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还有什么要问吗?补货的事我刚刚已经催促过了。” “不,这件事不用追究了。” “……您的意思是?“ “如果立了案就撤销,损失我来担。“ 老妇人有些疑惑,但没有多问:“……好的。” “还有,“周暮时支着下巴翻了一页书,往阳台方向看了一眼,道,”把楼上那个花瓶拿下来吧,放在这,晒晒太阳。“
第三十五章 番外二 普兰岛是一座私人岛屿,是虞家早年的众多土地产业之一,建有广袤的酒庄和葡萄园,然而在前几年为了筹措大量资金以支持家主的政治野心,已经转卖给了某商会做旅游开发,原有的庄园怕是也早已荒废。 这样一座微不足道的小岛,在贺隅的记忆里早已经淡去,如果不是那天在地图上看到这个熟悉的坐标,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想起来。 年少不经事时无心开的一个玩笑。 而现在,当年那个在吸烟室里对他满身戒备的omega,此刻正坐在离他不到三米的落地窗边的靠椅上,捧着一本书在认真的看,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 贺隅站在玫瑰花丛里,花是上个月刚运来的,作为上一次意外事故的补偿,他亲手把这些娇贵的玩意儿移栽到了别墅后的花圃里,着实费了一番功夫,此后,这块花田的浇水和修剪事宜也全由他来负责,周暮时的书架上则多了一角专用来放花卉养殖指南。 贺隅一边拎着水壶浇水一边想,等他从联邦退休以后,去做个花匠也许还不错。 但他只懂得养玫瑰。 空气里的花香很浓郁,他站在花圃中心,依旧能感受到夹在其中的,属于窗边的周暮时的味道。 Omega的信息素随着怀孕时日增加而变得浓郁,同样的,对Alpha的依赖也与日俱增。或许周暮时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的视线里没有一刻离开过贺隅的存在,或者说他根本离不开对方。 倘若在此刻给他一根绳索,他会把Alpha绑在身边也说不定。 怀孕导致的心理反应加深了他性格里的执拗,并将之体现在和贺隅有关的一切上,周暮时偶尔会发觉自己的失控,他看了几本心理调节相关的书籍,但无从改善,然而阻止他改善的正是Alpha无底线的纵容。 “没有必要,”贺隅在他试图联系心理医生做咨询的时候按掉他的通讯器,“你这样很正常,没什么不好的。” 周暮时没有坚持,孕期确实容易出各种心理状况,或许过一段时间就会好,毕竟他的自控力一向很强,然而一个月过去,他依旧习惯在贺隅离开室内的时候把看书的位置挪到窗边,一心二用地度过一个下午。 玛丽安端着刚泡好的红茶过来,摆在他手边的木质圆桌上,看了眼桌面中央插着红玫瑰的花瓶,笑道:“一个多月了,居然还开得这么好,是加了营养液的原因吗?” 红色花蕾在白瓷的映衬下显得分外鲜妍,看着和窗外那些初绽的同类没有差别。周暮时扫了一眼,语调略微上扬地“嗯”了一声。 老妇人看出他此刻心情不错,便放心走进厨房去准备晚餐了。 今天的阳光很好,贺隅把周围几块花圃一并浇了浇水,完成手上的园艺工作后,再一抬头,发现周暮时已经靠着躺椅睡着了。 摊开的书还搭在胸前,是一本育儿读物。 贺隅笑了笑,弯下腰仔细挑拣了一会,从花丛里剪下一支玫瑰插进口袋里,起身拉开落地窗,站在躺椅侧面凝视了一会omega的睡颜,又轻轻叫了一声周暮时的名字。 椅子上的人闭着眼没有醒来,他便把视线转向桌上的花瓶,把插在里面两天的花取了下来,换上一支新的。 从客厅经过的老妇人看见这一幕,扶着眼镜笑了笑,贺隅回了她一个笑容,又对着她“嘘”了一声。 对方放轻脚步回到厨房后,贺隅半蹲下身,在周暮时的鼻尖上吻了一下,看着omega被阳光晒得有些发红的脸颊,睫毛上跳跃的光晕,和宽大外衫下微微凸起的腹部。 那孕育着另一个新生命的地方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他把手掌覆上去,尽管知道是错觉,但依旧因为感受到从内传出的隐约的跳动而忍不住勾起唇角。 周暮时睡得很熟,只搭在书背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贺隅怕那本厚重的书压得他不舒服,便伸手取了下来,谁料刚翻了两页,椅子上的人就皱着眉睁开了眼睛。 “我睡着了吗?”周暮时揉了揉眉心。 “是的,“贺隅有点后悔打扰了他,问,”要回房间休息吗?” 周暮时摇了摇头,从椅子上坐起身,把他的书拿回来,喝了一口茶,道:“我有点饿了。” 贺隅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 目送着Alpha离开视线,周暮时垂下眼,把手里的书翻开到某一页,取下夹在其中的一片深红花瓣,放在指尖捻了捻。 接着他拉开落地窗,把这片夹了一个月已经干枯的花瓣,投进了满是阳光和花香的空气里。 岛上的天气变化无常,白日还是阳光明媚,夜半时却下起了暴雨。 密集的雨点拍打在树枝和屋檐上,声响并不闹人,但周暮时还是被吵醒了。 他睡得不太安稳,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时间线混乱,过去的十年来,贺隅在他人生里出席的时刻并不多,甚至寥寥无几,但不知为何,周暮时做的梦里却总是有Alpha的影子。 可能是第一次见面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在虞家宴会厅的吸烟室里,那个彼时还叫虞渊的Alpha帮了他一回,周暮时不是什么知恩必报的好人,但因此事对这个人的观感也并不太差,那天晚上他成功脱身以后,还在思考日后把这个人情还给对方。 如果接下来他没有面对那次可怕的发情期的话。 Omega一般在十七到二十岁会迎来性成熟后的第一次发情期,周暮时以前做过体检,预测的发情时间是在十九岁以后,因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赶回家里的当天晚上,他就因为高热昏倒在了门厅里。 期间是母亲在保护和照料他,周暮时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已经很模糊,只听母亲后来讲述了那一周的经历,前两天他在家中的隔离室度过,但因为发情状态过于不稳定,又被送到了Omega保护中心接受治疗。几百种仿制Alpha信息素制剂没有一种能缓解他的情况,医生束手无策,只好让他捆上束缚带硬挨过去。 “很可能是碰到了什么诱导性因素,比如Alpha的高匹配信息素,以前也有过个例,不过情况这么严重还是很少见……” 医生在病房外这样对母亲解释。 彼时被绑缚在床上苦苦承受着发情折磨的周暮时在心底磨了磨牙,想着,等日后找到那个该死的Alpha,他一定要杀了他。 发情期结束后他在第一时间调查了虞家的长孙,当天生日宴的主角,果不其然在资料里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但周暮时却什么也没做,没过多久就把资料封存进了档案库里。 他回想不起自己当初是怎样的想法,或许是忌惮于虞渊在虞家众星捧月的地位,或许是踌躇于那个人在资料里表现出来的不可测的能力,又或许仅仅是因为欠的那个人情。 再后来,“虞渊”成了父亲为他指定的结婚对象。 自从分化以后,周暮时就没想过和任何一个Alpha真正地结合,而因为母亲他又不得不妥协,倘若作为一个结婚工具而言,那个叫虞渊的男人真的会是合适的人选吗? 尽管只见过萍水相逢的一面,但直觉告诉周暮时对方绝不是个容易控制的人。 他该找一个更好的更无能的傀儡才对。 但也许不一定呢?也许这个人能给他想要的帮助呢? 母亲对他说结婚是件大事,一定要慎重考虑。 于是最后,周暮时做了他人生中最慎重,但实则最草率的一个决定。 结婚过后,事实告诉他这个决定并不算坏。 因为他真正面对的这个叫“虞渊”的丈夫,和他记忆里,想象里的都不一样。 周暮时觉得自己可能想漏了一点,几年的时间足够把一个人的个性气质改变,也可能从一开始,他脑海里的那个虞渊就是不存在的。 真正的虞渊也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和其他的Alpha没有什么不同。 再次回想那天晚上,可能诱导他提前发情的信息素也根本不是来自对方,毕竟宴会里有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在众多无法排除的可能里,周暮时却偏偏只以为是他。 这显然是个不够准确的判定。 于是事情就变得很简单了,这桩婚姻带给了他想要的利益,和一个合格的政治工具,一切都回到他的掌控,再也没有什么意外会发生。 但他怎么会觉得失望呢。 周暮时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 窗外的雨依旧很大,房间笼罩在一片沉静的黑暗里,他伸手摸了摸枕侧,一片空荡。 被褥另一头已经没有了Alpha的体温,大概已经离开了有一段时间。 周暮时有种还陷在梦里的恍惚,心头忽地升起一点没来由的恼怒和不悦,他下了床,在墙上找了一会没摸到开关,便踩着黑暗直接走出了门外。 走廊上亮着昏暗的灯,雨声被墙壁隔绝在外,这间偌大的别墅在夜晚突然显得空寂起来,好像只有他一个人的气息,脚底传来木质地板冰凉的触感,提醒周暮时这不是在梦里。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楼传来逐渐清晰的雨声,夹在其中的还有着意放轻的关窗声,但周暮时还是听见了。 他下了几级台阶,在拐角处看见了站在客厅落地窗边的高大人影,心里霎时一松,接着又像被一道无形的丝线,缓缓地一点点地拉紧,线的另一头,系在对面的那个人身上。 看见贺隅还在,周暮时本该回到房间了,但实际上他却站在一层楼梯口处,久久没有挪动,直到那道身影转过身来。 贺隅手里夹着半支刚熄灭的烟,扔进垃圾桶里,一抬头看见他时,愣了片刻,随即快步走上前来。 离得远时,周暮时看不清他的样子,待走到近前,对方被雨水打湿的脸才显露在了昏暗的灯光下。 “怎么突然醒……” “你去哪里了?”周暮时打断他。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表情太严肃,贺隅怔了一下,才回答:“雨太大了,去花园看看。” 周暮时往落地窗的方向看过去,借着月色隐约看到摇曳的花丛上方,挡着什么东西,遮住了迅疾的风雨。 贺隅顺着他的眼神往后看,抹了一下湿淋淋的额头,解释道:“支了个架子。” 周暮时视线一转不转地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里的烦闷并没有减少,反而莫名其妙地增加了。 贺隅回过身,对着衣衫单薄的他皱了下眉,抬起手像是要搂住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雨水浸透的外套,动作又一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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