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鑫,”陆成渝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带他去找人事。” 张鑫立刻应了。 这时,秦信突然大步走过来,陆成渝一骇,旋即就想往后退,途中却被人挡了一下,错过了逃跑的时机,Enigma已经到了面前,阴影压迫地拢下来,探身将他藏在身后的手攥着手腕拽了出来! ——!! 那只手堪称惨不忍睹,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伤口边缘整齐深可见骨,最凶的一道横贯整个手掌,视觉上几乎要把半只手切下来。他一点处理都没做,血不断地在流,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这一条胳膊仿佛就要流干了! 秦信抓他时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不是因为他配合,而是有心反抗也无力了。 伍相旬惊得忘了说话。 Enigma垂着的另一只手控制不住地颤。 “小信……”他撑着的那一口气似乎也被秦信拽出来跑没了,迟来的剧痛和失血过多的昏冷让他差点没站住。 伍相旬慌忙扶住他,自己也在打软腿,喃喃:“医院,送医院……” 原本给秦信叫的救护车恰好到了,伍相旬才像无头苍蝇看到了救星,将人送上了车。 “溺水的呢!”护士大声喊。 “这个这个!”伍相旬拽过秦信。 等到了医院,陆成渝脸已经快和医院的墙一样白了。 这样又多又深的伤口光缝针就是个大工程,医生迅速而小心地做过初步处理,缝合缝了一个多小时。 医生看着三十多岁,可能是晚班寂寞,嘴有点碎,全程数落就没停过。陆总这辈子没听谁数落自己这么久,还没法儿躲,边上除了提心吊胆的伍相旬,还有个到现在都没说话的瘟神,他也不敢躲。 “你这个手已经伤到神经了,给你缝上了也不算完,后期还得注意恢复和复健,待会去拿药,按时吃,以后都不能拿重物,不能频繁过度使用,要是坐个办公室什么的还行,要是弹琴的拉弦的影响可就大了。” 他见陆成渝的手长得漂亮,觉得说不好还真是个弹琴的,有些担忧地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陆成渝:“吊路灯的。” 医生:“啥?” 伍相旬:“资本家。” 医生:“……” 他愤而闭嘴了。 陆成渝开了个玩笑,悄悄瞄了一眼秦信,连伍相旬都接话了,他还是无动于衷,表情都没松一下,只盯着他的那只手。 陆成渝有点怵。 好不容易缝完了,医生剪线时说:“看这伤口的形状,是你自己割的吧。” 他顺口问:“可不能这样,你有抑郁症?” 这句话一落下,这个粗神经的医生就自觉了不合适,没等人家回答,就连忙补救道:“没事儿啊我瞎问的,主要以前也碰上过……” 听着像越描越黑,他摇摇头,不说了。 伍相旬却愣住了。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秦信,却发现秦信也带了点深思似的盯着陆成渝垂下的发旋儿。 他心里顿时突了一下。 伍相旬出过国,并且在国外待了七八年,他是接受并且能理解抑郁症的存在的,但是、但是这个词怎么会和陆成渝挂钩? 他那有任何一个路过的Omega没被他的笑撩脸红都算放水的好兄弟? 他之前从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当这个阀门被打开时,内心却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没可能的。 “我看起来心情这么差吗?”陆成渝淡道,“最近是有点不顺,但还没到这种程度。” 医生笑笑,让他去打破伤风。 “我陪他去。”秦信跟伍相旬说。 陆成渝张了张嘴,又抿住了。 后边没有别的患者,伍相旬坐了一会儿,跟那医生搭话时下意识像摸烟,拿出来前想起来医院禁烟,又塞回去了,搓了搓手指头,闲聊似的:“哎兄弟,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朋友……” 医生有点意外的抬了抬眼:“我啥也没看出来啊,瞎说的。” “哦……”伍相旬点了点头,“不过他最近吧确实遇上点事,看今天他这个手弄得,哎,我看见的时候腿都吓软了,你说为了一个、一个Omega,值得吗?” “失恋了啊?”医生没控制住好奇心,“怪不得心情不好。” “是啊,所以我也担心啊,我这个兄弟人也闷,什么都不说,这段日子看着他状态不对,也找不到机会劝他去看看心理医生,不敢提。今天你一说,我就觉得,哎,像。” “平时身体有什么不对吗,头晕耳鸣,消化上的。” “有!”伍相旬忙点头,“经常头晕,去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原因,胃疼是老毛病了,吃饭不规律还喝酒,有时候吃了也吐。” “吃饭不规律,那平时睡觉怎么样?” “失眠挺严重的,好多年了吧都是这样,一晚上睡不了多长时间,有点动静就醒,白天有时候补觉,有时候又精神得跟把睡眠进化掉了似的,我都怕他猝死。” “有闪回吗,幻听?” 伍相旬不太明白“闪回”的意思,他迟疑地说:“没有吧……他没跟我说过。” “我觉得吧,”医生酌量了一下,“症状是挺像的,我以前的一个心内科的师妹上手术台没把人救回来,特懂事的小女孩,眼睛乌溜溜跟玻璃球似的,打麻醉之前还问‘姐姐我明天能不能多看一集动画片’。”他顿了顿,“那之后她状态就不太好了,断断续续看了两年心理医生,现在已经不干这行了,在金商那边开了间狗咖,还挺自在的。我刚一见你朋友,就觉得跟我师妹那时候特别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的样儿,一看气色也不好。” 他两根指头虚戳了戳自己的眼睛:“眼里,没活气儿,知道吧?” 伍相旬攥了攥手机。 “但也不一定,毕竟你也说了你朋友最近失恋,也可能是暂时的抑郁情绪。”他说,“你要不放心,劝劝他去做个咨询也行,现在看心理医生都很常见了,谁还没点过不去的事儿了,生病了找医生是应该的,也不用有什么芥蒂。” “行,好。”伍相旬有心想问那个师妹看的是哪个医生,但一想这种事也不太可能跟别人说多,才作罢了,对他来说找个水平好的心理医生并不是难事,难的是怎么把陆成渝骗过去。 可惜他不知道,如果现在他能把人从秦信那儿救出来,别说是心理咨询,刀山火海陆成渝都跑着去。 两人去的不赶巧,前边好几个等着的。 陆成渝简直坐立难安。 明明秦信一直也没说什么,表情也还算正常,但他就是没由来地心虚惴惴。 还不如被劈头盖脸骂一顿。 麻醉的效果渐渐变弱了,刺痛也从隐约变得越来越清晰,但目前还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 “你不疼吗?”秦信低低地说。 陆成渝还以为他看出来自己麻醉失效了,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问的是割伤自己的时候,不疼吗。 “我……我不小心……”他牵了一下嘴角,放弃了解释,“还好吧,不是很疼。” 秦信并不相信,因为他正在切身地体会那种锐器割伤的剧痛,疼得话都难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 alpha小心地瞄了他一眼,却愣了。 医院亮堂的灯光把人照得无所遁形,秦信的眼圈红了。 他一时几乎觉得自己眼花了,无措地动了动完好的那只手。 秦信是不会流泪的,他强大、沉厚且倔,有着超出年龄的宽和容让,好像没有什么能让他露出软弱、自私的一面,没人比他更清楚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陆成渝总觉得自己是见过他哭的,在无数次梦魇中,那双倔强的眼睛,一颗一颗砸在他手背上的滚烫的热泪,那么真实,每次都能将他灼烧惊醒。可是清醒的时候,他又觉得不确定,那些记忆像罩了隔世的纱,他记不清了。 而此刻他觉得自己当年看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
第70章 刹车 秦信在他看过来的下一秒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拿药。” 于是陆成渝还没看真切,他的脸便一晃消失掉了。 他没想起来拦着,也有些伸不出手,眼看着秦信的背影也一点点从自己视线中远离。 这叫什么事。 陆成渝想。 “下一个,打破伤风的!”护士探出身来叫道。 陆成渝拿着单子过去了。 他外套脱掉了,就剩个衬衣半干不干的,裤子只是勉强不往下滴水,还是潮的,坐过的地方一屁股水,他一进去,那护士就看了他好几眼。 一方面能把黑长直留得挺好看的Alpha男人并不多,另一方面,他此时的形象也属实埋汰得令人侧目。 “喝酒了?”护士是个女beta,她边照着单子录信息,边问。 “没……喝了,不能打吗?” “喝的多吗?” 陆成渝犹豫了一下:“怎么算多?” “……”她录入完了,从低温柜里拿出疫苗盒来准备注射,“给你开单子的医生也问过了吧,他说能打就能打,过来吧。” 脚边有个凳子,陆成渝想了想没坐,半蹲下来:“麻烦给帮个忙,挽一下袖子,我这个手……” 他抬了抬自己刚拼起来的左手。 “别挽袖子了,”护士说,“这种衣服没弹性,卷不起来,脱了吧。” 这个一只手也能办,陆成渝没有立刻动作。 护士又看了他一眼,不大明白一个Alpha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但还是很人道主义关怀地说:“解俩扣子,露出肩膀来就行。” 陆成渝利索地照做了。 他倒是不介意脱衣服,浪劲儿上来的时候不穿都行,就是今天原本打算勾引少爷来一炮,所以戴了很情趣的乳钉。 穿环带链儿的。 ……多少还是得要点脸。 打完针出来,陆成渝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旁边除了偶尔路过的护士,几乎没什么人了。 他无聊地四处看了看,腿伸开老长,松了松发酸的筋骨,抬起完好的那只手举到眼前,仔细地研究自己的指纹。 秦信这个药估计是跑到大洋彼岸拿的,要么就是想等新鲜出炉的,陆成渝都快数清自己的指纹有几圈了,他还没回来。 不会丢下他跑了吧? 他叹了口气,仰着身搁椅子上瘫了一会,一个护士姐姐往这边过来,他收了收腿。 麻药的效果越来越弱,左手偶尔不受控制地抽搐,难以忍受的痛感顺着神经源源不断地传送入中枢。 他盯着面前洁白的墙,借以转移注意力,多少能忽略一点疼痛。 手机响了一声。 质量真好,陆成渝慢吞吞地掏出来,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庆幸地想,居然真的防水。 张鑫发过来一张图片,拍的是一段监控录像,经过处理之后照片上的人脸很清晰,陆成渝能确定自己没见过他。
84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