附近,算来,宋时景还真的比他年长。 他不接话,闷声提起木锹干活。 两人皆是修行人,干得久也不觉累。日头西下,天空一片枯黄,厚云也染上橘色,被风吹散,犹如舞动的披带。 云中阁常年温度适中,许是不动灵力活动一天,身上竟有些燥热,风一吹,说不出的清凉快意。 宋时景停下木锹,仰面用手掌做棚,遥望远处天际,只觉心在此时与那天一边高一样辽阔。 “好看落日斜衔处,一片春岚映半环。” 烛峫手掌撑住木锹,腹诽:“酸书生。” “不就是晚霞有什么好看?” 宋时景笑而不答,默默注视天边,许久才回道:“今日晚霞与昨日无不同,只是今时心境已非昨日人,倒觉得眼前晚霞,竟比以往更美。” 他回眸,映着晚霞望来,发丝浮动,眉如银钩,眼如弯月,唇恰似红花初开,却都抵不过这一刻,眸中携带的万千霞色。 余晖在他眼中落幕,最后的晚霞将映射的红抽离,天空变得灰蓝,烛峫仍旧被震慑在刚才从他眼中窥见的一抹绝色。 痴望许久,他用力拍打额头,真是与傻子待久了,自己也变傻了,怎么看个男人还看得入神! 铁定是昨夜酒劲还没有过去,烛峫给自己扇风,怪不得脸还这么热。 他皱眉,视线飘忽不定,突然问:“你去看过夜色吗?” “日日看。”宋时景回答。 “我问的是过去看!” 宋时景不解其意。 木锹丢到一旁,伸展身体,拉开衣襟让风带走燥气,烛峫过去握住宋时景手臂。 “只在这看有何意思?我带你去上面。” 他拉着宋时景,倏地冲天而起,风吹乱宋时景头发,让他慌神地闭起眼睛。 烛峫速度太快,只感觉到狂风吹拂皮肤,衣角‘瑟瑟作响’,等到平稳一些,宋时景才慢慢睁开眼。 他看见,星辰汇聚成河流,在他头顶涌动,夜幕沉沉,犹如望不尽的藏蓝画布。万里无云,就连风声也停息,只有泡在风中似得微凉。此刻,他在距离天空最近的位置。 “如何?”烛峫伸手,似要握住星辰,“天地同寂,星河下只有你我二人。” 宋时景神色难明,眼睛圆睁,许久才喃喃自语,“终生难忘。” 他伸出双手,拥抱头顶的星辰,“真美!”他像个流浪的稚童,第一次瞧见别人手中的玩具。情不自禁地一个个抚摸星辰,即使他根本触碰不到。 烛峫望着,心底突然一阵郁气,仿佛咬破苦瓜,苦得他皱紧五官。 他亦不曾看过这无边的星河,不过如今看过了。 掏出一个东西,烛峫随手丢给宋时景,后者下意识接住,是一颗婴儿拳头大,黄橙橙的浑圆宝珠,散发的光芒染了二人衣服。 “这是?”宋时景没见过这样的珠子,半透明,里面有细小的黄色漩涡,一直散发黄色光芒。 这是龙宫下的龙珠,烛峫勾勾鼻子,一脸鄙夷,“瞧你没世面的模样,你就当它是星辰吧。” “听闻俗世流传一种会发光的珠子,唤做夜明珠。”宋时景眼珠被照耀得透亮,“在哪处寻得?” “家里的。”烛峫挥着手,“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送你了。” 宋时景珍惜地捧着龙珠,爱不释手,含笑向烛峫俯身,“多谢!” “其实,烛峫小弟算个好人。” 烛峫炸毛,“叫我名字就成!” 他无语,送个珠子就算好人,迟早被人卖了还要数钱。 “看过了,就回去吧,挖的也差不多了,等到素玄把温玉送来,铺后就可以灌入泉水。” 烛峫又拉着宋时景回去,心底某处别扭得厉害,总觉得与宋时景相处久了,他怎么像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回去后,宋时景特意寻得一处地方,找来架子摆放那颗龙珠,暖黄的光芒照亮屋子,不用时,他便用厚布盖上。 也许是龙珠投其所好,这之后一段时间,即使烛峫故意招惹宋时景,他也和颜悦色地不生气,弄得烛峫浑身不自在。 一早,素玄早早送来温玉和泉水,装在储物戒里交给宋时景,他支开宋时景后,拉着烛峫到湖畔旁。 诚心诚意地向烛峫行礼,“多谢小兄弟多日来照顾少宗,希望能再留一些时日,我宗有重谢。” 烛峫挑眉,笑不达眼底,“长老说笑了,我与景兄的情谊,何须用身外之物衡量!” 谁稀罕那些破东西。 他暗暗地想,说不定宋时景苦恼着被他欺负呢。 素玄低垂眼皮,叹了口气:“虽然你才来了半月,但我能感觉到,少宗比以往开怀不少。” 他犹豫措辞:“以往少宗就像个精致的瓷瓶,束之高阁没有生气,如今才算是个年华正好的少年郎。” 烛峫暗自撇嘴,按照人类岁数,三十多了还什么少年郎。虽然修行者寿命绵长,但他才算是少年。 “景兄……他高兴吗?”烛峫狐疑,他对宋时景一开始可算不上好,不被记恨也只是那人蠢笨。 如今这几日才缓和一些,哪里看得出他开心。 “当然!”素玄言辞果断,“少宗一定很珍惜小兄弟这位朋友。” 朋友吗…… 烛峫心神恍惚。
第12章 第十二章你的眼睛我给的 ======= 温玉不过掌心大小,每个都裁成均匀的长方形,在储物戒里堆成小山,想要铺满挖出的大坑,只能一个个去贴。 烛峫拌好砂浆,均匀抹在坑底,他抹好一排,宋时景就去仔细的帖上温玉,这活不难,不过是费点功夫。 铺完后,还要晾晒几日,才能灌入泉水,烛峫就又闲起来。 他便频繁地来返于云中阁和天玄宗,只是不再喝得大醉,回来时,也不管宋时景睡没睡,非要敲醒对方闲聊。 离开无尽海域,来到人间,这里的确比海底更有趣,但是与天玄宗弟子混在一起,多少有些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烛峫清楚那些人因为他出手大方,才聚在他身边。 远远不如宋时景纯粹,有趣。 于是他下天玄宗的心思也淡了,倒是想叫宋时景与他出去,游历人间山水。心底苦于宋时景会芥蒂之前的事,不知该如何开口。 好在他脸皮厚,没犹豫多久,就凑到宋时景身旁,想与他商讨此事。 宋时景给花浇了水,整理屋内,顺便也收拾了烛峫乱糟糟的床铺。之后到停靠在岸边的小船上,弹起古琴。 他解开绳子,让船在水面上飘荡,自己坐在古琴前,看着一碧如洗的苍穹,与同样清澈的湖水,抬起手拨弄琴弦。 一阵低鸣突然回响在湖面,声音扩散,层层垒起,时而如远山雾起鸟儿鸣叫,时而如空谷幽兰独自开放。 又似低声细语,温柔、宁静,一曲起,此间同寂。 烛峫回来时,听见的就是这样的乐声,舒缓得让人困意上涌。 他打着哈欠,循着声音走到湖边,望着已经飘到湖中央的船,没有过去。而是静心观察,擒着嘴角恬淡笑容的宋时景。 看久了,烛峫摇头失笑,抬起手遥远地握住宋时景身躯。 “兰生幽谷无人识,客种东轩遗我香。” “收了我的龙鳞,你这朵玉兰也算是我种下的。”他语气多少带着些愤懑,心底却也不知这是嫉妒还是艳羡。 宋时景太干净了,但是他开始不讨厌了。 烛峫扯着嗓子大喊:“景兄!” “铮”的一声刺耳嗡声,乐声停下,宋时景尽量用和蔼的表情面对烛峫。 提气踏上船板,烛峫震的船体一阵晃动。 “我走了,景兄一人倒是好生清闲。” 宋时景小心护住古琴:“你也知自己吵闹!” 烛峫恶意踩着船板,让船又晃起来,“景兄千万别这么说,我可不乐意听。” 他瞧见宋时景眼底的无奈,心里就快活得很,走过去随手拨弄琴弦,难听得自己都受不了,便对古琴没了兴趣。 “天玄宗巴掌大的地方,我都逛遍了,实在无趣,景兄一人躲在这里,倒是好消遣。” 宋时景把古琴放入箱子,送入船内,“池子差不多干了,我去把泉水放满。” 烛峫抬手拦下,“我现在不想泡温泉。” 他用手指在宋时景眉心戳着,按出红色指痕。“我可是你的债主,怎么能将我丢在一旁。” “让我开心,是你的责任。” 宋时景没有打开他的手,而是握住,安抚地放回烛峫身侧:“若是你实在无聊,我可以陪你下棋。” 烛峫嫌弃摆手,“无聊,无聊。” 宋时景好声说道:“那便一起作画。” “不画!”烛峫抱肩,俯视宋时景。 视线上移,宋时景笑容灿烂:“既然这样,你就在这独自发牢骚吧。” 说着,他起身就要离开,被烛峫眼疾手快抓住袖摆。 “这才几日,景兄对我便如此怠慢,真叫我心寒。”他捂着胸口,英气逼人的脸,偏要挤出一丝脆弱,喜人得很。 宋时景无法招架,只能摇头叹息:“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恐怕无人能敌。” 烛峫单手叉腰,没注意到自己笑得多么开心。 “谁让景兄善于纵容他人呢!” 他带着几分奉承去拉宋时景头发:“反正云中阁也看腻了,不如出去走走?” 宋时景瞥了他一眼,扭过头。 “我保证不再犯!景兄再信我一次。”烛峫转过身,非让宋时景看着自己。 “你阴晴不定,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宋时景推开他,一跃而起飞向岸边。 烛峫怎会放他离开,提气腾飞抓住他的衣角,两人齐跌向湖面。 即使宋时景反应快速,立身于湖面,衣摆还是被打湿,这已经是第三件被烛峫弄脏的衣服,还有一件直接毁了。 宋时景垂目沉思,暗自打量笑得像朵花似的烛峫,腹诽道:真像一只顽劣黏人的狗崽子,他的衣服快不够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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