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楚洲言简意赅:“脏手。” 吴青:“……” 不对劲。 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这老壁灯给人下降头了? 他将目光投向贺楚洲身侧,裴悉坐在那里眼帘轻垂,眼神专注看着贺楚洲拆鸭头,神态举止无不透露着不寻常的安静乖巧。 这跟他认识的那个裴悉简直判若两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裴悉打哪儿来的孪生兄弟。 “那个,裴总?” 他试探地叫了声。 然而后者只是掀起眼皮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不过片刻便垂下继续看贺楚洲拆鸭头。 这股目空一切藐视众生的清冷劲儿又和往常一般无二了…… 不是,究竟怎么个事儿? 吴青纠结得要死,更好奇得要死,可惜贺楚洲眼下没空搭理他。 拆完一个鸭头,他将装着肉的盘子推到裴悉面前,递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来吧,尝尝看喜不喜欢。” 裴悉接过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贺楚洲:“怎么样?” 裴悉缓慢咀嚼,咽下,眸光小小亮了一把:“很香。” 贺楚洲看他一幅接触到新大陆的模样,嘴角轻快弯了弯:“现在有胃口了?” 裴悉点点头:“嗯。” 贺楚洲:“那就多吃点,慢慢吃,不够再叫,我都给你拆。” 无论何时何地,裴悉吃东西总是斯斯文文的模样,慢吞吞三个字放在他身上,无非就是延长了让旁观者赏心悦目的时间。 灯光随着音乐律动,不断扫过他的额头,鼻尖,偶尔在眼下映出长睫根根分明的阴影。 漂亮,安静,乖巧得不可思议。 人影错杂灯火喧嚣的环境,他对周遭一切都保持着漠视的态度,却唯独愿意对他温声细语,满心依赖待在他身边。 像只被富养宠坏的猫,在家时窜上窜下窝里横,出了门就对陌生世界充满防备,一步也离不开人。 贺楚洲看着这样的裴悉,心头好似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本就堆砌不稳的地方又悄无声息塌陷了一块。 深邃英挺的眉眼在昏暗的光线下软成一片,心血来潮般,他忽然低声开口:“心心?” 这是继裴悉纠正之后,他第一次主动这样叫他。 并不生僻的两个字亲昵地叠在一起之后,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以出口,反而有种难以形容的,唇齿悄然流过细微电流的微妙触动。 这种感觉在裴悉抬起头望向他,尾音疑惑上扬的一声“嗯?”之后尤甚。 唇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他心情很好地问:“要不要吃虾,还有河蟹,都给你剥一点好不好?” 裴悉看了眼摆盘里色泽鲜亮香味四溢的小龙虾,又看看贺楚洲,最后点了点头:“好。” 贺楚洲将一整盘虾拨到自己面前,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美滋滋践行投喂大计。 吴青在旁边就这么围观着,一张嘴从始至终就没合拢过。 什么鬼? 什么玩意? 这是在干什么? 他看不懂,但是他大受震撼。 连身旁被冷落得有了脾气的小情儿都顾不得哄了,暗戳戳凑近贺楚洲想叭叭点什么,结果手肘不慎戳亮了沙发上一只手机。 ——莫名其妙的震撼又增加了。 “你你你你们……?” 被惊到短暂丧失语言功能,他拿起手机,指着屏幕问贺楚洲:“这这这这这???” 贺楚洲于百忙中抽空瞥了眼,嘴角弧度更深,开口就是满嘴炫耀:“干嘛,不可爱?” 他早上起床看见的时候差点没被可爱死。 裴三花不会自拍,但是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一张脸哪还需要什么自拍技术,镜头往前随便一怼都是天仙下凡。 明亮灯光的照耀下,那张清清冷冷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配上一个不太熟稔的剪刀手,简直萌得人七荤八素。 可惜吴青好像并不这么觉得。 他看看贺楚洲,又看看裴悉,脸上五官整齐划一地抽搐了一下:“可爱?哪里可爱了?” “而且现在重点是可爱吗??” 可贺楚洲的重点就是这个。 “不可爱么?”他不由蹙了蹙眉。 这还不可爱? 不止照片,他甚至觉得裴三花无时无刻都在没有节制地散发可爱。 吃饭可爱,睡觉可爱。 开心可爱,不开心也可爱。 一觉醒来就打电话找他可爱,给他做其貌不扬味道也不扬的三明治可爱。 就连大早上起床气踹他的时候都有种暴力的可爱。 “你眼睛有问题。” 一番总结后,他得出结论:“有空去你表姑那儿挂个眼科治治。” 吴青:“??” 吴青:“我眼睛有问题?神经病,我看你眼睛才有问题。” 吴青:“哎我真服了,我表姑治的是脑子不是眼睛!” 贺楚洲可不管他表姑能不能治眼睛,手底下骨头虾壳剥了一大堆,见人吃好了,脱了手套带着人就撤退。 吴青人都看傻了。 这老六,他叫人来这里吃饭的? 酒都没喝! 不是,他这还什么都没问出来,怎么就跑了?! * * “要不要喝奶茶?” 酒吧出门左转不远就是一家奶茶店,也是他们去停车地方的必经之地。 “刚吃了那么多咸的辣的,来点甜的中和一下。” 裴悉想了想,同意了,抬腿就要往奶茶店走,被贺楚洲一把拦下:“人太多了,我去排,你去车上等我。” 裴悉目测了一下还有一段距离的停车位,不想一个人走那么远:“我在这里等可以吗?” “也行,我马上回来。” 贺楚洲把他带出路灯底下招虫的地方,转身走向奶茶店。 不大的店面,工作人员很年轻,排队的也都是小姑娘,手挽着手,叽叽喳喳讨论着小女生的话题。 这种情况下,男人的出现就显得十分突兀,轻易吸引着周遭的目光。 无论着装还是气质,他看起来都和周围一切格格不入,比起在这里排队买一杯糖分超标的甜饮料,他似乎更适合端着香槟在宴会厅与人谈笑。 但他就是来了。 没有被一帮小姑娘惊异围观的自觉,神态自若地询问下单步骤,然后扫码,一样一样认真挑选过去。 最后卡在确认选项上,在三分糖,五分糖,七分糖还是全糖之间斟酌不定。 “这种甜一点比较好喝。” 一个短发小姑娘大着胆子开口跟他搭话:“爱吃甜的话可以选全糖,不然就选七分的。” 男人淡笑着冲她道了声谢。 小姑娘红着耳朵刚说完不客气,就见男人对店员留下一句“稍等”,旋即转身下楼梯朝路边大步过去。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还有个男生等在那里。 距离太远导致面容模糊,却依旧难掩他一身出尘惊艳的气质,只是身形单薄,在男人的对比下显得尤为清瘦。 两人简单交谈了几句。 男人离开前,弯腰帮男生将外套的帽子带上,仔细拢好帽檐,挡住街头掠过的一阵凉风。 “全糖,常温,麻烦了。” 男人回来后重新下单付款,成功支付后退出关闭手机的瞬间,壁纸上男生的照片一闪而逝。 小姑娘看看男人,又回头看看等在路边的男生,耳朵上的温度退去,一双眼睛却比方才亮了几个度。 入夜的偶遇过程很短暂。 很快她的奶茶好了,男人也拎着包装袋离开了。 好友还在连连赞叹男人的外貌时,她回过头,看着男人将奶茶从袋子里取出来,插好吸管递给男生。 随后两人朝着与她反方向的停车区步行走去。 夜间车辆不多,路灯灯光幽静。 他们肩并着肩,拉长的影子行进得不紧不慢,垂下的手始终牵在一起。
第21章 上车打开空调,贺楚洲将手掌放在出风口探温度,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副驾位。 裴悉坐在那里,正捧着奶茶喝得专注。 贺楚洲:“喜欢这个口味?” 裴悉点点头,停顿两秒后再度开口:“我也不知道其他口味是什么味道,楚洲,我以前是不是从来没有喝过奶茶?” 这个问题贺楚洲没办法回答,反正他是从来没喝过:“为什么这么问?” 裴悉思索着:“感觉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尝到奶茶的味道,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想象? 平时工作忙得连饭都能忘记吃的人,还有空想象奶茶是什么味道。 贺楚洲莫名被戳到萌点:“那在你想象中,奶茶应该是什么样?” 裴悉言简意赅:“奶煮茶。” “奶,煮茶?” 贺楚洲重复了一遍,颇为赞同:“很合理,不过要真这么名符其实,奶茶店就不会有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口味了。” “也会有的。”裴悉说。 贺楚洲挑眉:“比如?” 裴悉:“比如牛奶煮绿茶,煮白茶,煮黄茶,煮乌龙茶,煮红茶,煮黑茶。” 贺楚洲:“……?” 裴悉:“也可以再往下细分,白茶黄茶可以煮银针,黑茶可以煮普洱,乌龙茶可以煮铁观音和大红袍,绿茶可以煮龙井碧螺春。” “如果往下细分完了,要往上换大类,也可以直接从源头改变奶的种类,混着研发茶种混合类……” 贺楚洲:“………” 裴悉条理清晰一一阐述完毕,抬头却发现贺楚洲神情有异,且久久没有回复,不禁疑惑:“怎么了吗?” “没啊,没怎么。”贺楚洲说。 说完了,隔了才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忽然忍俊不禁,低头捂着脸笑得肩膀直颤。 “?” 裴悉不理解:“楚洲,我说的很好笑吗?” 贺楚洲摆摆另一只手:“不好笑,特别严肃,一点也不好笑。” 裴悉蹙眉:“那你在笑什么?” “就是突然被知识点无差别扫射了一下,有点猝不及防。” 差不多了,贺楚洲强忍下笑意,想给裴悉的奇思妙想予以肯定。 结果一抬起头,对上后者单纯疑惑的目光,嘴角又要绷不住。 老天爷。 “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装不了,不装了,直接就是一个可爱侵略症大爆发,恨不得把人抓过来当场啃一口。 可惜现实是他只能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胡乱揉人脑袋。 “那么多奶茶店都没你这么有想法,不然我回头就出资给你注册个商标,你来做全国头一家。” “楚洲,这只是在对常识接触不全面的情况下产生的个人片面认知而已,不算创意,也不可爱。” 裴悉郑重纠正贺楚洲对他的定义,收回目光,捧起奶茶闷闷喝了一口:“而且我也不想开奶茶店,你刚刚就是在笑我。”
95 首页 上一页 19 20 21 22 23 2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