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翻了下手里的文件夹:“荣创的刘总在会客室等了你一早上了,要不要见见?” 贺云承挑眉,眸光里闪过什么,说:“你让他过来吧。” 大概过了三分钟,一个胖胖的男人走了进来,衬衣都快兜不住他的啤酒肚了。 “贺总,真是好久没见了。”刘总笑着伸手过来。 贺云承并不和他寒暄,而是摆弄了下办公桌上那个设计精巧的机械钟,调整好发条,他微微勾唇:“你有三分钟的时间说服我。” 刘总一愣,“三分钟?” 贺云承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计时已经开始了。” 刘总暗里咬牙,但他是来求合作的,来这里之前已经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于是面上仍旧笑着,加快语速,把他们的项目吹嘘得天花乱坠。 可是他越说越心虚,面前的人气质沉稳,目光锐利,和几年前那个急躁的毛头小子判若两人,岂会轻易就被打动? 尤其他们还有过过节! 眼见时间到了,贺云承在铃声响起的瞬间按下开关,钟声戛然而止。 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刘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大公鸡,梗着脖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脸都憋红了。 “刘总,大家都是生意人,讲究的是一个诚信。”贺云承慢条斯理道,“你们荣创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我要是真信了,那我的资金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刘总擦了擦额头的汗,赔笑道:“贺总,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我们最近是比较困难,但只要这个项目顺利开展,绝对能赚一大笔!您就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 贺云承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压迫感顿时就扑面而来。 “我们承天虽然效益还算不错,但不是冤大头。”贺云承眸色愈发深邃,“何况当初,我们困难的时候,你们是如何落井下石的?” 当初贺云承拖着景宏从集团独立,不少同行都在打压,尤其是荣创,趁机抢了他们好几个项目。后来景宏独立,贺云承拿到控股权,更名承天,两年前上市时也遭遇了些阻碍,荣创就是搞鬼的一员。 新仇旧恨,姓刘的实在找不到出路,所以连脸都不要了? “贺总……” 刘总还想说什么,就见贺云承拿起一旁的座机,彬彬有礼地说:“你自己走,还是我让安保来请你?” “打扰了。”刘总不悦道,“告辞。” 人出去了,苏谨又进了门,说:“刚才接到一个邀请,最近要举办一个行业内部的商业酒会,你要去吗?” 这种邀请近两年多了不少,其实也没什么意思,但也算是个和同行交流的机会,偶尔还会有些比较有名的从业人员参会,说不定还能挖到人才。 但贺云承不喜欢凑这个热闹,很少会前往。 贺云承沉吟了下,问:“今年有哪些人?” 苏谨就知道他会这么问,早就打听好了:“好像有个挺出名的剑桥博士,刚从英国回来,叫Yu Chung?最近刚拿了利特斯大奖。” 利特斯奖是建筑业内的国际性大奖,含金量很高,能拿到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她说完,正等着回复,却发现贺云承在发呆。 “怎么了?”她奇怪地问。 贺云承如梦初醒,不自觉地握紧了左手。 那伤口明明早已痊愈,只剩下浅淡的瘢痕,可不知为何,现在却莫名其妙地痒了起来。 苏谨还在等他的回复:“你去吗?” 贺云承喉结上下滑动,面色似乎毫无异样:“去。” 苏谨走了,办公室又安静了下来,贺云承沉默地坐着,出神地看着左手掌心。 那道横贯掌心的狰狞伤口已彻底愈合,留下的疤痕和他的生命线连在了一起,分不出哪道更深,哪道更浅。 原来已经五年了……
第63章 宴会厅里。 钟渝一身正装, 手指捏着香槟杯的细颈,漫不经心地晃着。 这是场由国内建筑师协会主办的交流酒会,来的大多是行业内的佼佼者, 当然也会有一些国内负有盛名的建设集团高管,对他这种刚回国的新人来说,是个结交人脉的好机会。 今年的主持人则是国内某大设计院的负责人,名叫程柏清, 之前去伦敦参加一个建筑交流峰会的时候, 机缘巧合认识了当时还在读博的钟渝。他挺欣赏这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听说他要回国,立马就给他抛来了橄榄枝。 程柏清人脉广,又有心帮钟渝牵线搭桥,一直带着他在厅里到处social, 介绍同行给他认识, 言语间满是夸赞。 “诶?我不久前才见过你。”有个挺面生的人伸手过来,“就利特斯的颁奖礼上,我坐在台下, 《Zero Area》设计得太牛了!” 《Zero Area》是钟渝本次利特斯奖的获奖作品,译名为《零域》,可以说把光映射、折射运用到了极致, 从不同的角度看去会呈现不同的视觉效果, 角度找得好的话,甚至会是一座隐形的房子——当初是为一家科技馆专门设计的。 “过奖了。”钟渝和他握手, 笑容得体又温和:“以后还要麻烦各位多多关照。” 来来往往的人换了几轮, 又是寒暄又是客套, 也有极个别带着有色眼镜来打探情况的,钟渝这些年见过不少大场面, 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已经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正聊得愉快,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小阵骚乱。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纷纷别了脑袋往那边看。 人群自发往两边分开,英俊高大的男人在所有人目光簇拥中,面无表情地进了门。 他进来后站定了会儿,目光扫过四周,深邃双眸犹若寒潭,一身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高大,莫名散发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现场甚至安静了几秒。 钟渝愣了愣,脸上堪称标准的笑容淡了些,在贺云承对上他视线,并且目不斜视地径直向他走来时,心脏莫名一悸。 他设想过两人的重逢,但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没什么惊心动魄,也没有心潮澎湃,只是一种淡淡的、掺杂了些许遗憾与释然的感慨。 故事里总把故人重逢的场面描写得很动人,什么泪眼朦胧欲语还休,但真到了自己身上,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 贺云承走到近前,可他只是神情淡漠地一瞥,视线短暂地在钟渝脸上停留一秒,就毫不留恋地离开了,仿佛从不认识他。 钟渝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说不出来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儿。 “程院长。”贺云承伸出手与程柏清交握,“公司临时有事,来晚了点,真是抱歉。” “能来就好。”程柏清笑着,往钟渝这边侧了侧身:“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 “钟渝。”贺云承音色低沉。 程柏清有些意外:“哟,认识?” “何止认识,我们算是故交了。”贺云承望着钟渝,唇边泛出抹淡笑,把话头递了过来:“是吧?” 钟渝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微笑着颔首:“嗯。” 程柏清笑得豪爽,拍了下钟渝肩膀:“那感情好,不用我多介绍了。” 贺云承向路过的侍者要了杯酒,杯口向钟渝倾了过来:“好久不见,还没恭喜你拿奖。” 钟渝和他碰了下杯,“听说你公司上市了,同喜。” “两年前上的市。”贺云承拿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睨他,用那种老朋友间开玩笑的语气:“你这消息来源的哪儿?也太滞后了。” 钟渝莞尔,“你猜。” 他那模样有点儿狡黠,是以前很难见到的,贺云承情不自禁地轻笑了声。 两人聊得有来有往,有种熟稔在里头,倒真像是多年没见的老朋友。程柏清不清楚他们之间那些弯弯绕绕,见他们一个是崭露头角的海归建筑师,一个是年轻的上市公司总裁,都是人中龙凤,样貌也出挑,凑在一起倒挺和谐。 “行业里有你们这些青年才俊,不愁没有好发展!” 他欣慰地说。 社森*晚*整*理交环节总是冗长乏味,钟渝作为行业新星,被围在人群里,而在离他不远处,贺云承身周同样围满了人。 两团人群间留出了供人穿越的通道,楚河汉界般泾渭分明。 钟渝在交流的间隙里,看了眼另一边的贺云承。 贺云承比身周的人高出一截,此时正微低了头,面带微笑地与人谈论着什么,浑身上下满是上位者的自信与从容。 五年没见,这人的变化真是出乎他意料,与记忆中的判若两人。 那些阴差阳错的往事,搅成了一锅粘稠的粥,或酸或甜,或苦或咸,分不清到底哪部分更多一些,但现在都已经是过去式了。 似是若有所感,贺云承也抬眸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地越过人群相汇,彼此微微一笑,又重新转了回去。 宴会临近尾声,钟渝终于抽出空,去了趟洗手间。 他立在洗手台前,听到背后关门的动静,抬头看向镜中,正好看见贺云承进门。 擦手的动作微顿,钟渝不动声色,镜中的贺云承向他靠近,站到了他身后,两人离得太近,近到他不得不做出反应。 他转过身,微仰了头看他: “贺总。” 贺云承不说话,安静的目光一寸寸地描摹着面前的人。 还是他熟悉的那张脸,但又有很多不同。 如果说19岁的钟渝是块难得一见的璞石,那么28岁的他,毫不意外地被时光雕琢成了一块莹润的美玉。 温润,成熟,又从容。 掌心的旧伤似乎又开始发作,就像戒烟时的戒断反应,又麻又痒,顺着神经一直蔓延到心脏,他不自觉地攥紧了左手,咬肌也绷紧了一瞬。 “好久不见。”贺云承又说了一遍。 钟渝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句情绪的不同,一时间也很感慨:“是啊,有五年了吧。” “五年零五个月。”贺云承认真地说。 从前他连钟渝出门半个月都受不了,而现在他们已经五年零五个月没见了。 可见高彦磊那话真是没说错,难受归难受,过一阵子就习惯了。 记那么清楚?钟渝忍俊不禁,想起什么,笑着揶揄他:“那么多年没见,你在洗手间堵人的毛病一点没改。” 贺云承也笑,“我统共也就堵过你三次。” 第一次是初见,第二次是热恋,第三次是重逢。 不过他确实挺喜欢洗手间的环境,安静、私密……适合做一些放在别处不那么妥当的事。 钟渝已经彻底放松了下来,仔细地端详了他好一会儿,“你变化挺大的。” “怎么个大法?”贺云承问。 钟渝已经能坦然地对着他了,也不绕弯儿:“看着成熟了不少。” 贺云承刚进来那会儿,那一身的沉稳气派,他都有些恍惚,还以为来的是个长得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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