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南雨一愣,忽地想到段司宇那句“要长心眼”,立刻说:“我现在报警。” “我真不是故意的!”黄毛一听急了,忙不迭哀求,“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再犯了!真的对不起!” 哀求间,手中的电脑摇摇欲坠。 “手拿稳。”颜烟再度提醒。 黄毛立刻抱紧电脑,虽然手发抖,但好在没松开。 “无论你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颜烟平淡地说。 黄毛点头。 “等警察来了,要怎么办,老板会和你父母商讨。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蹲着不动,别把电脑摔了,以此减轻事情的严重程度。” 或许是颜烟的声音太过平静,黄毛也被感染,手渐渐平稳,不抖了。 警察到时,三人仍保持这种站位姿态,有些滑稽。 黄毛在车上提供了身份信息,到达派出所时,父母已在门口等待。 确实如其所说,黄毛是个未成年,和父母来鹭城旅游,独自在西岛游玩时,看‘南雨小窝’装修漂亮,好奇而入,因发现大厅无人,一时起了歪心思。 这次,只有辛南雨进调解室。 颜烟只站在派出所门外,同段司宇发消息,简单概括事情经过。 【Duan:什么时候结束?我开车去接你。】 【Yan:不用。】 对面停顿好几分钟,才发回消息。 【Duan:我明天叫人来装监控和防盗门。】 【Yan:好。】 颜烟看着对话框,总觉得他的回复太冰冷。 【Yan:距离很近,你没有必要开车来接。】 【Duan:行。】 解释过后,愧疚感消去不少。 颜烟收起手机,仰头望月,有些烦躁。 无怪辛南雨会放松警惕。 他只在这里住了两个月,从未听闻过盗窃事件,多数夜晚不锁门也无事发生,久而久之,便习以为常,下意识认为不会有人盗窃。 更何况,辛南雨已来西岛一年多。 好在每间房都换成电子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思索间,颜烟越想越懊恼,觉得这错误非常低级,他不该犯,更不该没能提前预料。 颜烟皱眉思考,在心中自我数落,未发现远方渐近的身影。 “在想什么?” 鼻尖擦过佛手柑的味道。 思绪被打断。 颜烟对焦视线,一怔,“你怎么来了?” 段司宇发丝蓬松,许是刚洗过澡,身上香味比平时浓。 段司宇走到颜烟身旁,也仰身背靠玻璃门,手臂挨着手臂,“确实没有必要开车。” 颜烟侧眸,瞄到对方侧脸。 月光洒落面庞,无端让他想起一段缠绵旋律,是段司宇弹过的《月光》。 因而一时忘记移开视线。 白雾在呼吸间缭绕,段司宇也仰头,和他一样,望着月亮,“所以我是步行过来。”
第28章 月光正盛,门前人来人往,他们隐在月色里,也无人注意到这隅角的面庞。 “怎么不进去?你放心辛南雨独自在里面?”段司宇问。 颜烟望向前方,“他总要学会自己处理问题,以后再出事,不一定有人帮他。” 语气有些沉重。 段司宇点头,又问:“不点支烟?现在氛围不正适合?” “这里不是吸烟区,”颜烟一顿,“我现在也不想抽。” “是么?”段司宇不置可否,“我刚才还以为,你很烦躁。” 他确实在烦躁。 又一次。 段司宇察觉他的情绪。 颜烟轻呼气,索性承认,“是有一点,但不至于要抽烟。” “怎么?” “我在想,为什么换房间锁时,没有想到在大厅加装防盗门?如果提前加装,今天就不会发生这这种事。” 段司宇一怔,第一次察觉,颜烟也是会烦恼的,并非时时都冷淡地稳操胜券。 而且,烦恼的原因竟很琐碎,小到他认为这根本不是个问题,不至于烦恼。 或许曾经,颜烟也在为许多事烦恼,可是他忽略了,什么都没能察觉。 心头一丝难受。 段司宇调整好情绪,语气刻意无所谓,“加装了也会发生。” “为什么?” “因为时间还早,辛南雨不会关门,那学生依然能进门。” “......嗯。” “况且,就算加装,也要考虑开关门的时间段,不能因为大厅没有人,就直接关门,那和主动赶客没有区别。” 这样一说,颜烟被转移注意,烦躁消去不少,认真思考要如何提高安全性,“再招一个人做前台?” 段司宇不否认,只说:“现阶段的客人多是为了他本人,他不亲自接待,谁想来这里住?” “那他也不能24小时待机,”颜烟停顿一瞬,“第一次接待他亲自露面,平常时候,还是要有人守着。” 做生意哪有不劳费精力的,又不是人人都是段玉山,生来就是宏图大道,劳役他人干活,自己忙生计,一天睡5小时都嫌多。 段司宇轻笑,“我发现,你是挺心疼他。” 有一丝落寞。 “我......” “他年纪小,脑子也缺根筋,被心疼是理所当然。”科诨打岔,但尾音仍咬着说。 段司宇已尽力控制妒忌,不想表现出多余的负面情绪,却仍有泄露。 一时沉默。 片刻,颜烟自嘲一笑,“也不算是心疼。或许,因为我喜欢做救世主,享受别人感激的眼神。” 辛南雨是,岛民也是,那种感激,似能让他活过来,感觉自己还有几分用。 救世主? 段司宇眼神一凝,“什么意思?” “没什么,随口一说,”颜烟摇头,直起身,“我进去看看,还有多久结束。” 又是躲避。 隔着半透明的玻璃,颜烟的背影似蒙在雾里。 段司宇没执意追问,因为就算紧逼,也只会得到谎言。 不久,辛南雨从调解室出来,黄毛与对方的父母也跟在身后,仍在鞠躬道歉。 处理结果是辛南雨接受和解,对方赔偿三千元,考虑到黄毛是未成年,显示屏也完好无损,这算是最优解。 “他爸妈说要断掉他的生活费,那他岂不是更拮据,再去偷东西?三千块是不是太多了?但我看网上都说这样处理最好......” 事情结束,辛南雨心有余悸,仍在思虑。 “我当时就该早点下来。”最终,辛南雨仍是懊恼。 颜烟想起,辛南雨当时是一人下楼,问:“摄像不在,拍摄已经结束?” 辛南雨低咳一声,“嗯,我当时还在做手工。” 有些心虚。 “两天一次拍摄都不够你做?”段司宇倒没批评,只说,“明天会有人来装防盗门和监控,我让陈章......” 颜烟拉住段司宇的胳膊,打断,转而向辛南雨说: “你去找陈章沟通,大厅没人守着不安全。你去问他,谁有意向到你这里做前台。工资,工作时间,工作内容,这些都由你自己定。” “我自己定?我不会......”辛南雨下意识畏难。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这次你试过怎么招人,面试,以后人员再有变动,你就不会慌。”颜烟声音平淡,仿佛这是件易事。 辛南雨一向听颜烟的话,尽管忐忑,还是点头应下。 到达住处,午夜已至。 洗过澡,颜烟半躺在床,疲乏大量上涌,他却还不想吃药。 在段司宇面前,他似乎,太过放松警戒。 半夜去派出所也好,烦躁的事也好,这些都无碍,说就说了。 可他为何要脱口而出那句“救世主”? 不自觉懊悔。 似乎只要面对段司宇,他就总是懊悔,懊悔某一时刻不该说哪句话,做哪件事,从前至今,毫无长进。 嗡—— 手机倏地震动,打断思绪。 【辛南雨:烟哥,你睡了吗?我有个小礼物给你。】 【Yan:好。】 颜烟起身开门。 辛南雨将东西放在他手心,道了句“晚安”便跑下楼,十几秒后,楼下传来一小声欢呼,似很高兴。 门合上。 颜烟打开灯,细细看礼物。 一个卡通小人,黑色头发,鼻翼右侧一颗小痣,黑色大衣与双肩包,颈间...... 一条红白条纹的围巾。 特征太明显,一眼便能认出。 这是曾经的他。 手机又震一声,颜烟回神。 段司宇发来两张图,一张是手工的卡通小人,另一张,则是一张旧日合照。 颜烟指尖一抖,没敢点开合照。 只看小图,他已知晓,那是他和段司宇,平安夜在楼顶,冷风吹拂下的一张合照。 镜头略微模糊,白雾缭绕,他忍住咳嗽,将半张脸躲在围巾里,而段司宇搂住他的肩,抬高手机。 【Duan:辛南雨手艺不错。】 【Duan:他找我要照片,想给我们做个小人摆件,我随便挑了一张发。】 【Yan:嗯。】 颜烟垂眸盯着小图,有些失神。 良久,屏幕熄灭,颜烟收起手机,指尖拂过小人颈间的围巾。 小人脖子上戴有围巾。 但他的围巾,早已丢失。 把摆件放到床头柜,颜烟吞了药,侧躺着与小人对视。 眼皮逐渐沉重,一个荒谬的想法乍现。 如果能实现他一个愿望,他想,他要把时间定格在那时的平安夜,在他死时,孜孜不倦重复一百次。 对街的灯熄灭。 段司宇离开窗前,回到工作室,没立刻戴上耳机,坐在工学椅上,又一次失神。 显示屏处于待机状态,无序的泡泡相互撞击,鼠标一动,变成常设的壁纸,颜烟夜里抽烟的那张照片。 他的壁纸换过一阵,在分手期森*晚*整*理间。 至少有一年,他不想看见颜烟留下的东西,也不愿处理丢弃,所以就算原先的房子不住,他也要继续租。 后来房东要收房,也不打算卖,他只好亲自去收东西,因为不想让别人碰。 卧室抽屉里,段司宇发现一部旧手机,那不是他的,而是颜烟的上一个手机。 手机放在掌心,段司宇的第一想法——如果颜烟的账号没有登出,数据还在同步,他必须要看看颜烟的动向。 所以他充电开机,发现颜烟的账号依旧登着,便第一时间关掉旧手机的定位与数据同步,避免被颜烟发现端倪。 照片,备忘录,日程提醒事项,他一项项翻,厚颜无耻。 反正,羞耻这种情绪,他从未有过,今后也不会有。 出乎意料,他们的合照都在,未被删掉。 甚至,他的照片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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