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情绪于小猫而言是很玄学的东西,就比如有些人的脸红是在害羞,有些人是在生气,书上是这么说的。 他凝视男人的眼睛,“为什么生气?” 宋芙从最初的慌乱中回过神,终于寻回理智,“陈自祈,你别把他吓到了。” 男人的面色实在难看,阴郁至此,显得格外阴暗。 他斜眼扫了一眼女孩,终于发出一声冷笑:“母亲说你在国外得了一门好亲事。” “就先祝你喜事将近。” 商业联姻算得上什么好事,跑到这里来也是为了逃婚。 宋芙面上难看,半晌没有说话。 宋束站在门口,焦虑徘徊。被先一步进去的陈自祈锁在门外,他还未来得及发出提醒,就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实在担忧变故,他凑近门,屏住呼吸听了一会,里头依旧没有动静。 及至现在,过了几分钟,还是毫无动静。 他耐不住,终于翻出手机,着急发送讯息给妹妹,想了想,又顺道给齐延发了一条信息。 即便他不知道小猫如何陷入如此困境,但总要问个清楚。 消息刚发出去,门就从里被人推开。 先出来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小猫,长长的尾巴近乎要垂落到地面。 小猫闭着眼,神情怏怏。 宋芙跟在他们身后,出门后先是恶狠狠瞪了一眼宋束,接着仰头,对青年义正言辞道:“你不能这样对他。” 这样天真的告诫。 陈自祈挑眉,“那你说,要怎么对他?” 这只猫从头至尾都是属于他的。 是他先行发现了这个人造的小猫,凭什么就成了罪人? 他问:“你能照顾好他?” “你能抱起他,还是保护他?” 他笑得格外随意,令人不寒而栗,至于有种被阴狠毒蛇盯上的错觉:“你们真的很有意思。” 偷走了别人家的小猫,如此光明正大,竟然一点廉耻心也没有。 他以为是眼前的这对兄妹抢走了小猫,笑意淡淡,宣布主权:“不要让我看见你们。” 傲气如此。 小猫竖起耳朵,听完这段对话。 他在装睡,小猫太过聪明,即便无法懂得感情,却在日积月累的电视书籍样本里寻到了辨别情绪的方法。 陈自祈在生气。 直觉告诉他要躲避。 他在陈自祈的怀里打盹,硬邦邦的胸膛令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抱得很紧,令小猫不太舒服。 齐延的拥抱不会这样。 他的拥抱是轻柔的,像抱着一块易碎的陶瓷娃娃。 令小猫格外舒适。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头,又被外面的交谈声打断,于是他短暂收回思绪,竖起耳朵窥听人类的争论。 宋束上前,一双碧蓝的眸子,面上却罕见没有带笑:“哥哥,你误会了。” 他欲言又止,实则在拖延时间。 陈自祈没有应答,只是眉头终于蹙起,冷声:“滚开。” 冷硬的拒绝并未令金毛退却,他坚持道:“这件事,其实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是说,他主动跑到你家来找你?” 小猫不认路,连陈家大门都没出过几次。 胆子也小,没有外人牵引是绝对无法离开那座偌大的城堡。 宋束一顿,显然也听出嘲讽的意味,明白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如何也扭转不了,只好解释,“不是,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 已经什么? 已经和别人在一起? 宋芙抓住哥哥的胳膊,狠狠一捏。 宋束话头一转,“他……他就已经流浪街头,是我们将他救回来的。” 不能将陈三愿这段时间和别人成日呆在一块让陈自祈知道,成了这对兄妹难得的共识。 脆弱的小猫不能忍受这份怒火。 他重复:“哥哥,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自祈没有耐心与他纠缠,抱着小猫向前走了几步,“让开。” 宋束没动。 一楼忽而起了一阵躁动。 似乎是从楼上引发的争吵。 陈自祈喜静,向来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何况他已经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宠物,忙着回家,无论如何也腾不出精力去观察四周人的窃窃私语。 “楼上在找谁?怎么冒出来那么保镖?” “谢家小公子说丢了什么东西,叫了不少人帮忙找呢。” “谢家?哪个谢家?” “谢冶啊,那样出色的青年才俊!” 问话的连连点头,忽而一顿,又迟疑道:“听这动静这么大,不止他一个吧?” 服务生眨眨眼,“当然不止,听闻柯家小姐也在帮忙。” “话说柯小姐不是你们少东家,就这还能把东西丢了,你们这防护意识不当啊。” “什么东西啊,听说是丢了什么人……” “什么人,值得这么兴师动众?” 这问题没人知道。 谢冶沉着脸,好不容易在众小姐里脱身,其中不乏养父重点要求他结识的人,实在不好得罪,一群女孩闹腾得他头晕脑胀,又不好将话道明。 “那个男孩是谁啊?” “长得这么漂亮,谢冶,你认识啊?” …… 诸如此类提问,令他不堪受扰。 好不容易脱身,出了门,柯漾望着他,冷声道:“监控还在调,目前没有踪迹。” 谢冶气闷:“你们餐厅这么多人吃干饭的,一个人都注意不到?” 柯漾吐出一口气,冷笑:“谢小公子出手大方,大家全凑上来巴结小费了,一楼还剩几个人?” 吵来吵去也没个头绪。 …… 齐延收到讯息时,正往一楼赶。他没有谢冶无法脱身的麻烦,几乎在少年刚刚动身就已经有了预兆,起身要抓住他的手,却感到他挣扎逃脱的战栗。 像是要被人捉住的幼兽,那样可怜。 这样的少年,齐延没有见过。 近乎在他发怔的十几秒里,少年夺门而出。 错失了最佳的追寻时机。 齐延收回思绪,最后巡视一遍同层包厢,往楼下走。 手机放在口袋里,猝不及防响起短信铃声。 他并不在意。母亲作息规律,这个时间点已经早早睡下,只有可能是父亲发来恐吓短信。 然而当铃声第二次响起,他顿了顿,正要将手机关机。 翻开屏幕,陌生的号码发来一条讯息。 旋即,快速下楼。 三步并两步,最终,停在一个隔间门口。 卫生间。 阴暗潮湿。 逼仄安静的场所。 水池里的龙头滴水,发出滴答声响。 他推开门,看见凌乱的外套落在地上。 那是少年离开时,由他亲自为他披上的外套。 孤零零落在地上,散着淡淡的皂香。 一地狼籍。 …… 陈三愿重新坐上温暖的汽车,却头脑发晕,一阵干呕。 他晕车的毛病似乎总也治不好,公交车还算能接受,汽车却始终无法适应。 晕车无法根治,为了缓解痛苦,只好努力陷入睡眠。 睡眠是治疗晕车最好的良药。 或者说,远不止晕车。 睡觉能够逃避现实的烦恼,同样也能暂且忘却饥寒交迫的困境,遗忘现生的痛苦,于富人穷人如此,于小猫同样如此。 尽管小猫并未有什么烦恼。 他还未到有烦恼的时候。 即便是烦恼,小猫也不知道,他对于烦恼的定义狭窄,仅仅衣食住行,令他担忧。其他的烦恼都不能算得上烦恼,人类的语言如何描述? 哦对,是无病呻吟。 陈三愿做了一个模糊的美梦。 梦里他拥有了一切想要的东西,美味的食物,喜欢的书籍,有趣的人类电影,以及无人打扰的温暖空间。 他真正成为一只足不出户的小猫。 还拥有了一个忠诚的仆人。 猫都会有仆人,在最开始的时候,仆人叫做主人,然而随着时间消逝,主人也会变成仆人。 这是猫咪的本领,独属于猫科动物的骄傲。 梦里,小猫的仆人待他真好啊,冬日他冷了就将他抱在怀里捂热,夏天他嫌热了就为他扇风端来凉茶,又为他讲些有趣的人类故事。 简直是小猫的梦想乐园。 陈自祈的心情稍稍好了些许,失而复得的喜悦暂时冲淡了怒火,尽管心中仍有怒气,但已经可以近乎不记。 这只家养猫自诞生起就属于他,谁也夺不走。 如此思考,今天要让刘阿姨做一锅乌鸡汤,小猫在外流浪许久,需要好好补补,另外还有一些从国外带来的有趣的玩意,也是给小猫买来的玩具…… 他一定会喜欢的。 陈自祈心情愉悦,侧目,观察小猫的睡容。 他在说梦话。 陈自祈不由凑过去,听见他轻声呢喃,“齐延……”
第66章 逃。 陌生的名字具现化成一块石头,在原本平静的湖面砸下一圈圈涟漪。 回想在国外就已经看过的资料,他面色阴沉,不禁摸了摸拇指:“齐延。” 实在是令人作呕的存在。 陈三愿睁开眼,被帘幕遮掩严实的窗户没有一丝光亮,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家具,甚至熟悉的花香,浸满这间宽大的房间。 花香四溢,似乎并未因他的离去受到忽略,鲜花束在细长花瓶里,依旧开得正艳,烂漫摇曳身躯。 临行前看的书本还堆积在桌上,没写完的习题依旧敞开,露出内里娟秀的字迹。 房间被施展了暂停魔法,好像什么都没变。 他撑着手直起身,望着黑蒙蒙的房间,久违的寂静将他淹没,沉默,还是沉默。 “叩叩。” 敲门声突兀响起,两下停顿,又轻敲三下,声音并不响亮,却也足够屋内听清。 “小少爷。” 女人的声音依旧板正,如她这个人一样,向来规矩。尽管规矩过了头,就显得不近人情:“您醒了吗?” 陈三愿摸着柔软的棉被,恍惚醒来,还未回过神,声音有种奇特的沉静:“刘阿姨。” 声音不大,和猫一样轻。 女人推门而入,她的个子不算矮,往日也称得上精神抖擞,如今,她身上的这份精神气却少了不少,小猫说不上来,他是凭借动物直觉感知到的——直觉告诉他,女人过得不好。 至于是哪方面的不好,小猫也不知道。 他只是乖巧道:“饿了。” 女人走到门口摸到开关,先将灯打开,待耀眼的灯光照亮整间屋子,才见她垂下脑袋,声音缓缓响起:“小少爷,今天需要您下楼用餐。” 陈三愿歪了歪头:“下楼?” 女人垂目,却没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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