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杰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坐在他身边的商诀低头瞥了眼他还冒着水汽的手,喉结滚了下,绷直的唇角流露出几分笑意来。 郁绥,好可爱。 商诀想。 这家店的上菜速度很快,猪五花被秘制的酱料腌制成了漂亮的酱红色,在烤架上铺平时,冒出滋滋的油花。 油脂被木炭烤干,五花肉微微蜷曲,变了颜色,散出焦香。 和牛的色泽鲜亮,肉的纹理和油脂呈网状均匀分布,呈现出漂亮的雪花纹路。油脂在烤架上被慢慢融化,汁水却被锁在里边,叫人忍不住垂涎欲滴。 商诀自觉戴上了围裙,负责帮忙烤肉,其他几个人见状,心安理得做好,负责大快朵颐。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肉熟了,商诀把第一块儿夹给郁绥,没有问题。 他们紧接着一人分到一块儿也没问题。 问题在于,商诀每给他们夹一块儿肉,就要顺带着给郁绥再夹一块儿。 于是乎,场面就变得很诡异。 宋臣年吃完一口肉,郁绥碗里多一块儿肉。 孟杰塞了一口肉,郁绥碗里又多一块肉。 史晓明夹起一块儿肉,郁绥碗里又多一块肉。 大家的碗里空空如也,郁绥的碗里堆起了一座小山似的肉片。 哦,值得一提的是,商诀烤了这么多块儿肉,很是大公无私的没给自己留一口。 宋臣年、孟杰、史晓明:“……” 被偏爱的郁绥:“……” 不是哥们儿,你搁这儿刘星分肉饼呢??? 又转念一想,这场景和八戒分菜也挺像,还挺舍己为人哈。 偏偏商诀本人还对此毫无所觉,用剪刀将一块儿和牛剪成两块儿,给孟杰分了一块儿,又要给郁绥碗里放一块儿,被郁绥一筷子拦住了。 郁绥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忍无可忍道:“商诀,你喂猪呢?” 商诀不明所以,抬头看了他一眼,挪开他的筷子,把和牛放到了他的碗里:“没喂猪,在喂你。” 宋臣年噗嗤一下笑出来,还真被气乐了,他戳了戳空荡荡的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提了句:“你别说,还真挺像喂猪,绥绥你记得吗,阿姨以前就这么追着给你喂饭,一边追还一边说,猪崽,慢点儿跑。” 头顶的白炽灯投下冷淡的光,猛地提到郁瑶,郁绥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缩紧了一下,低低“嗯”了声。 商诀烤肉的手停了下来,他坐直了身,自眼尾掠出一道弧光,看向宋臣年:“猪崽?” 宋臣年懵懵然点了点头,眸光有些涣散,说话也有点大舌头:“对啊,猪崽。绥绥小时候长得可漂亮了,白白胖胖的,阿姨就叫他猪崽。” 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孟杰发觉不太对,猛地转身去瞥,才发现宋臣年这小子已经喝了两罐啤酒了,脸都喝红了。 郁绥母亲去世的事情大家大多有所耳闻,据说也是因为他母亲,他才和他父亲的关系闹成现在这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大家面面相觑,没人敢开口。 郁绥放下了筷子,从桌上随手拿起一罐啤酒,单手放在拉环上,指尖往外一拉,“咔”得一声,啤酒被打开,白色的泡沫涌出来,郁绥端起灌了一口。 宋臣年见状,冒着星星眼给他吹彩虹屁:“绥绥,你好帅。” 商诀不甘示弱,紧跟其后:“绥绥,你好酷。” 孟杰和史晓明对视一眼,紧跟着接了句:“郁绥,酷毙了,还能单手开啤酒,这怎么开的啊,教教我。” 场子重新热起来。 郁绥敬了一杯史晓明:“班长,上次的事儿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又要背一个处分了。” 史晓明赶忙开了罐酒,回敬道:“这有什么,本来就是郝毅那个龟孙子想污蔑你,你又没做过,干嘛要认。” 史晓明:“再说了,要是没有你主动参加那场篮球赛,我们班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郁绥又灌了一口,唇被酒液浸成水红:“都是一个班的。” 孟杰很是激动地站起来:“郁绥!我也敬你!之前在班里那么说你是我不对,我也没想到你和传闻一点儿都不一样,还这么。这么牛逼。总而言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郁绥又回敬了一口。 宋臣年见状,也挣扎着要站起来,不过早被酒精侵蚀了那点单薄的行动能力,咣当一下又墩回去了。 宋臣年大着舌头,泪眼朦胧:“绥绥,你要好好的,你都不知道,之前你生病,我都担心死你了。” 商诀看着场上逐渐混乱的四个人,眉间微动,在听到宋臣年的话之后,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试图阻拦一下这四个人,却被郁绥毫不留情地打断。 啤酒一瓶接着一瓶灌下去,桌子上的几瓶很快就见了底。郁绥又要了一提酒,四个人直接对瓶吹起来,商诀拦都拦不住。 以至于这顿烤肉大家都没吃多少,胃全都被酒给灌满了。 郁绥喝得最多,喝到最后,人都是晕的。 烤炉的温度很高,包间里的空气炙热而滚烫,他的额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灰粉色的头发被汗浸湿些许,衬得五官更加秾艳漂亮。 酒精上涌,他的脸晕开了一层粉雾。狐狸眼半阖着,T区呈现出一个极为优越的轮廓,冲散了他本身有些妖冶的长相,反而多了几分单薄的少年感。 商诀垂眼看他,伸出手,掌心贴到他的脸颊,摸到一片滚烫的温度。 郁绥不安地动了动。 宋臣年也喝得晕头转向,突然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抱着史晓明的胳膊就开始大叫:“什么鬼新娘,看小爷我不掐死你。呔,妖精,还不现形!” 史晓明险些被他掐死。 最后还是商诀从商老爷子那儿要到了宋臣年大哥的联系方式,这才匆匆忙忙把人送走。 史晓明和孟杰喝得没那么多,好歹还能直着走路,商诀结了账,又给他们叫好了车,看着服务生把他们送到了楼下,这才有时间回到包厢里,去照顾醉醺醺的郁绥。 男生阖着眼,眼尾有些湿润,在光下折射出晶莹的痕迹。 商诀看到那点水渍之后,有些怔然。 他俯身靠近,一瞬间,两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拉进,鼻息交错,带着滚烫的温度。 郁绥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商诀听不清,但眸光在触及郁绥眼尾那颗泪痣时,一直被压在心底的那些恶劣心思蠢蠢欲动,他没忍住,抬手扶了上去。 他的指腹因常年握笔而生出一层微厚的茧子,触及郁绥细腻的皮肤时,对方的眼睫颤了颤,扫到了他的指骨。 商诀捻了捻那颗殷红的泪痣,轻声叫郁绥的名字:“郁绥。” 对方不出声,像是睡得昏沉的模样。 商诀无奈叹了口气,架着人的胳膊往外走。 天色已晚,东城的夜景是出了名的繁荣,街上车水马龙,霓虹高挂,伴随着三两成群的学生,大家嬉闹的声音不断传递在耳边。 架在商诀身上的郁绥渐渐不安分起来,他挣扎着推开了商诀,在广场上的台阶上站定。 冷风一吹,非但没有将他的理智换回,反而将仅存的那点辨人的能力都燃烧殆尽了。 郁绥揉了揉眼睛,眼眶有些发红,他站在高处,看着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眼守在他身边的商诀,突然叉起腰,居高临下地朝着商诀跳了跳下巴。 “喂。”郁绥倨傲地喊他。 商诀好脾气地应了声:“嗯。” 郁绥的狐狸眼眯起来,皱了皱鼻子,朝着商诀发出命令:“本少爷命令你,背我下去。” 商诀眨了下眼睫,看着眼前彻底成为醉鬼的郁绥,也没拒绝,只是意味不明地来了句:“你确定?” 郁绥并不明白这个冷冰冰的人为什么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即呛了回去:“确定!快点,背我!” 商诀扫了他一眼,黑沉的眸光像是翻滚的墨色,叫人看不清想法。 他闲庭信步地走到了郁绥下方的三阶台阶上,朝着身后道:“我背你,你小心点儿,别掉下来。” 郁绥得意地活动了下手脚,两只胳膊毫不客气地缠上他的脖子,脚下发力,跳到了他的身上,柔软的脑袋不住在他的肩窝乱蹭。 商诀忍不住回头瞥了一眼他,就看见那颗灰粉色的脑袋乱糟糟地到处乱拱,没有丝毫章法可言。 他叹了口气,开始仔细思考为什么自己愿意让郁绥在他身上作威作福起来。 “好香。” 背上的人不动了,突然凑在他的后颈上,没头没尾嘀咕了句。 商诀怔了下,就见郁绥的脑袋擦过他的脖颈,鼻子不住地在他的衣领上嗅。 商诀的洗衣液是一股花香的味道,香气很淡,可只要捕捉到,别格外难以忽视。 记忆里,郁瑶的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郁绥脑海里又闪现出郁瑶温柔的脸,女人笑着,穿着一件很漂亮的白色长裙,蹲在五六岁的自己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语调充满了爱意:“猪崽,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他看见年幼的自己雀跃的点了点头,脸上是很大的笑容。 郁绥的眼眶忍不住发酸,整个人都趴在了商诀的身上,很低很低地说了一句:“妈妈,我好想你。” 商诀的脚步一顿,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衬衫,流入了自己的后颈。 背上的郁绥在哭。 身前是热闹的万家灯火,他身上的小孩却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与这样的热闹格格不入。 商诀眼睫颤了颤,眸底流露出无奈来,放低了声音,轻轻哄着郁绥: “崽崽,我也想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恭喜商诀解锁新称呼! 以后的商诀撒娇:崽崽,猪崽。 郁绥:闭嘴,谁准你这么叫我名字! 商诀:崽崽,我想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在我这里,你是最独特的,所以也希望,我能成为你生命里那个特殊的人。 郁绥磕磕绊绊:这,这有什么特殊的。 商诀:郁绥,你就是最特殊的宝藏。
第24章 眼前的灯火璀璨,来来往往的人流交织,混杂着数不清的车子鸣笛声,商诀的声音被淹没在如潮水般上涌的嘈杂声之中,但还是被背上的郁绥捕捉到了。 这人叫他崽崽。 郁绥从上小学开始,就没有人再这么叫过他了,就连郁瑶也只是在没人的时候才会逗逗他,叫他一声“猪崽”,这人可真是胆大包天,郁大少爷不干了,在商诀的背上挣扎起来,语气很凶:“喂,谁准你叫我崽崽的。” 商诀被他扯得往后倾了一下,两道长眉蹙起来,配上他冷冰冰的脸,看起来有些不好惹。偏偏郁绥还不老实,不仅扯他,环在他肩上的胳膊还在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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