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颜烟睡着,段司宇收了电脑,俯身凑近。 鼻尖相隔几厘,距离很近,视线落到颜烟微张的唇。 吻下去,这样就能证明他喜欢颜烟? 段司宇愈发靠近,两唇将要相贴,但在相隔最后一厘时,他停住了,并未继续。 因为颜烟嘴唇微动,小声说了句梦话。 “我没有......” 没有什么? 他侧头,将耳朵覆近了听。 “我不是故意的,不要......”颜烟摇头细语。 段司宇一怔,重新坐回椅子上。 或许这句话并未意有所指,或许颜烟在做别的梦。但他却觉得,颜烟是在对他说,是在为自己的喜欢所道歉。 颜烟怕他拒绝,所以不曾坦露,已经很小心掩饰,却还是忍不住从眼神中透露。 短暂,若隐若现,像在平淡湖泊上的一秒涟漪。 第一次,他知道了心软是什么感觉。 那是一种很涩的情绪。 像吃了不熟的杏子,发青的梅子,涩得他想将颜烟喊醒,说他已经知道了,不用再这样小心隐藏。 天快亮时,段司宇有些疲乏,趴在被子上小憩,但并未睡沉,颜烟一动他就醒了。 还未睁开眼,发丝上先传来轻柔触感,颜烟小心翼翼,像是在抚摸易碎的物品。 可那只是他的头发而已。 颜烟想怎么碰,他都允许,何必这样留心。 他一动,颜烟就立刻将手收回去,甚至装作在听歌,平淡地同他说早安。 那一刻,段司宇想,他再也不想试探,也不想装作不知情,无论颜烟想要何种关系,他都接受,他都同意。 - 在一起的第一个月。 他们的相处方式并无变化。 一起吃晚饭,互道晚安,周末去看电影,最多就是搂着肩膀,或人多时候牵着手,跟原先没什么差别。 直到又一年除夕。 简单的年夜饭结束,他问颜烟想做什么。 颜烟想了想,看向窗外,说想去楼下放烟花。 说是烟花,其实只是无声的烟火而已,拿在手上,光散时便安静熄灭,就像从未留下过痕迹。 颜烟两手拿着烟火,而他摁下打火机点燃。 呲—— 火光陡然茂盛。 颜烟似勾起唇,很安静地高兴,将其中一个递给他。 不多时,颜烟手里的火光灭了。 残余的青烟与白汽混在一起,被颜烟的呼吸缓缓推远,此时分明未下雪,可段司宇却觉得,鼻尖有一丝雪的气味。 随后,他手上的烟火也熄灭,颜烟仰起头,唇角还勾着,漂亮的眼睛看向他,再未停留在烟花上。 世界似乎静止。 北城的大风被摁了停。 无端,段司宇想到初见颜烟的秋夜。 那时,他也有这样的感觉,似灵魂从身体脱离,极慢地在半空飘行,思绪轻若飞雪。 段司宇意识到,他犯了个低级错误。 从头至尾,他都在用世俗定义的喜欢,来评判他对颜烟的感觉。 但他却忘了,他本就与这世界格格不入,若照世俗的经验来定义他自己,定义他的爱情,也只会得到一个错误结论。 他曾觉得没有紧张,就不是心动。可如果他的心动,本就该像现在这样,安静无声,思绪轻飘呢? 他不说话,颜烟便问:“怎么了?” 段司宇凝神,俯身抵上颜烟额头,他们之间的距离,第一次如此近。 颜烟愣了一下,但没有躲,依旧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仿佛无论他想做什么,有多过分,颜烟都能平静接受。 心口没来由发痒。 段司宇不自觉想,如果他吻下去,颜烟会露出何种眼神,依旧平淡,还是惊慌? 想做什么,就直接做。 他人生的信条。 “我要吻你了。”这并非征求,而是一句告知。 他收紧手臂,将颜烟往上一搂,低下头,终于吻在颜烟唇上。 唇相贴的一瞬,他已无暇顾及颜烟的反应。 他的动机始于恶劣的坏心,但真吻上时,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作感官失调,灵感迸发。 根本就不是电影里说的,心跳加速,这么一个低级的词就能形容。 那是种抽象的混乱。 他的灵感像被压缩在一个奇点,而后嘭的一声大爆炸,零零碎碎的和旋四处飘洒,钢琴声,小提琴,合成器,紊乱到他无法整合。 或许只一秒,或许有几分钟之久,段司宇根本分不清楚。 他直起身,唇相分离,颜烟睁开眼,呼吸声发抖,耳朵也已经红了。 到这时,他才想起他顽劣的动机,抬手去触颜烟的耳朵。 颜烟下意识躲了一下。 段司宇收紧手臂,并不让颜烟躲,指尖触到滚烫时,他只觉耳旁又出现旋律,这次并非紊乱狂炸,而是和谐有序的一段。 即刻,他攥住颜烟的手腕,快步拉着人回家。 门合上的一瞬,他再无法自控,将颜烟锢在门上,低头直接吻了下去。 唇舌相触,却已无法满足。 他撬开颜烟的唇,侵占似的吻,像要夺走对方的所有氧气,不给颜烟留一秒气口,贪得无厌纠缠。 而颜烟没有反抗,只是将手放在他肩膀,初时只是轻轻搭着,后来收紧了手指,攥得很紧。 这一吻持续太久。 到后来,颜烟似是站得腿软,半身重量都搭在他身上,清冷的眼中蒙着薄薄一层水雾,像是远山清晨时的冷烟,又一次让他脑海里炸了和弦。 索性,他搂起颜烟,将人拉到沙发上坐着,不由分说继续吻。 他停不下来。 也不打算停下。 段司宇决意,他要吻到颜烟失神,眼里的水雾顺着眼角落下来,惊慌地推开他为止。 可到最后,颜烟就算被吻到小声喘气,也未曾推开他,只是看他一眼,再移开视线,仿佛躲避眼神就是最过激的行为。 “颜烟,你还想让我做什么?”他俯身凑近,半身的重量压在沙发,像要将对方嵌到自己血液里。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在接受颜烟的那天,就认真做过功课,买好要用的东西,权衡过数次,当这些事真正发生时,他是否能接受。 但此时,段司宇想,用接受一词并不准确。 他不是在接受,已近乎邀请。 颜烟又不说话了。 他知道颜烟在干什么。 颜烟一定在思考,像写代码一样,在这不清醒的时分,仍攥住一丝理智分析。 所以他摇头,不等回答了,直接将颜烟楼起,往浴室走,不给对方一点理智的余地。 “我没有准备东西。” “你想准备什么?我房间里有。”他毫不羞耻,直接问,“还是说,你现在不想做,要再等等?” 出乎意料,颜烟竟立刻摇头,平淡地说:“我不用等,是你需要认真考虑。” 是他需要认真考虑。 不知何时,颜烟似抓到了他的心思。 知道自己对他有重大的意义,以为他一个月前的答应,是一种变相妥协。 但颜烟不知道的是,他这一生不会为任何人妥协,如果他不想做一件事,谁都无法逼他。 爱情不是廉价的落俗。 与其它感情比起来,也无谓高级低级,更不是他不承认,就能当作不是的东西。 颜烟可以是月光的花种,可以是半夜化成人形的精灵,可以做他的缪斯,也可以是他的爱人。 这一切,并不冲突。 “我已经考虑好了。”勃发的欲望已然证明,他想要颜烟,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逃避的借口。 颜烟静了一瞬,而后闭上眼睛,主动吻上他的唇。 很轻柔,体温稍低,像是漫天的月光洒落,挟带极地低温的雪,净化他的呼吸。 这一刻,段司宇坦然承认。 他坠入的是爱河。
第30章 辛南雨的两个账号,各平台零零总总加起来,粉丝突破五十万时,“海滨旅社”已开始着手布置在鹭城区的拍摄。 比起大流量的账号,辛南雨这点粉丝不算什么,有一点底气,但又不多。 开拍时间愈发近,制作那方仍无新动静,还未定下在西岛的拍摄地点。 除了辛南雨在忐忑地忙碌。 颜烟也已在计划,如果没法得到这个机会,届时要如何蹭上节目的热度,找到更简单的变现方式。 账号有起色,客流跟着增加,隔一日就有几个客人入住,按如此增速保持,开始盈利指日可待。 新招的前台是个中年女性,在外做文职十年有余,今年“被”提前退休,回岛后正愁没有收入。 辛南雨开的工资不低,前台一入职,不仅认真做本职工作,还会主动帮忙做其它事,麻利勤快。 整个南雨小窝,人人各司其职。 只有段司宇在悠闲享受,没客人时,就去大厅解决早晚饭,等有客人,就让辛南雨打包送到对面。 当然,打包的不止饭菜,还要把颜烟也一起打包了。 原因是段大明星不想独自一人吃饭,必须要有人陪着,不然就要任性地到大厅用餐,无论是否有客人。 “烟哥,吃完了微信叫我,我过来收拾,你千万别自己收啊。”走时,辛南雨提醒过,便速速跑走。 一楼的厨房是开放式,橱柜上没有厨具,摆了些酒,酒量有多有少,皆有被开过的迹象。 颜烟的座位正对橱窗,看到酒时,视线稍作停留。 段司宇正在拆包装盒,察觉后一顿,“怎么?” “没什么。”颜烟收回视线,垂眸。 拆包装的声音,打包盒里的烧腊,水煮的青菜,两碗米饭。 一切过于相似。 有一瞬,颜烟差点以为,他还在北城,只是和段司宇换了间屋子住而已。 段司宇将饭递过来,颜烟接过道声谢,压下心内隐隐的焦灼,安静吃饭。 “没想到我会喝酒?”冷不丁,段司宇开口。 已知道他那一眼的意思。 “......我以为你,”颜烟一顿,“不喜欢喝酒。” 他记得,段司宇从前滴酒不沾,因为讨厌酒精的味道,说那味道很恶心,像是呕吐物。 “现在偶尔会喝。” 段司宇唇角一勾,似想到好笑的事,“有天我喝多,半夜失手发了首歌,把叶思危吓得,穿着睡衣开车,直奔家里教育我,还打电话向宇亿梦告状。” 颜烟攥紧筷子,并未被逗笑,只是点头。 “我这两年的歌,你有听过么?”段司宇夹了块烧鸭,放进颜烟碗里,动作自然。 “听过一首。”嗓子发干。 “哪一首?” “重复分镜,听过一小段。” 一时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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