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上照片依旧清晰,许施颜的笑容鲜活依旧,陈解咎脑海中跃动着许多幻想,幻想数日前许榴见到这张照片时的心静,许榴是会笑呢还是会哭呢?亦或者如同他此刻一般,久久伫立无法言语。 “许先生回琅城前一日,找我要了进入墓园的权限,并告诉我一定不要通知你他那夜进了来,我得知里面葬着他母亲,自然答应了这件事,我原是打算让你们日后自己说开,毕竟我瞧着你们已是快和好的样子了,否则那日许先生发现您放在抽屉里的东西时不会那般激动。” 陆鹤见陈解咎出神,嘴唇动了动想要提醒,最终还是由陈解咎去了,毕竟陈解咎突遭变故,该留些时间去消化。他也不愿看到如此情况,许榴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他与许榴的接触不多,仅仅是在琅城那几次,大多数情况下他也只是公事公办,说到底他是为了钱和利,双方都清楚,但许榴从没漏一句谢谢,到了暄城后,许榴有时间也会关心他,有时半夜许榴忙起来,会叮嘱陆鹤不用辅导他,让他先去休息。 如果许榴不曾与他老板有隔阂,或许他能与这个漂亮但并不软弱的男人成为知己好友。 陆鹤将伞靠过去一些,目光落到墓碑上,继续说:“我担心许先生出事,便点了保镖同我在几米外盯着,他先是一动不动站了许久,大约是在同他母亲说话,离得远了我们听不清,也不方便去打听,后来他就跪了下来,开始磕头,夜色昏暗,我们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大约十分钟后,他从上面下来,眼眶泛红额头上也有印记,不过我没提,到车上的时候,他同我说,让你们陈总回暄城后来看看我母亲。” 良久的沉寂过后,陈解咎半蹲下去,打开了石碑前的凹槽盖,里面果真有东西。 陆鹤哑口,他明了了,无需多言,甚至不用描绘当时的情况,从他在民宿客厅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陈解咎就已猜到了证据在哪里,要不怎么说曾经是心意相通的恋人呢?陈解咎和许榴,恨海亦情天。 陈解咎打开最上面的防水袋,不出所料,里面有一个U盘、许榴真实的体检报告、以及许多许榴和朱瀚来往这一整年间一点一点攒下的证据,他服用的药物样品,思言制药不合规原材料进货单的一角,等等等等,多得塞满了整个防水袋,陈解咎拿着这份证据去庭上,是绝不会输的。 他终于要赢了,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他下次站在庭上的时,再没有谁会突然推开门出现他面前,他的身侧,空无一人了。 许榴跳河那夜自此刻的所有悲痛都积压在了他身上,他如同将倾大厦里的最后一根愚木,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陆鹤要去扶他,陈解咎却强撑着去捡凹槽里剩余的纸张,他将证据一一装好,一边动作,一边决绝地说:“要准备回去了。” 一直捡到倒数第二张,下一刻,陈解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重新在他眼前—— 最后那张不是证据,而是一张深港传媒集团的信纸,这个蓝色的底纹,只有陈解咎桌上有。 在这张纸上,许榴拿黑色的签字笔工工整整地写着: “对不起母亲,我食言了,答应您的没做到,我和那时一样,无法控制地充满不安地再次爱上了陈解咎,我很害怕,和他在一起,就像睁着眼睛走向深渊。” 纸上没有署名,纸上每个字都是“许榴” 寒冬腊月里,男人跪在地上,捡起那张纸,疯癫了一般去抚摸,似乎那些字还留有书写者指尖的余温,陈解咎就还能再次抓住许榴的手。 陈解咎往回走,雪地路滑摔了一跤,陆鹤将他扶起来,焦急地询问情况,陈解咎仍旧只梦呓般说:“我们该回去了。” 在回到琅城后的半月,琅城大肃清,甚至连市长也被牵连下马。又半月,新官新策上台,政通人和,文旅阁照常开馆,物是人非。 许榴给所有人都留了退路,用一年的忍耐,换来了朱家的倒台和琅城的清明,还了瞿詹和李逾的知遇之恩,给了许知柳快乐的回忆,将古旧歌的版权完完整整的保留了下来,但许榴唯独没留一条后路给自己。 陈解咎曾从章恩暮口中听说许榴想去看一次盐湖,他很早就开始看机票和旅游攻略了,他以为一切结束,他就能带许榴去实现愿望,但许榴不给机会了。 后来无数次,陈解咎总在夜中梦到青年时与许榴的热恋,梦到那日除夕夜里,许榴同他说:“陈解咎,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去旅游好不好,随便去哪里都行,我们离开这个地方一段时间。” 陈解咎说好,接着梦醒了。
第75章 隙中驹 这已经是慕献这个月第三次敲陈解咎的家门了,他一和慕思灼吵架就往陈解咎这儿跑,说来他和陈解咎也是同病相怜 ,都是求不得。 陈解咎二十六岁了,距离那场惊动全国的琅城反黑案已过去大半年,许榴也已……死了有大半年了,陈解咎却还是放不下。昨日夜里陈解咎应酬结束,回到酒店时,在床上看见个陌生男人,赤身裸体,眉眼与许榴神似,气得直接摔门而去,隔天查出是合作方自以为是往他床上送来献殷勤的,哪知献错了地儿,原本还有八成可能成的生意愣是就这么黄了。 暄城整个圈子里都晓得深港现任董事长是个同性恋,对死去的亲哥恋恋不忘。 陈解咎毫不顾忌旁人的眼光,毕竟半年前的新闻发布会上,当有人问及“为何许榴去世后整整一个星期,您都杳无音信不处理任何事务”时,陈解咎直接回答了“我失去了我爱的人。” 本可以用亲情搪塞过去,但陈解咎并没有那么做,他坦坦荡荡承认了,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我难道不能悲痛万分困顿一阵子吗?” 这句话一出,算是让圈内不少人彻底死了把女儿送去联姻这条心了。 然后事态就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 昨日那位李总就是,在宴席上频频暗示陈解咎,一直在说自家小儿子长得漂亮性格又温软,到了下半场,陈解咎身边竟坐了个陌生男孩,而慕献在和陈解咎隔了一个位子的地方,皮笑肉不笑地说:“可真是稀奇了,今儿我那位置可真抢手。” 原本是慕献坐在陈解咎旁边的。 李总介绍起自家小儿子,笑呵呵说:“沅儿,这位就是陈总,和陈总打招呼。” 男孩开口,声音也是软软的,带着怯懦:“陈董您好。” “我家沅儿今年刚上大一,性格有点内向,但很听话,成绩也还行,录取了暄城大学新闻专业,想来还和陈董您研究的一个东西呢,以后还麻烦您多多提点了。” 李总这话一出,男孩仿佛被关键词触发的NPC,连忙摆出笑脸,那双杏眼又大又水润,眨巴几下,有种无意识地勾引之感。 慕献在在一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没有提点之说,我大学专业也不是这个。”陈解咎淡淡道。 男孩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神色,但又很快调整好,像被呛着了似的,拿起手边高脚杯装的葡萄酒,说着“总之陈董我先敬您……诶!” 慕献眼疾手快接住从男孩手里滑落的酒杯,稳稳当当放回桌上,酒液一滴没洒,慕献眨眨眼,说:“李少爷可千万注意着,怎么酒都要泼我们陈董衣服上了,这要是出事了可怎么是好?” 慕献虽说的是担忧的话,语气却一点不见担忧,反而是风流气十足的调戏姿态。 直把李沅沅说得臊极,从额头一路红到脖子根。 “对不起……是我粗心了,多谢慕少爷……”在父亲将他带来之前,他已对着照片把人一个个都认全了,自然晓得眼前人的名字。 慕献却是笑笑,说:“我可不是什么少爷老爷的,只跟着打工罢了。” 李沅不知该怎么接,紧张得身体微微发抖,好在陈解咎并没看到他这不入流的情态,继续去和父亲谈生意去了。 临到散宴,慕献餐厅隐蔽处不甚碰到了人,一听声音是李家那对父子。 “你就不能争点气,陈解咎是深港的一把手,深港在暄城传媒圈子一家独大,要是能和他们搭上关系,你老子我手下的艺人不愁舆论资源,你懂还是不懂?” 那男孩急得要哭了,显然席上的举动就快耗尽全部胆量了:“可是,可是陈董根本不喜欢我这种类型,他不是喜欢那个许榴吗?” “一个死人而已,你怕什么?” 慕献正想出去给那男的两拳,好在忍住了,是慕思灼把他塞来陈解咎这边历练的,他表现如何往后慕思灼都是要过问陈解咎的,他可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坏了事。 “正因为是已经去世的人,所以才……”男孩解释不清,只能说,“我和许榴长得一点也不像,要也要找个长得像的……” 于是便出现了接下来的一幕,慕献才洗完脸,就听到对面房间一声响,他推开门出去看见陈解咎正走出来,余光瞥见屋子里,床上一个白花花的肉体,抬起头来一张和许榴神似的脸。 慕献瞬间就明白了,听到陈解咎说:“送我回家。” 这顿饭约得晚了,原本双方都商量着直接宿在外头的酒店的,所以陈解咎便喝了酒,但现在情况特殊,慕献看着怒火中烧的陈解咎,惊疑自己要是反对是不是就拿不到那份陈解咎承诺他的实习证明也就没办法毕业了。 不过好在吃饭时慕献光顾着看戏和逗小孩了,一口酒没往嘴里倒,现下正好送大老板回家,老板的命令就是天命。 慕献把人送到家,听着对方用带着点微醺的声音说:“长得再像,也不是他。” “是是是,许先生才貌双全,旁的人自然比不上。”慕献敷衍地说。 陈解咎又是沉默,过了会儿,忽然拿起手机,给慕思灼打电话,和慕思灼说过来把人接走。 慕献一脸见了鬼了的表情:“不对吧陈董,过河拆桥不是这样的,我和他吵架呢你能不知道?” “那他更应该接你走。”陈解咎冷笑,“你以为你在这和他耍小孩子脾气,他就会答应你?搞笑,谁没试过似的。” 慕献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你喝酒喝癫了?说的都是些什么……” “还有时间多见见面,至少不用像我一样,想见也见不到。”陈解咎说又说,“我回房了,待会儿你自个给你慕叔叔开门。” 陈解咎回到房间,洗漱完毕,在准备入睡前,接到了陆鹤的电话,他接起,听到陆鹤难掩欣喜的声音—— “老板,有个好消息,许先生的银行卡在刚才产生了一笔贷款记录。”
第76章 石中火 “所以您给不出这笔记录出现的真实原因吗?” 银行的服务人员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面露难色:“实在抱歉先生,是这样的,这属于许先生的隐私,除非他本人来查,否则我们是不能随意将录像展示给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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