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才初见时,撕碎我衣服,原来是为了感知龙鳞所在。” 扯开衣襟,宋时景看向胸膛,他的心脏在跳动,而随着跳动,烛峫的龙鳞,也在三十年如一日地守护着他。 在烛峫守在墓旁时,守着满腔的愤怒时,却保护他的安全。 烛峫一直盯着宋时景的表情,见此急忙起身按住宋时景的手:“你想做什么?” “你若是敢挖出龙鳞,宋时景!我就与你恩断义绝!”烛峫发怒,他就知道宋时景是个蠢货。 天下第一的蠢货!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琴瑟失调 === 宋时景抬眸,笑得比哭都难看:“这个时候你还在担心我挖出龙鳞?” 烛峫脸色狰狞:“我说过这是我的东西,我有权决定它在哪!” “现在我只想它在你体内!”烛峫大吼。 “疼吗?” “……” “疼吗?” “拔出龙鳞疼吗?” 烛峫低头,发丝立刻顺滑地垂落,遮住他的表情。 “有什么可疼的。” “那时,你才刚刚诞生,正懵懂无知,便被拔去龙鳞,还要无辜地背负仇恨。” “那也与你无关!”烛峫打断他:“那不是你的错!” “但是,却是我父亲所做。”宋时景终于不再维持平静,浓重的悲伤在他脸上展开。 勉强维持的笑,更像是嘲弄。 “所以呢?你要与我分道扬镳?”烛峫冷哼:“还是要我挖出你的心脏偿还?” “别逗了,你欠我的早就还不清了!” 带着怒火,烛峫掐住宋时景的脸颊,逼他看向自己:“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只要我不取回龙鳞,你就得给我好好活着。” “活到……” “我们再也不见的一天。” 宋时景眼底发红,自嘲道:“你认为我们会再不相见?” 烛峫收回手,转过身,片刻后才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我怕……” “我真的心思不纯。” 他若真不清白,认识宋时景也不过一场笑话。 他做不出拉着宋时景堕落的事,最起码不能用这种方式毁了宋时景,他做不到。 所以,他该离开了。 宋时景绕过桌子,手掌按住烛峫肩膀:“你是不是想要回去。” “难道我该留下?”烛峫打趣道。 他突然有些感动,感动自己是个好人,却依旧无法阻止心底涌现的悲凉。 肩上感到痛意,宋时景气息起伏不定,情绪波动剧烈,脸色迅速变得苍白,嘴唇异常鲜红。 感受到宋时景心跳不正常,烛峫回身托住他的身体,急忙按住胸口输送龙气。 “调整呼吸,你身体受不了太大波动。” 宋时景不听,任由心脏跳动密集,耳边一阵嗡鸣,眼前发黑。 “宋时景!” 烛峫大喝:“你不要在我面前发疯!” 龙气不要命地涌进宋时景体内,烛峫急得不知所措。 震天响的声音惊动宋阳荣,他向竹林飞来,便看见烛峫抱着脸色惨白虚弱的儿子,手掌正放在胸口,金光包裹两人身体。 “这是怎么了?”宋阳荣挥舞双手,想要帮忙又不敢上前。 “还不是怪你!”烛峫怒吼。 烛峫咬破下唇,左手沾了血液,往宋时景口中按去。 宋时景抿着唇,绷紧力气不肯张口。 烛峫又不敢用力,气得败退,脑袋抵在宋时景肩窝,颓然道:“我不走了。” 宋时景方才松了力道,口中尝到腥甜的味道,一股强势的力量,顺着涌入喉咙的血液,冲向心脏,瞬间平息躁动,也阻止疼痛蔓延。 宋时景全身无力,烛峫抱起他,嘴唇血液流到下巴:“我送你回去。” 宋阳荣讪讪地抬手:“景儿旧疾复发,回去做甚?不如到我那调理。” “当然是回去睡觉。”烛峫语气不善:“你能调理什么!” 烛峫被宋时景气得糊涂,神经胀痛:“我丢了龙鳞,失了龙血,从今天起你儿子就是我的,你靠边站!” 烛峫脚步虽快,身形却平稳,身影飘忽地将宋时景送回屋内,关好门防止宋阳荣过来打扰。 他趴在床铺,将脸埋在枕面,声音发闷:“睡觉,我不想再听你气我。” 宋时景勉强笑了笑:“好。” 他颤抖地伸出手,示意烛峫握住:“可别在我睡着后偷跑。” 烛峫握住,哼道:“我还没到不守承诺的地步。” 突感苍老的宋阳荣,悲愤无助地站在竹林,捶胸顿足。 这二人之间的事,他真的无法再插手了。 烛峫听着宋时景均匀地呼吸,却没有睡去,他希望此刻的安静能维持得再久一点。 虽说宋时景不想让他离开,可他自己不能不识趣,烛峫还是要走。 强势闯入宋时景的生活,一月多的日子,只有他为伴。 也许只是因为如此,宋时景才过于在意这份情谊,或者也受了些龙鳞的影响。 若是宋时景真的去接触这个世界,与其他少宗相识,抑或行走人间,嬉戏红尘。 到那时,他还能算是重要吗? 也许一切只是因缘际会,不过大梦一场。 烛峫露出眼睛,视线描摹宋时景眉眼,惨白的脸色已经恢复红润。 伸出一根手指,戳在脸颊,烛峫恍然,心神不知飘到哪里。 他怎么想的不重要了,起码现在是在乎宋时景的,所以不能由着宋时景纵容,而引他偏离正道。 至于自己…… 烛峫收回手抚摸胸口。 既然龙鳞都能放弃,又有何不可,接受他与宋时景或早或晚,此生不复相见。 宋时景醒来时,太阳半落,红黄二色沾染白云,像一团团颜料污了蓝天。 龙气再次充盈他体内,身体却还残留酸痛,有些无力。 扶着墙面慢慢坐起,宋时景没有运转灵气消除痛感,而是看向一旁闭目的烛峫。 “你又不困,何必装睡。” “不困就不能闭目养神吗?”烛峫睁开眼,坐起身:“身体感觉怎么样?” “还好,有些口渴。” 烛峫下地,掌心温热茶水,倒了一杯递给宋时景。 接茶时,手指相碰,烛峫反应迅速地屈起手指,宋时景身体一顿,若无其事地举杯饮茶。 “还喝吗?” “不了。” 宋时景拖着双腿下床,扶着床边撑起身体,因着虚弱站地不稳。 烛峫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搀扶,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抽回手。 宋时景微微弓下身,长发倾斜挡住脸庞,发丝间,眼瞳转向烛峫。 烛峫正蹙着眉,紧抿双唇,手掌藏进袖口,绷着身体伫立。 一声极轻的叹息。 烛峫在躲他。 深吸气,挺直身躯,宋时景向外走去。 抬了抬手,烛峫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去哪?你身体还没恢复好,若是受了风寒……” 喉咙涩痒,宋时景不舒服地咳嗽几声,随意笑道:“不必在意。” 烛峫上前几步,犹豫着没有拦下宋时景:“你若再生病,岂不是白白浪费我的龙气。” 宋时景靠在门边,他少有这般懒散姿态,实在是气力不足,此刻心口又闷痛起来。 “我岂能日日夜夜靠着你?” “难道日后你不再输送龙气,我就活不成了?” “我没有这个意思……” “烛兄既然愿与我生分,为兄岂能不如你意。”宋时景笑得开怀。 音色中没有半分悲伤,比之初见他时的沉闷,笑声多了太多洒脱。 到有些烛峫的潇洒之意。 步伐缓慢稳妥地走出房屋。 徒留烛峫满眼怆然,怔怔地伸着手。 宋时景走到湖边,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上舟抚琴。 声音悠远绵长,惊得宋阳荣走出房屋,躲藏起身形。 他的景儿何时谈过这般难听的琴音? 琴声散乱,并非停滞,艰涩,一阵乱弹。 只是音调太重,太快,用力到琴弦几乎崩断,每一次振动,都似挥剑,剑鸣刺耳。 宋阳荣腹诽:那条龙怎么惹到自己儿子了,他该不该过去? 算了,不管什么事,他都未必能插上手。 宋时景望着虚空,瞳孔也不聚焦,手指快到模糊,指肚已经发红。 琴弦铮铮,琴身开始出现细微裂痕,心乱,自心而发起的声音,自然也散乱难听。 宋时景能猜到一些烛峫的想法,可归根结底,是他认为与自己分别更好。 他又该如何抉择? 如果他真影响了烛峫,再相处下去,是否会使其越陷越深。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 烛峫尚且年少,他怎能做那恶人。 也许任由隔阂渐起,自此分别才是上上策,对他们二人更好! “铮” 琴弦崩断瞬间,划伤宋时景手指,也崩裂琴身,刺耳的振动唤回他的意识。 还不等他感受手指刺痛,一双手伸来,托住手掌,金光触碰伤口,使其迅速愈合。 “弹得难听也就罢了,怎么还弄伤手指。” 烛峫坐在宋时景身旁,撩起衣摆,歪着肩膀,双眼含笑,熠熠生辉。 “景兄这是在威胁我?” “多想了。”缩回手掌,宋时景不去看烛峫。 “景兄还在恼我。”烛峫歪过脑袋,凑到宋时景面前,笑得讨好。 宋时景不语,嘴角却开始压不住。 烛峫用肩膀轻轻撞着宋时景的肩膀,一下一下撞得晃荡。 “叫得那般生分,想是生了多大的气!找我发泄就是,何必为难琴,又伤了手。” “为兄不是小孩子,还能照料自己。”宋时景冷冰冰吐出几个字。 “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烛峫撩开袖子,指着受伤的手指。 “还说不是小孩,竟耍小孩脾气,气急了你可以再用柳枝抽我,伤自己做甚。” 宋时景抿唇:“我可没有那般凶恶。” “是了,谁有你好。”烛峫揶揄:“再羞再恼也不发作。” “瞧,如今还学会躲起来伤害自己。” 宋时景偏过头,瞪着烛峫。 烛峫笑容消失,默默凝望,而后脑袋撞在他肩膀:“我也不想走。” 宋时景失语,抬起手臂,缓缓蜷缩手指,轻柔地抱住烛峫,摸着他的脑袋。 “景兄。” “我好像有些害怕。” “怕是日久年深,你厌倦我,而后离去。” “毕竟我们只是因缘际会,所见太少,误以为是知己好友。” “若是日后你知晓天地之大,我又算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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