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风徵铃又为什么会知道? 而且看她这模样,不仅知道有这祭台的存在,更知道该如何去,心中不免好奇:“铃姐姐是如何知道那祭台的。” 听他这样问,风徵铃倒也不意外,只是目光望向了远处的山峰,悠悠扬扬,好似透过那山峰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他还是帝神,只是已不太管事了,自他凡尘的妻子过世后,他便再不过问天界之事,带着发妻临死前折的一支桃花到了冥界,将那枝桃花种在了忘川河畔,自此以后便守在了那里,日日抚琴等待着发妻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从那里路过,却从不曾上前惊扰过,我也在日复一日中生出了灵智,他为我取了名字,我不知道他在那儿待了多久,但那时候他的神识已经开始消散了,他将我附在了一只小铃铛上带着我离开了冥界,他带着我走了很多的地方,包括乌同城,我也是在那时候知道的那座祭台。” 姜灼想到风徵菻与曲迹居然还有这样的联系,这样一来风徵铃明明是妖身上却有一股神佛之气说来到也不那样猎奇了。 风徵铃的目光依旧望着远处,那里空荡荡的,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姜灼就是觉得那儿就是那座祭台的所在之处。 风徵铃望着那座世人眼中所不存在的山峰,恍然间似乎又回到了当年。 她自混沌中睁开双眼所见到的第一眼,便是那个一身玄衣盘膝坐在忘川河畔抚琴的俊秀男人,他素白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流转,明明低垂着眼眸,却平白叫人觉得他眼底含着化不开的悲伤,她好似也被那悲伤所感染,奋力探出半个虚幻飘渺的身子,指尖轻轻触碰那似带着悲意的琴弦,男人拨动琴弦的手指顿了下,似有所感般抬起了眼眸。 男人生了一双浅金色的眸瞳,眸中似有化不开的绵绵春意。 男人停下拨弦的手指,朝她笑了一下。 正在此时,微风拂面,他被吹散的墨发映衬着身后随风摇曳的曼珠沙华,伴着铃铃的清脆声响,她的灵智在哪一刻好像又清明上了几分。 男人寻着铃音望去,就见琴的末端系着个古朴的铃铛,铃铛下是一条看起来颇为陈旧的穗子,那清脆的声响便是这个铃铛发出来的,男人指尖在铃铛上轻轻拨了下,那铃铛再次发出清脆声响,男人转回头望向她,笑着说:“不若从今日起,你便叫风徵铃吧。” 自此,她便有了名字。 男人日日坐在忘川河畔抚琴,她便也在那棵桃树上找了个舒服的枝杈坐在那儿听男人抚琴。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并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只知灵智越发清明,直至一日,男人收起了那把通体乌黑的古琴,将那只小铃铛挂在了腰侧,朝她伸出手,问到:“你可愿随我离开。” 还不及等她思考清楚离开这里是要去哪里,又为什么要离开,自己又是否愿意离开,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抉择,待她回过神之时,她早已将手放在了男人掌心,男人将她附在那只小铃铛上,将她带离了冥界。 他带着她走过很多很多的地方,他们好像走遍了人界和妖界的每一个角落,她也从男人口中知道了男人为什么会坐在忘川河畔如此多的年。 她的灵智越发清明,同时她也能感觉得到男人的神魂越来越虚弱,直至最后,男人将她带到了这里。 男人告诉她,这个祭台是很久以前建的,具体有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男人一笔一画在祭坛上刻下了一个巨大的阵法,阵法最后一笔落下之时,也是男人最后一缕残魂消散之际,男人给了她两样东西,一是他日日抚的琴,二是腰间挂的那只小铃铛。 男人神魂消散后,她便再没能回过冥界,那一株本体桃花也留在了忘川河畔,他带着那把古琴和那只铃铛在尘间游走,明明灵智健全,那些年却好似过得浑浑噩噩,直至那一日,她在人群中瞥见的那个人,他穿着一身红色的袍子,额间系了一条红色的抹额,面容与记忆中的那人像了个六七分,她便鬼使神差地跟在了那人身后,她知道这人不是当年带着她游走天地的那人,却还是在他沐浴之时,悄悄拿走了他的袍子。
第31章 前尘梦十 两人来到祭台的时候,姜灼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来之前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祭台会这样的大,祭台削平了整个山头,一眼望去好似广阔无边,脚下的每一块地砖都是由白玉铺成的,八个角上分别有八根数人合抱般粗的白玉柱,上面肉眼可见的附着一层柔和的灵力,每跟白玉柱上分别有一条白玉锁链,一直延伸到祭台中央,那里好似捆缚着一个什么东西。 待走近了姜灼才看清楚那里捆缚的竟是个人,那人周身散发着一层暴虐的灵力,但姜灼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是神力。 那人的肌肤如莹白的暖玉,没有半点瑕疵,他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五官精致柔美,难辨雌雄,长及脚踝的墨发披散在身后。 姜灼心中不免惊讶,这里不是帝神曲迹留下来的祭台吗?为什么会锁着一个人?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风徵铃便好似窥到了她内心的想法,说到:“那是苍生卷。” “苍生卷?” 姜灼心中惊涛骇浪,苍生卷不是在九重天上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九重天上的那是苍生卷的本体,这里的是苍生卷生出的灵智。” 姜灼:“苍生卷生出了灵智?” “嗯。”风徵铃点点头:“当年帝神刻下这个阵法,就是因为苍生卷生出了灵智。” 姜灼不明白,苍生卷明明是上古神器,生出灵智应当是好事才对,为什么会被曲迹用一个阵法困在这里:“帝神为什么要将苍生卷困在这里?那不是上古神器吗?对九重天来说,上古神器生出灵智应当是好事才对啊。” 风徵铃轻轻笑了下,这笑中满是讽刺意味:“好事?超脱六界的存在,你不怕?” 说着,风徵铃指尖下意识地在腰间的铃铛上轻轻摩挲。 风徵铃一句话说得姜灼背脊发寒,什么叫做超脱六界的存在? 还不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来,风徵铃又再次开了口,她道:“小灼,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姜灼被她问得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叫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自己不就是我自己吗?但还是答道:“我是冥神若,” 只听风徵铃极轻地笑了下:“冥族无生无死亦不成神,冥界是没有神的。” 姜灼的话头被卡了一下,随即又道:“可师尊不也是生于冥界下十万八千丈的北黎,他不也是源自冥界的神吗?” “不。”风徵铃摇摇头:“小灼,你跟神尊不一样,神尊大人虽出自北黎,可神尊大人神魂至纯至净,而你虽一身神骨,天生神格却带着一身死气,就好像我,明明是一株源自冥界的桃花妖,却带着一身的神佛气息。” 说着,风徵铃顿了下,才又接着说到:“小灼,你听说过众生铃吗?” 姜灼虽说不明白风徵铃为何突然提起众生铃,但还是点了点头,道:“知道,是与苍生卷齐名的上古三大神器之一。” 风徵铃点了下头,将系在腰间的铃铛解了下来,握在手中,道:“这便是众生铃。” 姜灼面上闪过惊愕,怎么也没想到风徵铃腰间系着的那个古朴的小铃铛就是传说中的众生铃。 还不等他缓过神来,风徵铃便又朝他丢出一道惊雷。 风徵铃说:“我便是众生铃生出的灵智。” 风徵铃看着被震惊得呆愣在原地的姜灼,轻轻笑了下,薄唇轻启,姜灼直觉她接下来要说的定然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下意识的抗拒,并不想去听,他张了张嘴,想叫风徵铃闭嘴,可喉间却好似扎了千万根细密的针,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得听风徵铃继续说到:“上古三大神器,苍生卷、众生铃、倾山烬,小灼,你便是倾山烬生出的灵智。” 那双幽蓝色的眸瞳轻轻震动了下,眼眶中蓄满泪水,一颗颗落了下来。 他只觉得好似有莫大的悲伤从心底深处涌了出来,死死缠绕住了他的四肢,势要将他拖入永不见天日的深渊。 待他回过神来之时,面颊上早已濡湿一片,他不明所以的抚上脸颊,呆呆看着湿润的指尖。 风徵铃摸了摸他的脑袋:“那是神念,是天道予我们的枷锁,要我们悲悯世间,所谓天道不容不过是超脱六界罢了,谁人又能不惧怕这样的存在呢?” 是啊,谁又能不惧怕这样的存在呢。 即超脱六界,便不再束天道所管辖,善恶一念,一瞬便可使六界尽数倾覆,何人不畏,何人不惧。 直到姜灼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风徵铃才将手中的众生铃抛向了祭台中央,众生铃并未碰到祭台中央的人,而是悬浮在了半空之中,小小的铃铛周身散发出一层柔和的光芒,随后便开始围绕着那人一圈又一圈的旋转起来。 不多时,祭台中央的人便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眸瞳是极浅的灰色,里面暗淡无光,好似一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就在此时,狂风乍起,慌乱间,姜灼好似看见祭台中央那个被锁链捆缚的人轻轻动了下,不等他仔细去看,便被炸起的狂风吹的一个踉跄,无法,只得将自己蜷了起来,死死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待狂风停息,姜灼抬起头就发现祭台中央那人现在正站在他眼前,捆缚他的锁链早已消失不见。 他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素白长袍,长至脚踝的墨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一张绝艳的脸庞上无甚表情,眼神就那样空洞洞的望着他,不由叫他背脊发寒。 姜灼缓了下才踉跄起身,这时才发现风徵铃就站在他的身后。 姜灼刚想开口说话,就见眼前的人歪了歪脑袋,说到:“倾山烬?众生铃? 你们来寻我作甚?”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笃定,姜灼不由心生疑惑:“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倾山烬和众生铃。” 苍生卷答到:“我是苍生卷,世间生灵过往,皆由我收录,我当然知道。” 姜灼:“可我们并不在苍生卷上。” “是啊,不会在苍生卷上出现的,只有倾山烬和众生铃,有什么问题吗?”他态度诚恳,语气中满是理所应当。 姜灼被他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时就听风徵铃说到:“苍生卷,我们找你确实有事……” 可还不等风徵铃说是什么事,就见苍生卷摆了摆手,打断道:“我知道你们为何来寻我了,你们既不能出现在苍生卷上,想必神族定容不下你们,你们来找我是想搏一条生路吗?” 虽是问句,但姜灼却觉得他语气中并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还不等他二人有所反应,苍生卷便又接着说到:“可是我也是超脱六界的产物,神族也不容我,神族知道我在这儿定然也是不会放过我的,若非帝神这些年都将我封印在此,我早便被神族打散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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