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辛南雨继续解释,“烟哥一开始说的是喜欢你,有个人说‘你再喜欢,人明星也不认识你啊’,还继续搭话,后来烟哥就改口了。” 远处,搭讪的寸头锲而不舍,再次接近,又到颜烟身侧的那台跑步机聒噪。 段司宇再无法隐忍,摘掉口罩走近,到寸头身后时,正好听见一句吹嘘: “我哥是段司宇公司的高管,你把我联系方式给我,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你哥是谁?”段司宇出声问。 “我哥是段......!”寸头回眸,对上他视线时,愣住,哑口无言。 段司宇抬起下巴,洗耳恭听的模样,等对方继续说。 “我哥,我哥......”寸头结巴几次,再无法凭空编造,立刻下了跑步机,落荒而逃。 调速未关,履带仍在运行。 段司宇跨上履带,因为个高,对寸头需跑的速度,他只需要走。 颜烟跑得微喘,为不打乱呼吸,只侧头看他,并未说话。 晶莹的汗珠顺鬓落下,双颊充血泛红,有种健康的生机美,与病弱时全然不同的漂亮,极易吸引人。 无怪多的是人搭讪。 不悦引起顽劣的坏心,段司宇捉弄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逢人就说‘喜欢我这种类型’?” 颜烟一怔,后觉段司宇是在作怪,无声叹气,配合,“颜烟。” “颜烟——”尾音暧昧地拉长,故意黏糊作怪,“方便给我联系方式么?我也喜欢你这种类型。” 颜烟动了动唇,欲言又止,本只有脸颊泛红,被这么一捉弄,耳朵倏地变成深红色。 段司宇又故意问:“有没有交过男朋友?” “没有。” “喜欢过别人?还是只喜欢过我?” “只喜欢过你。” “喜欢我本人?还是喜欢我的歌?” “都喜欢。” “是么?正好我游艇空着,不如今晚你来船上陪我......” 段司宇越说越离谱,颜烟臊得侧颈也发红,忍不住打断:“你还要玩多久?” 段司宇挑挑眉,视线移到远处,扫一眼正好奇紧盯的寸头。 寸头身旁多了个人,是那粉丝,应正在解释。 眼神对上。 寸头立刻双手合十,举到额头,似在为鲁莽的行为道歉。 不悦稍有减少。 段司宇不再捉弄颜烟,下了跑步机,退回原先的位置。 接下来几日,搭讪的人变少,粉丝却渐多,认出的人走漏风声,扎堆结伴来看颜烟。 没敢打扰两人,大家就抓着辛南雨问,围在器械旁,问得辛南雨心急火燎。 如此,原先的健身房没法再去,颜烟要么换一家,要么在家中添一些器械,方便锻炼。 段司宇自然想颜烟就在家中练,别再去其它健身房,以此避免被旁人搭话。 但这是下意识的圈养行为。 段司宇能意识到,索性闭嘴不提,任颜烟同辛南雨商量,自己做决断。 本以为颜烟会换一家健身房,然而在段司宇离开前日,街道上停着辆中型货车,正有工人卸器械,搬进对面民宿中。 颜烟选了他想要的决定。 段司宇本该高兴,但他没有,反而警惕,因为觉得颜烟是在无意识顺应他。 “为什么不另找一家健身房?”段司宇不禁面色沉重。 颜烟解释:“我不想总被人打扰,辛南雨也很忙,直接在对面锻炼更节省时间。” 并非为他。 段司宇松一口气,“我以为你是为了顺应我。” “我没有顺应你,”颜烟凝视他解释,“不过你的心情,确实是我做决定的指标之一,但这不是顺应,这是正常的顾虑。” 似在提醒他无需矫枉过正、杯弓蛇影。 颜烟清楚他不高兴,也在认真考虑他的不悦,所以主动履行诺言,为他承担改变。 有一瞬,段司宇蓦然觉得,分走颜烟注意力的人事物,好似不再那么重要与刺眼。 因为它们对颜烟做决定的影响程度,甚至不如一个虚无缥缈的变量——他的心情。 对颜烟来说,他最为重要。 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真理。 这次离开后,段司宇会每周抽两日返回西岛,平衡相处与分离的时间,直到两种时段中,他都能情绪平稳,不再无端焦躁。 冬日到达尾声,最后一次段司宇来时,颜烟同辛南雨道过别,跟着回北城做复查。 这次,颜烟的各项指标不仅正常,甚至在数据库中,都处在靠前位置,比大部分人的数据都要好。 比起身体与精神状态恢复,更令谢向惊讶的是,这回竟是颜烟独自来复查,段司宇根本不在。 谢向问:“段司宇人呢?” “他有工作,不在北城。 “你自己开车来的医院?” “坐地铁。” “他会舍得让你坐地铁?” “......因为我不会开车。” 谢向实在惊异。 而颜烟不解坐地铁有什么问题。 或许在旁人眼中,段司宇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连地铁都不会坐。 但段司宇分明很乐意与他挤地铁,因为如此,就能有正当理由当众拥抱他。 段司宇减弱对他的圈养,反倒突现出旁人的紧绷。 听森*晚*整*理问他还要坐地铁回家,谢向直说自己今天不用值班,可以顺路送他回去,让他千万别在晚高峰染上流感病毒。 谢向执意要送,颜烟再三思忖,倒也未觉得不妥,给段司宇发条消息,便上车报了地址。 北城的冬寒下月才将褪去。 车里开着空调,无人说话,只有引擎声与转向灯响,有些异样的尴尬。 良久,谢向轻咳,沉吟着问:“上次我对他说了些重话,他......没放在心上吧?” 重话? 颜烟后觉,谢向指的是那几句警告。段司宇确实有放在心上,不过是听劝,并非记仇。 但谢向的面色并不乐观,反而沉重,或许认为这回段司宇不来,是因为拉不下面子,看不惯自己。 谢向以为段司宇在记仇,怪不得非要送他回家。 颜烟哭笑不得。 在外人眼里,段司宇是有多嚣张跋扈,才会让一个与段玉山同辈的科室主任如此顾忌? 颜烟帮忙解释:“他有放在心上,不过是感谢,如果不是你提醒,我和他都意识不到根本问题。谢谢你。” 未料到颜烟这么直白,谢向一怔,“不客气,我就是随口一说。” 再次陷入沉默。 不到一小时,车驶到门口,颜烟弯身道过谢,下车正要走。 “今后的工作,有着落了吗?”谢向叫住他问。 “我还在考虑。” “任何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找我。” “谢谢。” 门外引擎声响,车驶离。 颜烟关了大门,没进屋,而是走到池边,弯身逗弄池里的锦鲤,不自觉失神。 许多人畏惧段司宇,又因他是段司宇好说话的爱人,所以会转而讨好他。如若没有段司宇,凭他自己,他不会得到这些照顾与讨好。 并非嫉妒或羡慕,这只是种极淡的失意,很快就消去,无影无踪。 片刻,颜烟起身,给段司宇发消息说已经到家,而后进屋。 未来与工作。 他需认真考虑的事。 他已然满30岁,年龄不小,又生过病,有复发的风险。 因为身体,他不能做过于劳累的工作,为了自尊心,他也不想做过于轻松、毫无成就感的工作。 麻烦的矛盾体。 颜烟自嘲着轻笑,拉了张表,仔细评判每个工种的可能性。 段司宇的心情、他需付出的精力与努力、预计引起压力与焦虑程度、成功与稳定的概率...... 所有评判指标中,这四项最为重要。 评来评去,没有一项工种能完美契合。 能做的事,他都不满意。 而他想做的事,都伴着过界限的压力。 不自觉发愁出神。 颜烟坐在书桌边,手机震动时才回神。 段司宇的视频。 颜烟在电脑上接通,扫开月球仪的灯,正要说话,却发现段司宇的背景不对。 人在花园? 颜烟没挂视频,直接跑去开门,发现段司宇竟真站在门外,朝他抬抬下巴。 “你怎么在这儿?”颜烟问。 段司宇预计外出拍摄一周,而今天不过第三天。 “品牌那边要改方案,拍摄延后。”段司宇先进门,解释。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昨天已经回来,却不回家,因为知道他想独自去医院。 颜烟关门,勾起笑说:“那你失去了一个,和我一起挤地铁的机会。” 段司宇凝视他片刻,不答这玩笑,换了鞋就直奔书桌,去看电脑里的东西。 颜烟先一步靠近,下意识关掉表,躲藏。 “你刚才在做什么?”段司宇问。 “我没有......” “你不高兴。”似知道颜烟要找借口,段司宇先行打断,并未强迫颜烟给自己看,只是抬起手,点点无名指上的戒指,提醒他如实解释,遵守承诺。 任何事,今后都要一起承担,无论是高兴或难受。 他们说好的。 段司宇已经主动让他承担改变的责任。 而他还在下意识遮掩,藏着掖着,违反他们间的誓言。 良久,颜烟深呼气,重新点开评判的表,坦白,“我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也不知道未来要做什么。我怕今后的几十年里,我都只能像现在这样......” 一事无成,无所事事。 没有任何意义地苟活。
第70章 段司宇俯身,仔细扫视表上的分析。 表里列举的工种相当多,三成与专业有关,剩下无关的工种,都需颜烟付出努力与时间,从零开始。 每项指标都有做预估,按不同权重计入评判,以此决出最合适的工种。 点开细看,段司宇发现竟还有批注,这些预估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颜烟仔细思考过的结论。 以往做决断时,颜烟都要如此分析?反复对比,以做出最好的决定? 心跳无端变快。 颜烟的这个习惯,最让段司宇爱慕,因为他只有“灵光”,做不到这样理性细致。 段司宇将表发给自己,反问:“什么才叫合适?要每一项都拿满分?” “怎么可能拿满分......”颜烟欲言又止,后觉他又在要强,固执,不愿出错,非要选到最好的决断。 他根本没有改变。 压力与心情的指标,只是对他要强本性的掩藏。 就像运行已久的车轮,没有刹车,无法停下,他就算意识到,所做出的改善行为,也不过是在轮下加点碎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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