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南雨干咳一声,提议:“这半年西岛新加了不少绿化,挺漂亮的,要不你们出去逛逛?” 颜烟应下,将行李箱拉到对面洋房归置好,再同段司宇出门游走。 故地重游。 颜烟倏地想起,第一天到西岛时,段司宇将他送到这,还偷偷摁车锁,幼稚地不准他下车。 而今,还是段司宇将他送来,却将独自主动离开。 颜烟无声呼气,主动牵住段司宇的手,十指相扣,半身贴近。 两人沿着小路寂静漫步,走到最近的海滩,又再回程。 洋房内已做过清扫,用品齐全,两人份的洗漱用具、衣服,明显是为两人度假提前做的准备。 但这些都将无用,因为未来几月中,只有颜烟在这里生活。 强烈的不舍侵袭。 出浴室后,被抱到床上时,颜烟仍紧拥着不放。 段司宇一语不发,只轻吻颜烟的额头,哄着对方入睡。 月光自东向西,灯火倒影阑珊,见证一场无声的道别。 良久,颜烟终于闭上眼,应是睡了,手还紧紧攥着段司宇的胳膊,似怕一睁眼,床边就已无人。 段司宇确实打算夜半离开。 因为只要颜烟醒着,他就会像白日那样,数次推迟,因为不舍而优柔寡断。 等到怀中人呼吸平稳,段司宇才敢动,一根根掰开颜烟的手指,小心起身,再将被角掖紧。 垂眸端详良久,段司宇没俯身去吻,只小心穿好衣服,直接下楼,怕再吻一次,他又会反悔拖延。 嗡—— 走出大门时,手机忽然震动。 颜烟打来的语音。 段司宇一顿,转身仰头往上看。 颜烟根本没睡着,正站在窗边低头看他,神色隐在夜光中,看不真切。 长久对视,语音自动挂断。 段司宇抬手,往里挥了挥,示意颜烟赶紧回去睡,语音却又重新打来,他只好摁下接听。 “你不能只和我视频,你要找时间来看我。”声音断断续续,颜烟似在抽泣。 “好。” “我的生日,你也要来,不能只有礼物送到。” “我知道。” “晚安。”说完,颜烟离开窗边,听筒中声响窸窣,颜烟应是躺回了床上。 “晚安。” 语音未挂,段司宇听着颜烟的欷歔声,一路步行至码头,到了岸边,却不上艇。 等到欷歔声渐停,转为平稳的呼吸,确定颜烟睡了,段司宇才低声说出想说的后半句。 ——晚安。 ——我爱你。
第67章 分居的第一日,颜烟就早醒,天还未亮,他却已无法入睡。 现在与半月前,段司宇骗他去奥勒不一样,那不过才两周,有计划有归期,他清楚知道段司宇会回来。 而今,归期无定,短则几月,长则大半年,一切看他的恢复程度,以及他们相处方式的改变。 昨晚的语音持续一小时之久,段司宇一定是等他睡了才挂。 颜烟本不想脆弱流泪。 但段司宇悄悄走时,他忽然意识到,如果改变不够彻底,段司宇将不会来见他,因为决心已定,段司宇从不允许自己优柔寡断。 他命令对方要来看他。 段司宇虽答应,但他听得出,那只是哄他的抚慰。 眼睛发肿,一时又鼻酸。 颜烟唾弃自己脆弱,抬手揉揉眼眶,压下鼻酸,给段司宇发消息。 【Yan:到北城了吗?】 良久,对面未回,应是还在飞机上。 颜烟长呼气,下床,进浴室拧了冰毛巾,敷在眼上消肿。 曦光渐亮,手机震动时,颜烟拉开毛巾,一下坐起身。 【Duan:到了。】 【Yan:我想视频。】 即刻,段司宇打来视频。 因为奔波,段司宇明显疲乏,似刚上车,正在后座,朝他勾了勾唇。 不知怎么回事,只是见到这笑,眼眶一下发红,湿意涌上。 颜烟不想这么脆弱,但他止不住鼻酸,不过分居而已,却矫情得像分手,他分明年纪更大,理应成熟自持。 相顾无言。 好在这回没有流泪,颜烟眨眨眼,凝视屏幕中的段司宇,情绪逐渐消下去。 见他平静,段司宇才出声,“怎么醒这么早?” “床不习惯,明天就好了。” 这是句假话,他们都清楚真实原因,是为分离。 一说话,颜烟的眼睛似又要红,湿漉漉。 段司宇在心中叹气,无比自责。 颜烟从来不哭,就算那年与他提分手时,都能面无表情,可因为他的“圈养”,颜烟过于依赖他,对分居与改变尤为不适。 半年来,他们已缠得太紧。 对他蓦然狠心的“剥离”,颜烟会无意识排斥,挽留阻挠,脆弱到不可控。 如同戒断,这是正常的,肖卓提醒过。 早有心理准备,心口却依旧疼得厉害,如有万针扎。 但是他不想心软拖延,无论对自己,还是对颜烟。 段司宇深呼气,“我们今后隔天视频一次,其余时候都只发消息,好不好?” 声音温柔,说的话却似尖刀,往下斩。 呼吸一瞬遏止。 颜烟静了片刻,答应,“......好。” “遇到无法解决的事,随时联系我,不要自己硬撑。” “我记得。” “我先睡一会儿,晚上联系。”段司宇没敢说太多,怕说多了,又让颜烟失控,三两句便要道别。 “再见。”颜烟勉强勾起笑,想显得坚强一点,主动摁下挂断。 视频结束,笑容立刻垮下。 颜烟单手撑着脸,无神发愣,泪水不受控溢出,划过指尖,堆在掌心。 良久,一丝日光照进窗,颜烟双眼微阖,侧头往外看。 朝阳升起,橘红日光晕在海平面上,似带有生机,从一条线起,不断扩大,直至明亮到刺眼。 颜烟吸了吸鼻子,拿毛巾抹干眼泪,打开投屏,播放晨起的拉伸视频,跟着练。 他得赶紧好起来。 颜烟边练边想,他不能总让段司宇为他担心。 头几日,易触景伤情,在餐桌上吃饭时,颜烟有次唏嘘了两下,吓得辛南雨手忙脚乱,不敢乱说话。 后来逐渐习惯独自生活,状态好转,颜烟不再无征兆流泪,除了体弱,与生病前几乎无异。 一周后,颜烟恢复一日三餐,与辛南雨作息一致。 吃了早饭,辛南雨问:“烟哥,你想跟我去健身房吗?” 颜烟一愣,“我现在应该没法运动。” “没事,你就去逛一圈,随便动几下,没那么讲究。”嬉笑间,辛南雨搂着颜烟的胳膊,往码头出发。 西岛没有健身房,有过也以倒闭告终,只鹭城区有,两人上了游艇,破浪前行,很快到达。 颜烟没法做力量训练,低强度的有氧也够呛,只能开着跑步机,调到低速行走。 这健身房费用高,正在早晨,人也较少,周围只几个陌生人,各练各的。 辛南雨正做卧推,60公斤的重量,做完几组,稍作休息,又继续做,咬牙切齿坚持。 颜烟走累了,歇口气,坐着休息,观察四周。 或是环境使然,分居的焦虑降到最低,几乎消失,只余下细小的想念。 良久,辛南雨走近,满脸汗,“烟哥,我去冲个澡,马上就好,等会儿你想玩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好,谢谢。” 或是怕他出意外,他外出时,只要有空,辛南雨都会陪同。 想玩乐的项目,颜烟没有。 想做的事倒是有一件——冲浪。 但目前颜烟无法冲浪,只能坐椅子上晒太阳,远望海面。 到海滩边后,辛南雨明显紧绷,应是想起他寻死的事,视线不离他。 目光焦灼。 颜烟无法忽视,直接说:“我不会再寻死,就算以后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森*晚*整*理学城 “啊——!” 他本想说就算复发,也会积极治疗,与肿瘤共存,争取活到七老八十,但辛南雨明显听不得这俩字,尖叫着打断。 颜烟侧眸,瞄见对方纯真的慌忙模样,不禁低笑。 “你笑什么?”辛南雨苦着脸问。 “我以为,你会因为纪泽的事,变得......”颜烟欲言又止,因为诸如野生棱角之类的话,过于抽象,并不好描述。 辛南雨轻哼,“我不怕他,我现在身强体壮,他出来后再敢欺负我,我直接把他揍趴下,大不了一起被拘几天。” 纪泽的刑期只五年,因为纪绫佟最终还了那三十万,又找到著名的刑辩律师辩护,毕竟是父子,情理上未放弃不管。 辛南雨闷着不说,等想起去问,颜烟才后知宣判结果,早已错过帮忙的时机。 好在辛南雨只低沉几日,迅速振作,找教练学拳击健身,立誓今后,不许让任何人欺负自己。 纯真与棱角。 辛南雨似乎并未失去,只是隐藏起来,偶尔仍有展现。 “谢谢。”颜烟脱口而出,不自觉。 “嗯?谢什么?”辛南雨不解。 谢谢辛南雨遭遇剧变,虽然成熟,却还保有纯真。 一个他早已失去的东西。 但颜烟未说出口,改口说:“谢谢你送我耳机,不然我应该,救不回来。” 他们不聊寻死的事,因为无论何时提起,辛南雨都战战兢兢。 但或是海面宽阔,导致心情也开阔,颜烟忽然想,他没必要羞耻逃避,因为他不会再寻死。 辛南雨一怔,“耳机是陆蔚买的,是他让我送给你。” 声音渐低,失神。 “你现在跟他还有联系?”颜烟试探着问。 “偶尔会发消息,就半个月一次。” 比他与辛南雨生疏得多。 “你已经决定放弃他?” 辛南雨态度无谓,“也不能算放弃,我现在只想多赚钱,恋爱的事五年后再说。他能等就等,不能也没关系,我可以找别人,多的是人会喜欢我。” 说最后一句时,辛南雨抬高下巴,相当神气。 颜烟跟着笑,眼神有些羡慕,羡慕辛南雨的无尽生机,与如今的自信。 四目相对片刻。 辛南雨收起不正经,认真说:“烟哥,也有很多人喜欢你。宇哥的粉丝,我,还有西岛所有见过你的人,都很喜欢你。” 很多人喜欢他。 颜烟微怔,一时哑然。 “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大家都想看你恢复,多见见你。”辛南雨语气认真。 “......好。” 这天起,颜烟总会跟着到健身房,虽依旧不能做训练,但运动逐步增加,体力渐渐恢复。 辛南雨其实很忙,一周七天无休,除了拍摄、定时接客,还要隔日去趟公司开会,监管商铺的经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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