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澈低声缓缓道:“据我所知,结阴亲不过两种情况,一则两人未婚夭亡,父母安排结为连理,能享香火入祖坟,但现在这年头也不多了。第二种便是伴侣之一去世,另一方悲痛欲绝,仍愿意与之结为秦晋之好,甚至不惜用自己活人的生气弥补逝者之缺,以期逝者黄泉路上有相护,来世生而带福。” ——“只是,刚才那种情况,似乎哪种都不是。” 周宇听到时澈的道歉,脸色好看了几分,从后视镜里望了望时澈,“到底是钟总看重的大师,见多识广。” 接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神色,“但我们奾来镇有所不同,我们这里只要想,人人都能冥婚,之后自己的阴亲还能给人带来福气,给家里带来顺遂,好处多着呢!” 白鹄立本来被周宇指桑骂槐,讽刺自己无知的话气到尾巴都快从裤子里挤出来了,但是听到这后半句,一瞬间仿佛有桶冰水把自己浇了个透,浑身发冷。 白鹄立偏过头,看向时澈,眼神中带了点小心翼翼的困惑。 似乎是不敢置信,又希望自己能猜错。 可时澈看懂了白鹄立表情中的话。 这么一个地处偏僻,又不算大的小镇,如果当真有那么多人冥婚,人从哪里来? ——那些逝者,都从哪里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不大的镇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未嫁而亡呢? 偏偏周宇还在前面说个没完,“人嘛,成人成家承业,总是要结婚的,你可别说,在咱们这,几乎每个男人成人后都会结上一门阴亲,也是为了以后打算,到底有人护着,走起路来不得比别人顺畅几分?只不过什么时候结啊,还得看家中财力,有钱的早,钱不够可不就像刚刚那个一样,到了中年才终于娶上一门。” 周宇还叹了口气,似乎当真很可惜:“若是家中殷实,早上那十几二十年的,少年时候就早早备下,说不准那人现在就不是这幅模样了!大师,你说呢?” 周宇满面红光,说起这个事情人都精神了几分,可见他是真心认为奾来镇与众不同,也对自己成长于此很自豪,甚至还问起了时澈的意见。 白鹄立哼了声,没理会周宇,继续望着一片黑漆漆的窗外。 时澈淡笑道:“各人自有因果罢了。” 周宇摇摇头,“你们可别说,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官老爷可不在少数,古时候还有好几个状元郎呢!也就这百年,不知为何总是不太行,护佑之力似乎减弱了许多。” - 镇子不大,聊天的一会儿功夫,周宇也把人也送到了酒店,小地方虽说是酒店,但也不过是比之其他房屋稍大稍高一点,多了几个房间。 一路过来,白鹄立还以为这处酒店也会和外面那些一样,黑漆漆的一片,没想到虽然外面看着没有一点光,在前台的地方还是留了盏小夜灯的。 一个打着瞌睡的青年男人正守在前台,周宇轻轻敲了敲桌子,青年抬起头,似乎和周宇很熟悉,立刻陪着笑道:“周哥,这是又送人过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宇点点头,“好生招待着,这可是钟总请来解决我们景区开发问题的大师!” 青年赶紧应着,殷勤地给两人开了房,在白鹄立和时澈拒绝了周宇和这个青年送他们上去的建议后,青年又趴回了前台打瞌睡,而周宇则目送他们上楼后才转身。 白鹄立坐在自己房间的窗台处看楼下,见到他想找的东西后,头也不回地皱眉道:“果然被你猜中了,周宇回了车上也没离开。” 时澈没去自己房间,这会儿正在白鹄立房间里收拾行李,闻言只是“嗯”了声,道:“这个地方不同寻常,恐怕钟财的工程受阻不是简单的惊扰山灵。” 白鹄立不关心钟财怎么样,比起身为大老板的钟财,他显然对来时路上遇到的那队迎亲队伍更感兴趣,他翻身下窗台,蹿到时澈身边,拉着时澈的衣袖,笑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去瞧瞧?” 话问得没头没脑,时澈却立刻明白白鹄立指的是什么,“既然周宇这么担心我们出去,车都不开地守在这里,我们当然不能辜负他的期待,得出去走走。” 两人相视一笑。 毕竟他们一路而来,无论周宇,或者偶遇的那队迎亲之人,还是酒店前台的青年。 在奾来镇,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女人。
第37章 酒店不高, 给他们安排的楼层更是不高,只在三楼,对白鹄立自然不成问题, 而对时澈…… 他只是俯首往下瞧了一眼,立刻想好了应该在何处落脚,可以在哪里借力,似乎曾经和人也经常做这种翻墙走瓦的事。 两人绕开停在酒店门口晒场的车, 白鹄立趁机向那辆送他们过来的车瞥去。 周宇果然就在车内, 手机微弱的光照亮了他的脸。 白鹄立莫名觉得他整张脸仿佛是被水泡胀了似的, 肿胀,渗人, 带着说不出的违和感。 不过还好,周宇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从酒店离开了。 离开后, 他们找了很久,毕竟整个不大的镇上, 只有那队人还在外面游荡,按理说不难找。 可时澈和白鹄立对奾来镇不了解,弯弯绕绕走了不少冤枉路, 才终于寻到了那些人。 此时, 整个镇子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别说人了,连鸡鸣狗叫都没有一声。 只是白鹄立和时澈不知道, 位于镇子中心位置,他们曾停留过的一户人家,忽然亮起了灯, 在整个漆黑一片的小镇里格外显眼。 门口还放着的两个石像,不太像普通的石狮子, 只阴测测地盯着前方。 “好重的气运……天道宠爱之下的福运之子啊……”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唯一亮着灯的屋内响起。 - 白鹄立和时澈找到那些人不在镇里,他们抬着一副棺材迎亲,自然没把“人”迎回家里,而是直接去了一片坟场。 夜晚,漆黑一片。 不算高的山坡,隐约看到许多密密麻麻的坟墓。 白色的石块矗立在山坡上,像是一双双眼睛,冷冷地看着这群来搅扰他们清静的人。 痴傻的新郎还坐在马上,嘿嘿笑着,事不关己地看着其他人来往忙活。 那些人在靠近山脚的一处新起的坟处下了铲子,挖了个不大且挺深的小坑。 白鹄立远远看他们埋了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又抬着棺材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那副四人抬着的沉重棺材,从头到尾都没打开过。 这趟回去不比来时,连吹打乐声都没了,一行人穿着喜服走在大半夜空无一人的街上,显得格外渗人。 “阿澈,”白鹄立跟在他们后面,拉了拉旁边的时澈,忽然问:“刚刚混在一片红色中还没注意,那副棺材是红的吧?” 时澈应了声,“嗯。” 红棺材是镇压厉鬼,还是养厉鬼的呢? 白鹄立歪着脑袋皱眉,用自己好像学过,又好像没学的可怜脑袋绞尽脑汁。 “红棺材聚气养鬼,不过这对他们家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极损家中运势。”时澈忽然开口,“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 时澈看着白鹄立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微笑道:“就像我们也不明白,为什么周宇会说在他们这里活人结冥婚是好事,这分明和常理不符。” 白鹄立想了想,说起另一个令他困惑的地方:“他们没让人入土为安,你说刚才他们埋下去的是什么东西?” 白鹄立颇感兴趣:“要不要我们去挖出来看看?” “不急。”时澈按住跃跃欲试的白鹄立,揉了揉他的头发,“先跟去看看他们打算把人抬去哪里。” 白鹄立撇撇嘴,他的想法很简单,人类不都有头七五七的说法吗,这还能把人带去哪儿,约莫是带回家吧。 不过转念一想,横竖埋在山里的东西不会长腿跑了,这会儿先跟着这帮行动奇异的人也好。 那些人没让白鹄立等多久,他们离开这处山坡后,就来到镇郊的庙里。 说是庙,也不知道是哪个年代的遗产,破得根本看不出原本是做什么的。屋顶破得能见天,白天阳光照明,晚上星光指路。 那些人把棺材抬进去,又空着手出来,牵着傻新郎的马,晃晃悠悠地回去了。 很快,张灯结彩贴着红色“囍”字的屋子亮起了灯,很快又熄了灯,没了任何声响。 白鹄立和时澈在门外等了会儿,什么动静都没有,如果不看遍地红色的装饰,仿佛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户人家,到了晚上,休息了而已。 白鹄立躲在别户人家外面的围墙转角处,不远不近地看着,“这里看不出什么了,我们去瞧瞧他们放下的东西和棺材。” 时澈自然答应:“好。” “先去看看他们埋了什么吧。”白鹄立转身离开。 - 时澈跟着白鹄立再次来到不远处的小山坡,凌晨的山上连动物都没有一只,安静得仿佛全世界除了他们两人,只剩下面前的墓碑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白鹄立很快找到了那个新翻土的地方,用脚点了点,道:“挖。” 时澈愣了一瞬,接着左右看看,取过一截落在地上的断枝掘开土地。但白鹄立显然对时澈的速度不满意,直接下手开始刨土。 本就松软的土在白鹄立手里很快变少,他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刨出一个不浅的坑。 时澈看着白鹄立的动作,总觉得有些莫名眼熟,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似乎那些宠物猫猫狗狗就是这样刨猫砂的。 和他家那只小狐狸似的,难不成是白鹄立家的那只奶茶色狐狸同化他了? “噗。”时澈为自己的猜想不小心笑出声。 “干吗?”白鹄立抬头。 “动作真快。”时澈笑着点点面前小坑,小坑中露出了红色盒子的一角:“这一会儿就被你找到了,真能干。” “那是!”白鹄立毫不客气地接下夸奖,直接打开了盒子,“我看看!” 小小的木盒子里面,只静静躺着一枚小小的银花生。 “走。”白鹄立没再把东西埋回去,伸脚把坑边的土往下踢了踢,“去看看这东西的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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