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已至枯竭的心头血。 量尘矩尺的杀伤力在此刻一览无遗,青牙面色剧变:“住口!不要说话!我答应你就是了!” 蓐收闻言,话来不及说完,已是强弩之末,他的手猝然垂落,双目阖上。 而后不到半刻钟,他的身躯也随风而散。 青牙瞪大了眼,茫然去抓,掌心只剩下一柄矩尺。 * 女夷跟着白药,但也不敢太近。 她等白药与苍乾进入林府,而后才在数尺之外现身,也就是在这时,她遇上步态摇晃,浑如失魂的青牙。 大道朝天,来往行人不休。 女夷先是一惊,而后左右环顾,未发觉有怪异气息。这才警惕道,“鬼渊的人有何贵干?” 青牙抱着量尘矩尺,木然道:“蓐收被白帝所杀,尸身化散天地,他让我来找你,与你说十二城五楼最后的救星早已被凌云上神带走。” 石破天惊。 女夷怀疑的神色被深深地恐惧填满,她顿时惨白,“我分明才见过他,想不到连秋杀也...站住,量尘矩尺给我,你又是他什么人!” 青牙已转身,女夷发难去夺。 “你敢!”青牙回身一掌,暴怒,“蓐收的东西,我替他保管,等他回来”他声音又低了下去,“回来再还他,我是他的...故人” 他哪里是故人,大约算得上仇人。最后两个字失了底气。 “你明白什么”女夷凄怆,“...神死则终,哪里还有归路可走。你不给我也罢,既是故人,那就跟我来。你聆他临终遗言,便是入局,出了君子国,你以为还能剩下几天性命?” 青牙不解地望着她,只觉这女人像人间害着恐水病的病人。 “蓐收为仙,性情平和,什么是天宫的救星,分明是只有他才肯把众仙看作一体。”女夷低声:“他想说的是众仙的救星。” * 白药好不容易找到山楹时,山楹全身无一片好皮肉。他站在外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苍乾,你这办法可行么?刺激他神思,若他更受不得,反而坏事” 白药有规矩,所以苍乾不得像以前那样动手动脚,他没遇上白药时没有那一襟承载他的温柔乡,故而相安无事。 被白药拘束,竟发现百爪挠心,尝到甜头的狼,让他放掉嘴里的肉原本就是难事。 更何况肉挂在眼前,能闻不能碰。 苍乾于是与白药靠着肩,示意他看牢内,皮笑肉不笑道:“白药,你为何只待自己下得狠手?你且看,这是只魔族,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孱弱,他若暴起,我定护你周全就是。” “面对山楹,我还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白药两指推开苍乾,隔空一点,道:“行走坐卧,距我二尺,又忘?” 苍乾怏怏不乐退开,恨恨道:“我如今忍得,等到时候再一同清算..” “你又咕哝什么呢?“白药回头。 苍乾漠然仿佛不闻,扬眉威胁:“还问不问了?” 原来林壑清着人把他送进衙门大牢,给足贿赂,让人在牢中好好“看顾”山楹。狱卒得府尹令,只将这木头一样的男人打的半死。 偏偏他不肯断气,这下谁也没法了。 就仍进大牢里任他自生自灭。 山楹趴在湿冷草垛上一言不发,后背血肉模糊,牢门里头潮湿不堪,天光仅一线,一灯如豆,满墙是前头无数个冤魂抑或该死之人的干涸黑血。 白药立在牢门外头,端详片刻,发觉山楹这会神思尚稳,便叹息道:“山楹,你可有想过,林壑清若是假的,你这顿打岂非白挨” “我不会错认,他化成灰我都认得”山楹闷声,“只是我想不通他为何装作不认得我,还把我扔到这里来。他不肯要我,还要旁人来打我,我心中难受得很。” 白药道:“这世上总有诸般怪事,或因利欲熏心,或因暗中有眼。这些你不可能一一察觉,我问你,你既然认定林壑清惊才绝艳之辈,那你可认得这本蛮荒记?署名者名为凌蠃,山楹,凌蠃与林壑清到底谁才是真?这个答案很重要,你记忆到底是真是假。这关系到赴宴江云来的人到底是谁。” 山楹连伤心都忘了,豁然回头,一动不动盯着白药手中书册:“这个姓名,是夫子的同窗。” 白药一顿,淡淡道:“那林壑清的诗文出现在他署名的话本中,你应当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还有” “君子国境内为人称道的诗人中,不曾有林壑清的大名。”白药问:“山楹,你想查清楚这些就洗一洗心事站起来。不论是凌蠃欺世盗名,还是你眼中的林壑清只是黄粱一梦的幻象,你都要接受。” “他不是幻象..!”山楹困兽般嘴硬。 “就眼下来看,没有证据。”白药冷冷道:“记忆混乱,不知被何人禁锢。嘴里心心念念的人,也真假不分。我若是你,此时此刻便寻个墙角一剑了结自个,省的给这世上平添一团带着浊气的活物。聊胜于无。” 苍乾不言不语站在白药身后,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令人忌惮的阴影。他摘过白药手中书册,扔进牢内,嗤笑道:“就你也配称魔族?你口中念念的夫子文章你总看过罢,来,与我说说这本书内的故事林壑清是怎么知道的?” 这谜团仍是无头公案,山楹不言不语捧着书,从前而后翻阅,越看脸色越难看,山楹突然摔书道:“小人!借夫子的文章,为他自己博名誉!我从前竟从未发觉!他抄走夫子心血之作,又添了些臭不可闻的脏污东西,他岂敢...他岂敢!” 山楹怒不可遏,烈火烧心,“我要找到他,在何处!他在何处!!” 白药中指按上眉心,疲惫道:“我说他会因刺激而再度陷入神思不清,你为何不信我?” 苍乾生下来至今还不知认错为何物,他定定看着山楹,手指微动。下一瞬被白药扣紧,只见他抬起头来,苦笑道:“你抽取他记忆,他脑中也是混乱,那把锁会立时杀了他,功亏一篑。” 苍乾面色变得严肃起来,白药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招,洗耳恭听之际,被苍乾捏着指节提到眼前。 他不明所以。 白药的指头肤色如霜雪,冷而白,唯独指尖氤氲着肉粉,苍乾本想责他率先碰上来,也算犯了他自己定下的规矩。 谁知眼神一触,心思百转千回,便道:“看,白药,是你先犯了相距二尺的律令,你破戒,没道理我不能。我现在就想亲你。” “你敢!”白药面上一热,而后一寒,一掌捂上苍乾的嘴,几乎气急败坏骂道:“你分得清现在是什么时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滚到无人处歇着去!” “噢。”苍乾见他莫名盛怒,便又道:“不亲你也可以,你得把你的律令改一改。那二尺,得变作一尺,你不改,我现在就...” 白药翻肘提剑,当空劈断铁锁链,仿佛那是苍乾的脑袋,惜字如金道:“那就一尺。去带着山楹,回林府。” “白道长”有人一声唤。 白药转头,女夷身后跟着个少年,二人闯人间大牢亦是如入无人境。 她应当已经听见不少,心事重重道:“我方才听山楹与道长对话,心中有一猜测,此事从未告知道长,只因是天界事,不好来劳烦。” “花神请讲”白药敛了神色。 “我们还是回林壑清宅院,我再与道长细细剖之”女夷一脸歉然:“也是有所求于道长” 白药莫名,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客气。 苍乾脸色却沉下去,黑雾席卷而上,如一方屋室。 他寒声道:“现在就说,我掌中境,没有不相干的隔墙耳。” ---- 昨晚熬夜,眼花头晕,做了个清炒西兰花,切的蒜太长,吃的时候筷子夹起来错认成蛆,我静静看了半晌,心率飙升到160,大脑已经吐了,然后又确认只是蒜,平静的从崩溃转为平静.. 恐水病是狂犬病
第37章 梦醒(上) 黑雾包围之内,青牙浑身蛇鳞几乎倒竖。 女夷神情惴惴,却不是因为苍乾威慑。她目光闪烁,游移不定。 全然不知从何开口。 白药察觉有异,稍一皱眉,忽而问道:“可是与你一定要跟着苍乾的那个原因有干系?” 女夷怔怔看着青牙掌中的量尘矩尺,道:”白道长心细如发,且听我细说。忘记是何年何月,先是月神投入下界,与广寒君长相厮守。两人偷来人世二百年,天帝大怒,杀广寒君,月神拼得玉碎,打伤天帝自那之后,不知为何,众位仙友中便有人暗自下界,擅离职守,天帝发怒,若发现,便剥了那人仙班。后来是许多人都不见了,可奇怪的是此事只我发觉,上至东西二王,下到宫人天奴,皆不察觉。我揣着这秘密心中恐惧,直到五百年前赴宴瑶池时,见司秋蓐收盯着仙友们眉头紧锁,我随之望去,发现西王母殿内,那些仙友们..竟齐聚一堂,仿佛从来不曾消失过!” 苍乾寒声追问:“你发现他们都不对劲?” 白药似有所感,注视她惶惑面容,道:“...你是不是想说,彼时彼刻之古怪,正如此时此刻的林壑清。” “是!众仙友看似无恙,但性子却都仿佛大变,然而天界岁月长,我与人说起,他人便责怪我多心” 女夷细眉紧皱,侧身让步,露出身后半掩的青牙,面色苍白道:“可半个时辰前,蓐收竟也不明不白丢了性命,或是天意有眼,这一切被这位小友看在眼中,他带着蓐收遗命来寻我..青牙,方才那番话你与白道长重复一遍。” 女夷示意青牙,青牙怀中量尘矩尺熠熠生光,泛着冷冰冰的银,他摊开手臂,轻生道:“这是蓐收去后唯一留下的东西,神兵认主,若是我盗来的,量尘矩尺绝无可能如此乖觉。也正...” “说重点”苍乾森冷的眼睛扫过来,青牙再次抱紧量尘矩尺,他抿了抿嘴,明白这男人并不在意蓐收被何人所杀。不免心中生出忿然,冷声道:“白帝杀害蓐收,蓐收却与我说天道溃败,让我找到花神,再告诉她,凌云上神带走了十二城五楼最后的救星,其余的花神自会明白。” 凌云上神。 白药一把抓住青牙手臂:“他当真说凌云上神?!” “是”青牙不明所以。 白药如坠冰窟,他尚不明白凌云巅的血祸为何会发生,就已经被另一桩疑案乱了心神。此时此刻,他不免怀着一种既侥幸又悲凉的心情——他一直不敢思及的、师父丢失的尸身,是不是因为他还活着? 白药瞬间悲喜交加,“我知道了,多谢你” 女夷心有余悸:“我所知已尽诉道长,恐怕林壑清此事非善。若如从前一样,过不了多久,十二城五楼就会再多出一个活生生的蓐收来。 “而我亦是被人追杀至此,这才慌不择路逃入万重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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