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相对来说比较私密,很大程度上能反映出这个人的性格特点,比如面前的这间,跟钟渝本人一样,布置得很有条理逻辑。 贺云承慢步走近,书架上满满都是书,分门别类地整齐摆放着,有专业类书籍,也有中外名著,甚至是志怪小说,看得出来钟渝阅读面挺广。 书桌上摆着个猫咪马克杯,猫咪耳朵缺了个小角,但还舍不得扔,或许是对钟渝来说比较重要的东西。 钟渝是个恋旧的人。 贺云承下了定论,随即目光定在一处,伸手拿起了相框。 一张普普通通的游客照,背景是游乐园的摩天轮,清秀温婉的女人面带微笑,旁边的男孩子……是看起来才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稚嫩青涩的钟渝。 照片里的他笑容毫无阴霾,年纪小没完全长开,五官轮廓过于精致,看起来有点雌雄莫辨,没有现在这样英气。 贺云承不由自主地轻笑,这个时期的钟渝,家里应该还没出事吧? 犹豫片刻,他还是没拉开书桌的抽屉,虽然他想了解更多钟渝的过去,但窥探隐私有违他的教养。 他坐到了钟渝的床边,挺软的,钟渝喜欢睡软软的床——他也喜欢在很软的床上和钟渝做丨爱,仿佛飘在云端,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 钟渝性格坚忍,但在某些方面又很娇气,比如喜欢软床,爱吃甜的,不吃葱、香菜这样有刺激性气味的食物……就连吃个番茄炒蛋,都要先给番茄去皮。 来不及做饭,晚饭点的外卖,客厅太冷待不住,于是两人吃完饭,打算早点洗漱上床躺着,毕竟被窝里暖和得多。 钟渝洗完澡,擦着头发进卧室,就见贺云承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只露出头,跟个小山包似的。见他进门,山包对他裂开个口子,贺云承张开手臂,眉梢眼角俱是笑意:“快,我给你暖好了!” 幼稚。 钟渝忍俊不禁,脚步不自觉加快,刚一走近,贺云承就把他包了进去。 “暖和吗?”贺云承抱着他问。 感受着包裹上来的热意,钟渝在他怀里点了下头:“嗯。” 贺云承身上像燃着团火,的确很暖和…… 贺云承低头在他颈间嗅着,现在是淡淡的牛奶沐浴露香气,他们方才一起去小卖部买的,只有牛奶味这一种。他刚刚也用了相同的沐浴露,所以他身上和钟渝一个味道。 “你头发还湿的。”贺云承扒拉了下他潮湿的发丝,随即拿起一旁的吹风机:“我帮你吹。” 钟渝伸手去够:“我自己来吧。” 没够着,贺云承故意举高,坚持道:“我来。” 钟渝抢不过他,只好随他去了。 伴着吹风机轻微的“沙沙”声,贺云承手指轻轻拨弄钟渝柔软的发丝,仿似随口地问:“桌上那个杯子用了很久吗?” “嗯。”钟渝顿了顿,又补充道:“小时候和我妈逛集市,套圈套来的。” “套圈?”贺云承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贺大少爷从小金尊玉贵,估计是没机会见这种接地气的民间游戏吧?钟渝心里这么想着,耐心地给他解释:“过年的时候广场上会有集市,摊主往地上摆很多东西,然后顾客拿个圈儿套,套中什么就带走。” “什么都有?” “嗯。” 贺云承听得有趣,跃跃欲试地追问:“现在还有这种集市吗?” 钟渝摇头:“没有了。”近些年搞城市建设,已经不让摆摊了。 贺云承有些失望,“那……照片呢?” 钟渝缓缓地眨了下眼,轻声说:“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拍的,我妈第一次带我去游乐园。” 在此之前,他都没去过游乐园,主要是母亲觉得会玩物丧志,所以从小就不太让他接触这些东西。 而他这次生日后不久,家里就出事了。 “哦……” 头发吹干了,贺云承放下吹风机,忽然起了些坏心思,手指穿进钟渝发间,故意把他柔顺的头发揉乱。 钟渝被他箍着腰,逃不掉,只能偏开脑袋躲,但无论他躲到哪边,贺云承的魔爪都能追过去。 “贺云承!”他恼了,用力挣开,抄起旁边的枕头,不客气地往贺云承头上脸上招呼。 这下轮到贺云承躲了,他笑着用手臂挡住头脸,一只手伸过来抢枕头。 抢不到,他又坏心眼地挠钟渝痒痒。 钟渝怕痒,一笑就泄了力,贺云承趁机夺过枕头,随手扔到了房间另一边。 枕头砸在书架上,又掉落到地上。 刚换的三件套,钟渝冷着脸,握拳往贺云承胸口来了一下:“我才换的!” 他没用什么力,不怎么疼,贺云承却故意捂住胸口,皱眉低头弓背,装出一副很疼的模样。 钟渝一惊,“怎么了?”他没留神自己有没有真用力,怕真打着他哪儿了。 他弯腰去看贺云承的脸,却发现这个人在偷笑,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贺云承!”他又一拳,这次是真用力了,“有病吧你!” 贺云承肩膀挨了一拳头,再也忍不住,仰起头哈哈大笑。 他真的很喜欢逗钟渝,钟渝太可爱了! 眼见人越笑越放肆,钟渝脑子一热,把他扑倒在了床上。 他压在贺云承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忘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扑人。 四目相对,两人的呼吸都有些急促,空气安静了一会儿,贺云承浅色眸子闪动着奇异的光泽,忽地抱住钟渝,带着他翻了个身。 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瞬间调了个个儿。 贺云承眸色深邃,低头吻了下来…… -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两人一起出了门,去超市买年货。 往年钟渝一个人在家,年夜饭都是随便对付的,更没有心情买什么年货。 小区地段好,附近就有大超市,走路十来分钟就到了。 超市里布置得喜气洋洋,他们推了个购物车,贺云承看到什么都想买,没一会儿购物车就装满了。 在他想把一对红灯笼放进购物车时,钟渝阻止了他。 “灯笼就不要了。”钟渝说,“没地方挂。” 贺云承遗憾地放回去:“好吧。” 逛了一个多小时,钟渝觉得差不多了,弯腰清点了下购物车里的东西,对联福字、水果肉菜、零食饮料……还有贺云承刚放进来的两盒安丨全丨套。 用得了那么多吗?他有些无语,掀起眼皮瞥了眼贺云承。 “看我干嘛?”贺云承满脸无辜,随即又凑到他耳边,暧丨昧轻丨佻:“或者你想和我更亲密无间一点……” 他没说完,钟渝就面无表情地推开了他的脸,像是生怕听到什么污言秽语。 东西太多,装满了两个大号的购物袋,他们一人拎了一袋,并肩往家的方向走。 他们边走边聊,贺云承给钟渝讲去年在贺家老宅过年时,他那两位不安分的叔叔搞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全家人心知肚明,但又要演得和和美美、其乐融融。 “那群人真挺逗的。”贺云承嗤道,“明明恨得要死,表面上还要装得兄友弟恭,我都替他们尴尬。” 钟渝不太懂他们这些大家族内部的争斗,但想来都是表面光鲜,内里却藏污纳垢。 “你除了两个叔叔,还有其他人长辈吗?”他好奇地问。 “原本还有一个姑姑。”贺云承说,“不过她在国外,这些年都没怎么回来。” “为什么不回来?” “唔……”贺云承拧眉,欲言又止:“说起来有些复杂……” 复杂的意思就是不太好说,钟渝了然,他也没兴趣探究这些家族秘辛,遂不再追问。 “算了,不说这个。”贺云承换了个话题,“年后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度假?” “度假?”钟渝扭头看他,“去哪?” “暖和点的地方?” 钟渝沉吟片刻,垂下眸子:“看情况吧。” 不知不觉就到了小区,刚走到楼下,就见有个男人背对着他们站在单元门口,仰起头似乎在往楼上看——那么冷的天站在外面,衣服也单薄,说不出的怪异。 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看到钟渝的时候愣了愣,随即开口唤道:“小渝。” 钟渝原本在和贺云承说笑,冷不丁听到有人唤他,脚步微顿,待看清那人的脸,心头猛地一震。 即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认了出来,面前这个人就是抛弃了他和母亲,让他们饱受折磨,令母亲含恨离世的—— 他的生父,钟展庭。
第53章 “小渝, 我是爸爸。”钟展庭激动地朝前走了一步。 钟渝面无表情,紧随其后地往后退了一步。 钟展庭笑容微僵:“小渝?” 都快十年了,他头发都白了许多, 脸上也多了些皱纹,早已不复年轻,但眉眼间依然能看出,他年轻时长了张英俊风流的脸。 钟渝小时候很少见到他, 但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过, 他父亲长了副好相貌, 可惜能力平平,只有吹嘘的本事厉害。 他那时对钟展庭只是无感,而现在简直是痛恨。 贺云承察觉了气氛的异常,揽着钟渝肩膀, 将他往身后带了带。 “你是?”他望着钟展庭, 冷淡地问。 “我是钟渝的爸爸。”钟展庭客气地说,“请问你是?” 贺云承眸子微眯:“他朋友。” “原来是小渝的朋友。”钟展庭笑容和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你住附近吗?” “我住哪跟你没关系吧。”贺云承轻讽, 面前这人都做过什么,他可是清楚得很,要不是碍于钟渝在场, 他早就把这人嘲个底朝天了。 钟渝强压着心里的恨意, 拉了拉贺云承,尽可能镇定地说:“我们回去。” 贺云承侧过脸, 钟渝眉心微蹙, 嘴唇都抿成了直线——他平时很少对事物表现出喜恶, 现在这样,已经算是非常不适了。 贺云承颔首, 换了只手拎购物袋,当着钟展庭的面,毫不掩饰地直接牵住了钟渝的手。 钟渝脸色苍白,手也很凉。他的手修长清瘦,由于经常做手工,不像寻常读书人那样柔软,指腹和掌心有薄薄的茧子,摸起来略显粗糙,但贺云承还是很喜欢,觉得这样很性感。 刚才出门忘记让他戴手套了,下次一定要记得,贺云承这么想着,牵着钟渝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他们姿态亲密,钟展庭微怔,眼见两人就要越过他,连忙又追上来:“小渝?我是爸爸,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就算是死了,化成灰,钟渝都认得。 钟渝紧咬着牙关,压低声音:“请你让开!” 钟展庭恍若未闻,搓了搓手,脸上露出个慈爱的笑容:“今天过年,天气又那么冷,你不让爸爸上去坐一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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