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冷静询问:“人呢?” “被哥哥带走了。” 宋束的头发耷拉,金发也失去光泽,蔚蓝的眸子散着暗淡的光:“他们已经上车了。” 齐延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按道理来讲,陈三愿回到陈家是理所应当。 毕竟,那里确实是他的家。即便是养父母,那也算是家。 然而。 他闭上眼,回想这段时日的相处。 迷蒙间,又仿若看见那张清纯的脸,透彻的眸子望着他,语气巴巴道:“齐延。” 软绵绵的呼唤。 他终于下了决心。 要带回那个孤僻的少年,将他从金黄的牢笼里救出来。 这个计划,他并未与其他人言说。 然而,某一日午后,一位少女拦在他面前,不自在得移开目光,道:“你是齐延?” 齐延的记性很好,一眼就认出少女是那夜服务生口中的柯小姐,他对那晚的印象实在不好,蹙眉移开目光,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柯漾抿了抿唇,她犹豫许久,才伸出手,“我有个交易,想和你商量。” “把陈三愿,带出来。” 青年抬眼,正对上少女踌躇的神态,他略一思索,自己如今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地方能让别人算计,但出于谨慎,还是询问:“为什么?” “我一个女生,也做不到背着他跑出来啊,你问的什么问题?” “何况,你们关系不是很好?” 柯漾吐出一口气,“帮还是不帮,给个准话。” 齐延抬眼,一字一顿,认真道:“谢谢。” 柯漾回到家,趴在床上,研究青年临走前让他转交给少年的手机。 一个老土的翻盖手机。 早已被时代淘汰的旧物,居然还能被保存得这样完好,可见主人细心的性格。 哎,她闭上眼,翻了个身。 又想起那个可怜的少年。 这些时日她愈发感到不安,或许是那夜少年的逃窜,令她愧疚不安。 就当是为了赎罪,她一时兴起做下这个决定—— 将那个可怜的少年救出来。 希望,一切顺利。 …… 陈家最近来了许多人。 尽数是陈嘉润请来的商业上的伙伴,以及一些老牌记者,对于自己独子康复这件事开个庆祝宴会,这么多年都呆在家里,总算有时间能出来走走。 将他带出来,好好给大家介绍,认识认识。 说来也是巧合,宴会前一天,还在布置中,谢家和柯家都来了人送礼。 陈嘉润还以为这对亲家结缘呢,却没想到一个坐在南边,一个坐在北边,不挨边。 谢家小公子生得很合他眼缘,只是今日心神不宁,总有些出神。 柯小姐就较为活泼,跳到他面前,乖巧问好:“恭喜陈叔叔。” 女孩生得漂亮,又落落大方,陈嘉润心情极好,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道:“你做哥哥的,怎么冷着脸,和大家说说话。” “同龄人嘛,不都有话题聊吗?正巧,我和你妈也要招待客人,你们自己去花园里坐坐。” 柯漾清脆应答,漫步跟在陈自祈身后,不自觉抬眼,匆忙扫了一眼二楼的位置。 陈自祈顿下脚步,转身似笑非笑望着她,“看什么?” 柯漾吐出一口气,挥了挥手,满不在乎:“没什么,你家这装修不错,很有创意嘛……” 陈自祈没有说话。 他的注意力暂且放在谢冶身上,对于这个冒出来和他套近乎的女生警戒心并不重。 围着他转的人实在太多,他并不在意这些炽热的目光。 于是,在少女说要去趟卫生间,他也并不在意。 只是点点头,道:“刘姨在一楼,你可以去问问她。” 柯漾露出一个笑,提起裙角,转身离开:“多谢。” 陈三愿在看书。 刘阿姨送来的晚饭却有些冷了。 她将碗筷整齐摆在桌上,一回头,听见一道女声响起:“我想,我或许迷路了,请问这里有人吗?” 刘阿姨快步出门,隔绝门外的交谈声。 陈三愿垂目,望着床边一角。 一个熟悉的翻盖手机静静躺在柔软的棉被上。 他翻开屏幕,弹出一条短信。 ——明日傍晚,有人为你开门,跑出去。 我会来接你。 小猫将手机藏在枕头下,继续看画本。 画本里的骑士一言九鼎,解救公主于水火。 但那是公主,生来就需要被拯救的,与小猫并不相似。 就连物种也不同。 小猫需不需要拯救。 这是个严肃的问题。 值得小猫好好思考。 …… 陈家的宴会实在阔绰。 陈嘉润舍得花钱,布置得极为奢靡。真花门里门外都摆满了,也请来几个当红歌星助兴,一时庭院热闹非常,自清晨就开始热闹,及至傍晚,宾客已经全部到场。 陈自祈端着酒杯,站在他身后,时不时瞥向手表。 他也确实需要这样一场宴会来表明自己的身份和状态,自他生病以来遭受到的打击确实需要发泄。 并且,对面觊觎他宠物的人,也需要适当的施压。 谢冶冷眼望着他,没有过多言语。 那日餐厅的监控表明是陈自祈带走了小猫。两人如今已经知晓各自的身份,自然不需要伪装。 他端着酒走过去,露出一个微笑:“陈少爷今日好像格外开心?” 陈自祈弯了弯眼:“喜事而已,谢公子没有吗?” “我以为是定了亲呢,”谢冶真挚道,“这样出色的青年才俊,怎么也得找个出色的女生才能般配。” “不及谢公子出色,早早定下婚事,”陈自祈游刃有余,“我还未祝贺你。” 酒杯正碰向谢冶,他一饮而尽,格外潇洒。 宋束与白荷交谈几句,正要告别,领着妹妹宋芙走到庭院。 他远远在人堆里瞧见陈自祈,正要挤进去说两句话,宋芙拉住了他的手。 “哥哥。” 她指了指楼上。 宋束眼望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二楼走廊出现,紧接着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正要下楼。 幸而宴会还未完全开场,宾客都还在室外站着,屋里只留着白荷和他们两兄妹。 宋芙使了个眼色,宋束转身,再次回到白荷面前,“白阿姨,有件事,我得和你商量商量……” 宋芙蹑手蹑脚,提着裙角飞奔向少年。 “这边。” “跟着我。” 她在前方引路,穿着的裙子实在不方便。 直到走到大门口,才松了口气,她指着一个死角,轻轻道:“贴着墙,从小门出去。” “有人来接你吗?” 陈三愿点头:“齐延。” 女孩松口气,放心:“你先抓紧时间出去,找到他,然后……” 她还要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到小猫的眼睛,那样圆润清澈,要嘱咐的话打了个折扣,“……反正,先出去再说。” 陈三愿跑得并不算快。 脚上套着的脚链影响他的发挥。 在刚刚踏出大门的那一刻,陈自祈尚且与谢冶对峙。 “你不能这么对他。” “他并不喜欢你。” 陈自祈觉得荒谬:“不喜欢我,难道就会看上你了?” “你知道他在外的这段时间,都在和谁在一起?” “齐延……这个名字,你熟悉吗?不知道你是否了解过,他们同吃同住,说不定,也曾同睡……” 陈自祈将酒杯里残余的酒一饮而尽,面上云淡风轻,语气却阴狠:“那又怎样,他还是在我的手里。” 那些错误他都可以暂且遗忘。 只要这只猫仍然属于自己。 然而。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自二楼传来,刘阿姨面色苍白,来到陈自祈面前,喘着气道:“小少爷,不见了。” 身侧,谢冶露出一个果真如此的微笑。 陈自祈终于摔碎了杯子。 扭头,神色隐晦不明:“你说什么?”
第67章 未遂。 热闹的庭院外。 来往宾客络绎不绝,陈家势大,较之谢家攀附的人更多,多的是别市的合作伙伴赶来参与。 好容易到了人少的时候,屋内也已经响起歌星优美的歌声,庆贺拍掌声不绝。 门口聘来的招待门童揉了揉发酸的唇角,与同伴对视,好歹休息一会,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真热闹。” 同伴不无嫉妒:“有钱真好。” 门童点头应和,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去,喉咙发痒,正要找杯水喝,余光往四周一瞥,瞧见一道白色身影。 小巧的,看着像个女孩,还扎着长辫子。 这荒郊野岭的,瞧着实在让人慌张。他拍了拍胸口,接过同伴为他找来的凉水,好容易咽下,虚惊一场:“你说这有钱人脑子有坑,非得挑个郊区住,忒吓人,这不,撞鬼了吧?” 他一本认真对同伴道:“我刚刚看见一个女的,白裙子,黑长直,从咱们这直接过去了!” 嘿,果汁也没掺酒精啊。 怎么天还没黑就说胡话了? 同伴不以为意,“眼花了吧,有咱们看管,哪儿来的女鬼?你别又喝多了……” 门童口中的女鬼打了个喷嚏。 他茫然扭头,看了眼大门。 今日非富即贵的人占满了庭院和大门。 他稀里糊涂溜出来,竟也没人拦他。 不过这也怪不了旁人,实在是他浑身上下穿戴尽是定制,一眼就能瞧出昂贵的价格,虽然行为怪异,但这群有钱人做出什么荒谬的事似乎也不无什么可能。 只要不打扰主家,这些行为浪荡的宾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 就算了。 不怪乎外人如何看待,少年的出行格外顺畅。 宋芙为他挑的这条路上宾客最少,也显得安静。他快步离开大门有一段时间,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没人追来。 那扇厚重高大的铁门仿若屏障,将他与喧闹彻底隔绝开来。 或许是因为独自出门产生的错觉,少年体会到一种新奇的滋味。 不同于被人保护的滋味,这片大自然里出现最多的昆虫和杂草树叶将他笼罩,清新的气息拂去那股闷热的香水和烟草混合气味。 赤脚踩在柔软的草坪上,爬动的细小昆虫因惊动展开透明的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短小的痕迹。不知名的的杂草骚动他的脚踝,在临近脚链的部位轻抚。 头顶飞来几只乌鸦,黑压压得停息在枝头,歪头注视他。 少年披着临行前女孩递给他避寒的披风,苟着身子没入这片荒郊野外。 室内娇养的猫无法适应室外的天气,不近人情的冷冰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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