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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风尘

时间:2024-02-29 09:00:12  状态:完结  作者:琉璃夭

  盛明烨已经懒得去纠正他的用词和说法,“所以现在你是完完全全地站在盛微之那一边,背叛大帅了?”

  “背叛?”张岩笑出声来,“我从来都没有归顺过他,谈什么背叛?”

  “我早就对你们所有人都失望了,所有人。”他淡淡道,“真要说背叛……那也是,我背叛了我自己,在我从监狱里走出来的那一刻。”

  “盛微之下一步想干什么?”盛明烨开门见山道,“他等了这么久,不可能只甘心做一个傀儡。”

  “我哪知道?他是寇人一手扶持起来的,想的自然是怎么夺权、怎么吞下这块肥肉呗。”张岩一脸无所谓,“我么,反正我还有点用,等他吩咐我发点文件、签点协议,代表盛连山旧部,欣然同意他们‘和平共治’的方案,做做样子给别人看吧。一朝天子一朝臣,识时务者为俊杰,明烨啊,我其实劝过你很多次,可惜你都没听懂我的意思。”

  他听懂了,他只是拒绝。

  盛明烨沉默了一会儿,“我以为……我以为你不会和他们一道。”

  他一开始还是将张岩划在可以说动的阵营内的。

  张岩收敛了笑意,“那你错得真彻底。”

  “如果。”盛明烨的喉结滑动了一下,艰难道,“如果现在我要送一个人走的话……”

  张岩看着他,惋惜地摇摇头,“季老板除夕宴必须出现在凤凰台的台子上。沪城里早就遍布商会的眼线了,你们的行踪……全都被他们掌握着,明烨呐,不要做无谓挣扎。”

  他长长地喘出一口气,“那可是大少爷拍胸脯担保,要给商会的大人们上演一出好戏,说新年新气象,来年沪城就变成他们的天下,既然这样,他哪能容忍戏台上没有主角呢?”

  盛明烨到家时李妈已歇下,客厅里还亮着灯,季沉漪支着下巴,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怎么不吃?”他走过去。

  “说好了等你的。”季沉漪笑道,“吃过了吗?”

  于是盛明烨弯下腰,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轻轻环抱住他。

  直到这时,他才可以真正地,满足地叹一口气,放松下来,只静静感受着,闲暇而宁静的光阴,从他们身上流过。

  “发生什么了?”季沉漪将五指伸进他浓密的黑发里,轻轻揉着,试图弄明白他脸上疲倦神色的原因。

  盛明烨摇了摇头,享受着他的爱抚。

  不能再迟。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风声鹤唳的紧张感到达了某种巅峰,反而显出另一种平静,就像当声波到达一定的音量后就会超过人耳可以捕捉到的频率,但你知道及时听不见,那尖锐的丧钟声也仍然在锋利地叫嚷。


第六十六章

  盛明烨开始不停地写信,打电话,发电报,联系一些季沉漪听过或没听过的人。他原本还在担心除夕夜的事,但盛明烨只简单地朝他做了个手势,“交给我”。

  他便放心地去相信了。

  十二月的最后两天,雪下得更大,出去没一会儿就落满一头一肩的雪。季沉漪起得更早,仍然是每天锲而不舍地,去钟楼练功。塔楼下的敲钟人早已不知所踪,或许是半年前跟着一部分逃难的军队南下,或许病死、饿死、冻死,没人说得清。这座城市不再有钟声,长街空旷,日色安宁,朝阳浩荡,季沉漪顶着雪,练满一个时辰,擦擦汗,神清气爽地,去叫盛明烨吃早饭。

  盛明烨往往前一夜很晚才睡,到季沉漪熟门熟路地敲开门,他睡得迷迷糊糊,季沉漪玩心大起,将一双冻得冰冷的手猛然伸进他的被窝里,盛明烨被惊得从床上弹起来,哭笑不得,“你的手也太凉了!”

  季沉漪舒舒服服地喟叹一声,拿他的体温暖手,索性脱了外袍,半个人都挤到他床上去,“冻死我啦,下雪真冷!”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但季沉漪哈哈大笑着,拿手去冰他的脸,“快起床,我刚刚看李妈买好了早饭!”

  盛明烨睡不下去,心不甘情不愿地起来洗漱。在这段静谧的时间里,季沉漪也许会躺在他的枕头上,闭起眼睛眯一会儿,或者只是单纯地什么也不干,一手托着脸,看着盛明烨在点着暖气管子、热意充足的房间里赤着上身,有条不紊地洗脸,梳头,刮胡子,整理毛巾。他的肌肉很紧实,形状均匀,健壮,有力,分布在那上面的伤痕更像是一些刻意为之的、平添美感的装饰。如同断臂的维纳斯比完整的维纳斯更传世,而站着的拿破仑并不比倒下的拿破仑高大。

  他将这句话对盛明烨说了,后者停下动作,用毛巾擦干净脸,剃得短短的胡茬显出一点冷峻的青色,“你从哪里看来的这些话?”

  “——阿宝姐借我的杂志,一个法兰西人写的。她最近似乎没别的事做,每天除了遛狗就是看杂志打发时间。”季沉漪心不在焉地回答着,眼睛在他凸起的肩背肌肉上打转,两滴水珠顺着盛明烨的动作,沿着他的脖颈线条留下来。

  盛明烨回头看到他盯着自己眼睛眨也不眨,好笑,“看什么?”

  季沉漪嘟囔了一句什么,盛明烨没听清,他耐心地走到床前,半跪下去,将额头贴在季沉漪的额头上。

  然后他们亲吻。

  吃完饭以后,盛明烨就坐在书房里,继续忙他的事情。四面八方的人,都要他来处理,明的,暗的,不怀好意的,心怀鬼胎的,张秘书已经明目张胆地在商会里领了个头衔,权柄在悄悄地移动,越来越多的人都相信,不久以后,盛明烨也会出现在宪兵部的高层名单里。

  为了这个猜想,他手底下的人很是闹了一场,几个营的叛乱还未彻底平息,又有两个近卫队连夜递了辞呈。盛明烨什么也没说,没有表态,没有公开声明,只是默默地在批文上写了“同意”。

  中午,他会和季沉漪一起吃午饭,不过通常吃得不多。季沉漪在他的小花园里,陪李妈松土,浇水,护理花枝花叶,一整个下午,盛明烨的眼神一会儿落在面前的书页上,一会儿落在窗外,季沉漪晃动的身影上,大多数情况下是后者更多。冬天养花更需要耐着性子培土,季沉漪忙得满头大汗,偶尔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两个人便相视一笑。

  有些时候,盛明烨会在晚饭时喝上一杯。季沉漪则只喜欢葡萄酒,他的口味偏爱甜的,很快就把盛明烨的库存掏了个底朝天。这样一来,他们直到晚上都会保持在一种微妙的醉意里,好在冬天的夜晚寒冷萧瑟,也找不到外出的理由,便心安理得地窝在家里,虚度着光阴。

  元旦那一晚,没人放烟花,没人点灯,没人挂鞭炮,只有李妈做了一大桌子菜,给他们下酒。

  “有点可惜……”季沉漪撑着窗棂,探头往外面看,“还以为能蹭一场烟花看呢。去年圣诺玛医院放烟花,好热闹。”

  “今年情况特殊。”盛明烨微不可见地摇摇头,“来了太多寇人,没人敢再张扬。圣诺玛医院在使馆区,都如此小心翼翼、低调行事,更别说其他地方。”

  季沉漪怅怅地叹息一声,“今年连封箱戏都没有……这可是规矩啊,羡娣姐从没取消过开箱封箱,几百年的传统,现在却丢了。”

  丢掉的不止这一项。

  平稳地、毫无惊喜地过渡到新一年后,季沉漪发觉所有人都好像进入同一种消极而颓败的氛围里。旧历、新历、拜神、头香、求签、祭祀,一系列的活动都停滞了,腊月里,向来是要拜过关公、谢过云长神保佑,这一年才能算得上彻底过去,但他在凤凰台前院后院,转了又转,发觉那尊在此处放了三十年的关公像竟然不见了。

  “别找了,上周米店的老板娘来收账,我把关公像抵给她了。”羡娣在他身后说,“反正留着也没用喏。”

  她今天难得出现在房间以外。步入一九二九年后,羡娣消瘦得很快,她仍十分坚决地不肯住院,只隔三差五,让医生给她开药与注射杜冷丁。她的面庞迅速地干瘪下去,疾病在那上面扎出无数小孔,丰润的血肉与煜煜的光彩都不知不觉地流失了。

  她裹着一件很厚的毛绒外套,脸颊陷在外圈巨大的防风毛领子里,衬得整个人更瘦、更小,季沉漪连忙走上去,扶着她到廊下坐住,“羡娣姐,你怎么下来了?外边好冷,还是回房间里去吧。”

  羡娣摇头,仰起脸,看着漫天落下的雪花,“在床上躺得着实不舒服,下来透透气。”

  她的声音不再像从前那样甜美、圆润,每说一两个字,就停一停、顿一顿,还有一股重病之人特有的、沙哑的虚弱。

  季沉漪心头一酸,“那你冷不冷?要不要我去端两个火炉来?”

  羡娣轻轻一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我是病了,可是还能自己下地呢……来,平平,你就坐在这儿,陪我说说话。”

  她低低地咳嗽两声,身上传来很浓厚的香水味,是馥郁的白花香,掩盖了似有若无的、各种药的清苦。

  季沉漪顺从地依言做了。羡娣说是让他陪着,其实绝大部分时候只是她自己在说,而他安静地听着,充当一名忠实听众。她今天兴致很好,从刚接手凤凰台如何不容易到后来见到季沉漪,再到后来他在台上,她在台下,看他万人空巷、一笑一嗔。她的前半生已经杳不可考,后半生还未徐徐铺开,却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陨落,枯萎。

  “除夕那一晚的事……”羡娣缓缓道,“盛上尉有这样的安排,是他自己的考量。平平,他和我说过,我也觉得,没有更好的办法。事到如今,由不得自己了。过后……你不要担心,人各有命,都是命数。”

  安排?什么安排?

  季沉漪很是疑惑,可是她说完这一句以后便唇色惨白,吁吁喘着气,他不好再问,只得扶她回去休息,

  这个问题在晚饭时被他问出来。盛明烨正在夹菜的动作一停,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下筷子,“我还想着过两天再告诉你。”

  “不能不唱。”他说,“也不能真的唱。戚寅衍把你的名字告诉了商会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拒绝他们,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要怎么做?”季沉漪直直地看着他。

  “你相信我吗?”盛明烨突然问。

  “比任何人都相信。”

  盛明烨笑了,“那就什么都别管,照我说的做。”

  到除夕,街上三三两两的,还是挂上了稀疏的灯笼和红幅。大菜市的街口上有个杂耍戏班子,是一个由菜贩子、香料铺子和小娃娃们组成的杂牌子,凑在一起,站在露天的院坝里,一会儿演着钟馗捉鬼,一会儿演着灶王爷下凡,都是些吉祥祈福的戏码,技艺很生疏,但鉴于这时点并没有别的热闹可看,也聚起一圈人来,博得几个零星的铜板。

  有个年纪很小的男孩,泥猴子似的,大概饿得太久,顺着人梯爬上去,一个不稳,跟头没翻好,“咚”得摔下来,太瘦弱,连砸在地上的响声听上去都是轻微的。人群哄笑着,一片倒彩,他臊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被一个年长些的男孩押着,双目含着泪,朝拿笑声鞭笞他的人们磕头,押住他的男孩十分熟练地大声道,“给您听个响,搏您一声笑,笑了,咱们各位老爷少爷们,笑了就请给咱捧个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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