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词轻佻,可这王飞白为人分明耿直,天生一双明察万事的眼,含着一点惊艳的神情凑上来。若放在以前,白药应要动怒。可他如今魂魄复苏,许多事已并不在乎。他待人族,如见眷属,只余下无端的亲切。 他收了画像,凝视着王飞白周身清气,道:“这世上有人至情至性,心若赤子,才能教万事万物不障心目。白某略懂相术,你日后定然能成大器。” 王飞白愕然失笑,再拜道:“承道长吉言” 他这才拂衣走了。 姬筵头疼道:“道长莫要与他计较,我这宫中,多是些重新启用的旧臣。姬檀手段雷霆,不少世家没落。我来时,又令一朝寒门崛起,他们还不习惯宫内生活,你...” 白药静静打量姬筵,轻声道:“陛下如此待臣子,是仁爱之君,此行,我一定将太子完好无损与你带回。” 白药拱手告辞。 * 这下,白药带着懒得没骨头的苍乾,出了宫门,只手中两张画像,其余没有一丁点儿线索。苍乾从他怀中探着身子,令黑雾执着那张白药的小像,细细看了半晌。 “这小子...画工了得,我心甚喜。” 原是这画中所谓的爱宠,并非一截尾巴露在外头,而是上半个身子缠绕在白药腰脊后,龙首压在白药肩上,只露出一双无情暴戾的眼睛,紧紧盯着画外。 其中意味,不可言明。 恶龙如何守卫自己的明珠, 凶兽如何震慑外来的觊觎者。 那股针尖般的铺天盖地压来的威慑力几欲破纸而出!正所谓点睛之笔! 苍乾美滋滋收起画像,藏进白药也追寻不到的混沌境中。白药不知他心中所想,眉头紧锁着道:“夺昼,夺昼...?” 苍乾心情甚好,看不得他皱眉,解惑道:“其实那日姬筵一道此人姓名,我心中便有猜测。狂妄自大到这个地步的,大约又和鬼渊有关,此人若非师昼化身,就罚我一百年不得与你同床共枕” 白药自动屏蔽他的疯言,斜过目光,“狂妄自大,你在说你自己么” 苍乾围着白药的腰,昂起龙首,失笑道:“师昼之名,乃狂妄自大,痴人说梦。我苍乾之名,那是天地主人,实事求是。你不信?我猜你此刻一定在想,等你寻回力量,与我这口头的约定便可以作废不算数。” 白药转过头,望向阴晦天际,“没有的事。我们走罢,若你猜测正确,我们此行只需要循着人世鬼气深重处行去。” 苍乾冷哼道:“你想不作数也不能了,我比你多修炼三千年,如今世道中可化出的混沌已然超过你我想象。” 白药御剑行向高天,想的却是另一件事,低头问:“...如此说来,你仍会神志不清明?” 苍乾声音顿消。 白药抚摸着腰间冰雪般的龙鳞,森森一笑,“还真是,故人如初见啊。” 西方百里处,一线细细飘摇起的黑气,分外引人注目。白药落地四顾,见村舍俨然,嗅了嗅道:“尸臭” 他抬头一看,脚步被钉在原地。 不知是天意巧合,还是其他,这村子外头的木匾,写的是“杏花村”三字。 苍乾张眼打量,道:“...鬼气,怨怒之气,这是” 白药神情冷下去,大步跨进村舍内,寒声道:“余火所言的混沌。这下若说并非人为之,我也不信了。” ---- 画师:磕拉了 本文所有带*的标注,皆为引用古诗文。那些标了*但没写出处的是发文忘了写,后面写 *淡极始知花更艳句:曹雪芹 不踏红尘见牡丹句:唐,张祜
第64章 杀神 这杏花村内房屋棋布,并不算贫苦之地。只是青天白日家家户户关着门,颇为奇怪。 白药二人跟着尸臭寻觅,从路东头走到西头,也没找到个源头。这地界风水奇差,坐落在丁字三岔口的交界处,十足十是个冲煞地。不妨一和尚捧着钵盂走过,口中念念有词。白药上前拦住它去路,问:“师傅这是在度化谁?” “阿弥陀佛,此地有一女子,死后化作厉鬼逡巡不去。贫僧在此滞留三月,仍不得化解,佛说魔劫历练,我正以此为我魔劫,三月来昼夜念咒,那女子与此地村民仍不得解脱。心中有愧,欲回寺中潜心修炼,待得度化她时,方不愧我心”和尚眉梢挂着悲悯,说罢,走远了。 白药前世今生最佩服的便是这等人,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愿闻道一刹那,哪怕付出一生代价也不悔。 “师傅留步”白药快走几步追上,客气问:“那为何此地有如此浓重的尸臭?我来此地是为寻名为夺昼之人,师傅可曾听闻?” “不知”和尚一怔,指着西边道:“这条路走到底,有一户门口贴着顾字,他潜心学剑,已有所成,整日除鬼杀妖。施主去问他吧” 白药拱手谢过,到那门前,果真见红纸上贴着顾字,看模样,是娶新妇时的喜纸未揭。他叩了叩门,不消半刻,一女子警惕地开了条缝,细声道:“谁呀?” 白药还未开口,苍乾已无声地化出人形,从他身后跨出来,反手将白药往身后一拨,“叨扰姑娘,我们二人前来寻亲,奈何头一回,好似走错了路。劳你给指个门户。” 那姑娘迟疑片刻,又将门闭上,里头传出一声:“我不晓得,你们找旁人问问吧” 白药推开苍乾,和气道:“姑娘莫怕,我等绝非恶人,当真是为寻亲来的,主人家姓顾。” “姓顾?我们杏花村只有一家顾,就是你眼前这家”门又启了一条缝,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 见着白药,她愣了愣。眼前这道人白袍子洗的发黄,奈何那双沉静的的眼睛望过来时,令人莫名安心。女子松懈了心神,而后才注意这二人容色皆非寻常,一张嫩脸“腾”地红了。 她似乎有几分惧怕面无表情的苍乾,只把一双杏眼放在白药身上,“你是何人,我与家父知会一声” “姑娘只说姓白的同道中人便好”白药轻柔道。 那女子“嗯”了声,返路去了。 苍乾手掌宽大,一把就能握住白药下半张脸,他一臂揽着白药肩头,微微低着头饶有兴味带着些恶意的亲昵揉捏白药的脸颊,“奇了怪了,我长得也不丑,怎么不论什么时候,那些狂蜂浪蝶不论男女都能眼尖地看见你。就连这问路的本事,我也输了。” 白药动弹不能,冷冷地瞅着他,兀自朝着苍乾张开手臂。苍乾受宠若惊,“要抱?” 他下意识松手来与白药相拥,白药趁此时苍乾不备,蓄力一脚拦腰把苍乾踹了出去。 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苍乾后背撞上顾家门前的辛夷树,几枚黄绿相间的叶子落下来,甚至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家中仆人这时恰好出门来,白药扫了眼还在发愣的苍乾,似笑非笑地抬了抬下巴,无声以口型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没了前世力量,就能随意揉搓我了?” 他与那家仆进了门。 苍乾拍去身前的脚印子,笑着跟上去,“你就仗着我还顾念与你那十年交情舍不得伤——” 白药于此时猝然回头,直勾勾地盯着苍乾,嘴唇张合。 苍乾眨了眨眼,心头发热,缓步作疾步大步流星走到他身旁,捞起白药手腕,低声笑问:“你倒是敢说,说谁是以下犯上欠收拾的小畜生?” 白药就这样拖着苍乾径直往内院去,至快走到顾家主人居室时,才道:“你既然提到那十年,你彼时不过是个缺神魂、少智慧的小畜生,我以你主人自居,收拾你有何错?” 白药抢回手腕,轻飘飘道:“该办正事了,勿来扰局” 苍乾自觉为自己魔君的颜面,都要把白药抓来好生惩治一番。可他费力板起脸,胸腔里乱跳的心让他情不自禁——他是止住了笑,可那丝强行压下的愉悦,还是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 “你并非我家远亲,寻我所谓何事?” 这顾公子大名从容二字,八尺出头,容貌俊秀,看年纪,大约不出而立,身后背着把剑,衣着干练非常。他开门见山问,白药便也直言不讳答:“某姓名白药,为寻人而来,君子国前国师夺昼逃了,陛下派我将他捉拿归案,此人非是正途人,我循着鬼气来到此地,路上撞见个出家人,指我来寻顾姓为民除害的人家。” 顾从容垂眼,为白药与苍乾各斟了杯茶,道:“帝星归位,是君子国幸事。姬檀在位时辰不长,一夕之间民不聊生,鬼族纵横人间,淫人妻女,杀人父子,我师从师父习剑,不能护佑苍生,好歹保住我这一村无恙。夺昼作恶多端,顾某也略有耳闻,但他没有经行这里。” “此地鬼气升空,寻常鬼族应当没有这样利害。夺昼恐怕带走了太子,阁下若见到此人面目,请持此手牌联络,务必与我知会一声。”白药将夺昼画像摊开摆放在桌上,递给他一枚刻着药字的木牌。苍乾坐这半晌,天塌地陷也不动眉头,闻言终于抬了眼看向那木牌,“这是?” 白药道,“余火做的,附着鬼气,可传消息,一个时辰能传千里” 顾从容盯着夺昼画像,“我若遇见,一定通知道长。” 砰—— 白药与顾从容一同回头,原来是那来添茶续水的女子不慎将茶壶摔了。 顾从容拾起瓷片,神情未变,道:“小女年幼,向来粗枝大叶,让道长见笑了。” 白药看她眼神从画像上一掠而过,闪躲着慌忙低着头往后堂走去,回转目光打量顾从容片刻,起身告辞道:“既然如此,是我叨扰,不必送了。” 顾从容立起,歉然道:“道长慢走” 二人出了门,苍乾回头看了看那紧闭的门楣,对白药道:“闭门羹的滋味好吃么?我方才分明与你说直接将人捉来审问,我洞察人性,这顾从容看着人模狗样,内里绝非好人。这地方也绝不像那臭和尚说得简单。” “你随意定人罪的本事愈发长进了。你说你洞悉人性,那你以为,方才那女子为何形容惊惧?”白药走出几十步的脚一停,旋即返回,绕到后墙跃进去。 苍乾一抬头,见一间临水的楼阁立在那里,门前站着个女子。奇道:“你怎么知道她会在这里等你?” “她方才向我瞥来的那一眼,分明是求救”白药一哂:“你这也叫洞悉人心?” “我可没说那样的话,我说人性千篇一律”苍乾伸出一指戳上白药后心,“至于人心么...” 白药停在阶下,“姑娘可是有话与白某说?” 女子抬头,眼圈通红,是方才为白药开门的那人。她眼皮一眨,两行清泪流下来,“我叫顾芊芊,我认得画中人,我娘能回来,多亏了他。可...” “与你娘有何关系?” “我娘在我幼年时去世了,”女子恍惚道:“因为我爹学剑不成,听人说学剑如学道,道是要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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