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是太放纵了,让殷姚误以为他什么都能原谅。 越遥是底线,他一开始就说的很明白。什么都能忍,却偏偏要越线。 政迟现在一闭上眼,就能看见越遥死在他面前的那个画面。 像个诅咒,让他此生难以忘怀。 在那之前,政迟从未想过有人会爱他,更不相信爱这个概念,他这辈子都在勾心斗角中长大,吃的每一顿饭都有可能是最后一顿,坐的每一辆车都有中途事故的可能,再亲近的人下一秒就会狠狠捅他一刀。 在这腥风血雨中存活,绕是谁深陷情爱,都难免可笑。 直到越遥的出现。 越遥对他来说是个得力的下属,对周围任何人事物都疏离冷淡,唯有对他失措赧然,极力掩饰那昭然若揭的心。 他和被家里溺爱到大的殷姚不同,越遥自小无父无母,独立坚韧,从不轻易落泪。 不像殷姚,受不得一点疼,吃不了一点委屈,不高兴了眼泪珠子成串往下掉。 殷姚不厌其烦地表达着爱意,而越遥从始至终只说过一次。 说的时候脸上一片正经,却能看见耳朵脖子都红成了一片。 声音极轻,像朵羽毛似的。 殷姚是形似的慰藉,他的爱廉价、卑微、唾手可得,客观主观来说,都无法与自己心中那个寡言却充满魅力的爱人相提并论。 “我的用处……?”殷姚喃喃自语。 他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再继续央求。 大概是知道,没有意义。 想他真的是错了,得了病,脑子坏了,忘东忘西,甚至忘了把他们之间相处的那唯一一条规则。 政迟用他一贯强硬的方式,提醒他不要忘了这条规则,不要忘了是你咎由自取。 是警告,也是教训。 虽然无情,但很有用。 “知道了。”殷姚慢吞吞地说,后退了两步。 轻凉的身体依旧在颤抖,从他桎梏中滑走,政迟似乎有些许的意外。 难说喜怒,但确实意外。 原以为会反应很强烈地哭闹,没想到他居然很快的冷静了下来,低下头,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殷姚垂着眼睛,轻轻地问,“什么时候呢。我想……自己再收拾一下东西,有些要带走,可以吗。” 大概是他乖巧,政迟又将他搂在怀里。 明明抱着的人和往常一样温顺,像只离不开的主人的粘人的家猫,可当殷姚不哭不闹,反倒是安安静静地贴在他胸口的时候,政迟心里却莫名泛起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感觉。 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或许是他想多。 “先休息好再说吧。” 他是习惯了令下的,独断专行说一不二,但对殷姚的任性违逆却时常包容。 以往疼爱过的情人鲜少有这么纵过,人前人后,政迟有意替殷姚框架出一副与他人不同的上位感。 最直观感受到这点的便是身边人,譬如陈韩峰,一直对殷姚格外恭敬客气,但要说打心底把这一位抬到从前越遥的那个高度,是没有的。 别人看不清,他跟了政迟这么多年,分辨得出来。 殷姚这次做得太过,政迟到底生了气。 他一言不发地被政迟收在怀里,想推开却没什么力气,耳朵贴着宽阔的胸膛,除了心跳,还能听见说话时闷沉的震动。 身体被体温裹热,松弛了大脑。 像只毒虫,被害物伤及心肺,却难以戒断,最终放任沉沦。 ** “政迟?”殷姚从殷城身后冒出个头来,神情很是欢雀。 声音不大不小,越过一张缀满精致茶点的长案,正好能传到男人耳朵里。 政迟身子一顿,转过身来。 他周边围着人不少,但都识趣,一时间也就散开了。 殷城蹙起眉,“没大没小。” 还要再说他两句,余光瞥见政迟居然过来了,殷城一愣,也稳步迎了上去。 这桌子说长不长,绕过去还真需要些距离。 殷姚步伐加快,从后面看像是他扑到人身上去一样,满脸写着高兴。 政迟扶稳了他,“当心。你怎么在这。” 殷姚道了句谢,不好意思地说,“和我哥来的,我妈让他带我见见世面。” “殷姚!”殷城几步赶过来,斥了弟弟一句,又不好意思地冲政迟歉道,“政董,实在不好意思,他年纪还小,太不稳重……冲撞了。” “没关系。”政迟温厚道,“我们也算认识。” 这话说得正常,语气却似乎有点暧昧。 “……认识?” 不清楚刚回国的幼弟是哪来的本事,能‘认识’政药集团的董事长。殷城心里盘算着,脸上挂出一个不卑不亢的表情。“嗯?什么时候的事。” 殷姚答道,“之前陪妈去买腕表,碰巧遇见了。” 寒暄起来,也就是那些客套话,更多时候是殷姚在追着和政迟闲谈。 你来我往,也不冷场,教人侧目。 今天不是多正经的场合,但也有些能谈的公务,殷城身边围过来几个先前有过接触的人,便自然而然地交际起来,但精神依旧留出来一点,注意着旁边。 殷城见那兴冲冲的样子,突然想起来殷时嬿前几天和他说,让他这段时间看好殷姚,别让他出去乱和人接触。 又有几次听见她在训人,言语中好像有提及面前的这一位。 正思索着,听见政迟似乎问了什么,殷姚起初很是高兴,但渐渐,又有些为难。 “后天?”殷姚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应该不行,家里……” 和身边那几人散了之后,殷城过来,正好听见这一句,顺嘴问他,“家里什么?一会儿的功夫,聊什么呢。” “政……董请我去看画展。”殷姚回答道,“劳伦斯的展,想去很久了……但是应该去不了。” 殷城点点头,“嗯,为什么去不了?” 殷姚不知道怎么回答。 妈不知道是为什么,相当抵触他和政迟接触,已经到了明令禁止的地步。 当着人面,又不好明说。 政迟悠然道,“是我突兀了。” “怎么会。”殷城想了想,对殷姚说,“要是想去就去,如果你担心妈不同意,我可以和她说。” “真的?” 殷城笑了,“真的,放心去吧。”
第8章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起床!” 殷姚耳边炸响一道惊雷,不用睁眼就知道是他妈。 然后黑灯瞎火中听到一串噗噗噗的声音。 家里的小博美尾随在殷时嬿身后,奋力地想要往床上跳,没半米的身高,攒再大劲儿也跳不上来,急得脚底打滑,在床底下疯狂转圈圈。 殷时嬿一看他还闭着眼装死,冷笑一声,一把拉开窗帘。 殷姚睡觉畏声畏光,用的都是遮光加厚的那种,这一下子室内黑夜变白天,难受得他啊地一声躲进被子里。 躲不到三秒,被子被残忍地一把扯开。 “妈你干嘛……”殷姚痛苦地假哭,又不敢和自己亲妈夺被子,只能一脸憔悴地被扯起来。 殷时嬿拎着他像拎了只半死不活的猫,直接往地板上一扔。 疼得殷姚眼皮乱跳,横在地上摆烂。小博美团团凑过来舔他,被主人一把捞在怀里,当个抱枕似的揉着。 殷姚心虚,闭着眼睛喊,“这可是周末啊……这才八点半,我就睡一会儿……” “你少给我装。”殷时嬿踹了他一脚轻的,把团团抱起来放到床上。 “我装什么啦……” “你昨天干什么去了。” 殷姚心一紧,睁开眼从地上爬起来,无辜道,“就,跟我哥出去吃饭啊,不是你说让我见见世面的嘛。我学的是艺术,又不是金融,去你公司什么都不懂,所以打算跟着我哥,这样一来耳濡目染……” 殷时嬿不听他这些废话,“你是不是见了那个人。” “……”殷姚低下头,一言不发。 殷时嬿看他这样子,心中含痛,手掌攥拳,掐得死紧,眉心拧在一起,“你跟他发生关系了?” “妈!”殷姚头都大了,“只是去看画展而已啊。" “看画展?什么画展,能看到凌晨才回来?“ “还吃了个晚饭……不是再怎么说我也二十了,都快毕业能不能别成天把我当孩子啊,我也是个成年人好吧!” “别扯那有的没的!”殷时嬿眼神极冷,甚至眼圈泛红,她个头不低,常年身居高位也练就她一身震慑人的气势,真发起火来,殷城都会畏惧,更别提殷姚。 现在不是发火,看着却比发火吓人。 殷姚连忙一边道歉一边伸出手扶她,被一巴掌拍开。 “您、您别生气,没有的,真的没有。”殷姚慌了,真真假假地解释,“真的!就只是……就,就只是亲……就……” 在亲妈面前说这种事别提多尴尬,殷姚支支吾吾半天,只说接了吻,再别的什么都没干。 殷时嬿牙关紧咬,那巴掌好几次抬起来,最终都没打下去。 “所以说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抵触啊。” 殷姚确实不明白。 他高中就出了柜,还以为殷时嬿高低得把他一棍子打出门去,结果出乎意料,她破天荒地很平静,问了他几个关于自身和未来的问题就坦然接受了这件事,当时反应最大的反而是他亲哥。 殷姚不知道为什么他妈这么讨厌政迟,虽然说是比自己大了几岁,和他哥一个年纪,但是从相处来看,真的不是什么渣男。 “你说他只是和你接吻……?他没和你干别的?” 殷姚还以为比起他和政迟上床,他妈更能接受只是亲了一下,没成想这反应比听到发生了关系更激烈,满脸绝望。 殷姚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将她扶到床上坐着,也不敢刺激她,“没有的,什么都没发生,您小心身体啊……” 殷时嬿心中确实是绝望的。 如果那位看上的是殷姚的身体,这么快发生了关系,说明并没有把殷姚这张脸太放心上。 但这么一副细水长流的架势…… 她看了一眼殷姚惊惶的脸。 一瞬间,所有的担忧加重为浓浓的不安,还有一种无措与恍然。 当年,她初次看见政迟身边……那个寡言肃穆的年轻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见了鬼。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当然细看也能看出差异来。 那一年不太平。 政氏根基稳厚,是百年药企,政迟在家排行老二,一直以来和他大哥同舟共济,不见龃龉。 后来不知怎的,突然离了心,又很快分了家,其中风云纷说,殷时嬿并不清楚。 那时候电商新兴,她抓住了时运做仓储运输,几年熬下来发展得有声有色,政药做得是全世界的生意,她与政迟自然有过往来合作,但接触不多,也就萍水相逢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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