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后面嘶嘶吸气,劝阻的话却在看见青年的神情时停顿下来。 “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面前,”青年清冽的声音响起,“我就把你关进院子。” 男人眼眶酸痛,近乎睁不开眼,“你,你这个……” “精神病院的费用很高。”他侧过头,平静望着男人在地上扭动,蜿蜒的血水流到自己的脚下,他移开了目光,看向了不远处被乌云笼罩的太阳。 “希望你不要辜负这笔,昂贵的费用。” 男人你你了半天,最终一口气未喘上来,两眼一翻,终于晕倒在泥地。 …… 齐延换了一身衣服,去见了母亲。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掩盖住他身上的血腥味,母亲望着他,瞧了好一会,才道:“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青年坐在床沿边,削着手上的苹果,闻言手中一顿,“不干了。” “那么好的工作……” 母亲为他惋惜,摇头,又咳嗽两声,“怎么会不干了?是你自己辞职,还是……” 话虽如此说,但眼前这个孩子自小到大的为人处世如何,自己又怎么不清楚,万事都能交上一百分的答卷。 这样优秀的孩子,怎么会被辞退。 她猜想是青年隐瞒了什么,于是观察他面上的神情,许久,才像是新奇道:“小延,你很不开心?” 青年一愣,抬眼:“没有。” 母亲望着他,深深的,忽而又移开目光,笑道:“你从小到大,不高兴的时候就皱着眉。” “你才多大啊,多笑笑。” 青年应答,“嗯。” 随手将苹果递给母亲,他起身,“时间快到了,医生马上来做检查,妈,我出去一趟。” 他站在走廊处,贴着墙壁,渐渐出神。 医院里的哭喊声远比这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要多,交织在一块,成了人间炼狱。 齐延很想抽一支烟,虽则他并不常抽烟,但借烟消愁确实是个好方法。 昨夜,医生将他叫进办公室,告诉他:“关于治疗上的一些问题……你的母亲不怎么配合。” 他道:“先前病患病情一直拖着,不肯参加手术,现在尚属前期,但也不能马虎,你们做子女的有空帮忙劝劝……” 齐延下楼,点燃一支烟,塞进嘴里。 自顶尖学府毕业后,他还未因钱财烦过心。 治病要钱,住宿要钱,衣食住行,哪里都要钱。 然而这世上的钱都要积累,如何才能寻到那样快的来钱方法…… 他眼前掠过一道身影,轻快得,将他的心脏牵动。 他闭上眼,良久,吐出一口气。 他掀开老旧的翻盖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中午两点。 那只小猫应该在睡觉。 希望是个美梦。 找工作,于他这样的样貌学历而言着实不难。 然而找一份短期内来钱快的工作,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他没有耐心去等待长期投资,在报刊亭里翻着最新的报纸,一目十行扫过一片招聘信息。 很快,一条讯息映入眼帘。 如同惊石落水,掀起一阵波浪。 谢氏集团小公子归国宴会,诚聘多位广大外表出色、掌握多国外语的青年(不限男女)作为侍应生,负责招待往来客人,端送酒水…… 后面一连串赘述,他并未耐心观看。 目光紧紧盯着下面黑体加粗的一段话——薪酬日结,三万。 【作者有话说】 没错,又是修罗场QwQ
第48章 不认识。 有钱人家的好处这时候显出来点,奢靡到这样的程度,几乎可以称得上慈善了。 他伸手,抚上那上面的文字,静静站了一会。 他的样貌实在与这间简陋狭窄的报刊亭格格不入,路人飘来好几次异样的目光,报刊亭的主人——一位约莫七八十岁头发花白的老人望着他,“买吗?” 他伸出手,敲了敲桌子。 齐延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头顶,远方渐渐消散的夕阳,那片橙红的宛若泼墨一般的美景渐渐远离。 “麻烦您,”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这份报纸大约多少钱?” 没钱的人自然也没什么尊严,即便去给有钱人当狗,也有成千上万的人竞争。如陈家这般耗费如此大的心思,仅仅是为给养子寻找家教……实在可遇不可求。 齐延吐出一口气,付完钱,拿着报纸进入夜色。 …… 陈三愿这几天过得很萎靡。 大约是态度过于明显,就连刘阿姨也发觉他的不对劲。 起先是不怎么爱动了。然而这是老毛病,女人并不过分在意他的独处,这也是陈自祈交代过的,他在离去前告诉女人,这只小猫喜欢一个人呆着,不必要的时候不用去打扰他。 他说这话时闲散,瞧不出一点主人的样子,小猫的一举一动好似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此随意就定下来规矩。 一个人呆着也没什么大不了。 女人见识过不少世面,来到陈家前也待过不少富贵人家。 什么该说,什么该做,都是雇主的命令,她无暇思考少年为何自闭到这种程度,只是一切严格遵守命令。 原先,是如此的。 然而,在那位家教离开的一周后,这个古怪的少年出现了自闭外的症状。 他近乎有些贪婪得享受梦境,每天傍晚睡到清晨,再从午后睡到傍晚。清醒的日子只有早晨那几个小时,而那段时间,他既没有如往常那般去看电影,也没有观察窗外大自然细枝末微的变化。 他端坐在床沿边,又或者是书桌旁,静静放空自我。 他在发呆。 眼睛没有一丝波澜,透亮得好像一眼就能看到底。 这些变化被刘阿姨看在眼里,尚且能接受。因由少年向来如此,自顾自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真正令她吊起心,难以置信的是,他的食欲骤减,近乎从一个极端进行到另一个极端。 某一日清晨,他睁开眼,看见女人站在他床前,面容板正:“小少爷,您已经两天没有吃早餐了。” 少年静静望着她,仿佛没有听清她的言语。 女人于是又重复一遍:“小少爷,请您吃点东西吧。” 她重复了许多许多遍,最终,得到少年带有困惑的回答:“可是,我不饿。” 脱离了外人的引导,他好像又渐渐回到了福利院时的状态,如此淡漠,近乎可怕的地步,除却呼吸和少许进食,静默得像座雕像。 就连窗帘,也不再开着,要紧紧拉起来,一点缝隙也不能存在。 他躲在漆黑的屋子里,就像蜷缩在妈妈温暖的子宫,安全感源于温暖舒适的床铺,以及床上盖着的毛毯。 女人束手无策。 她的入职简章里还未有引导孤僻孩子走出迷茫的任务,入职教育也没学过此等高深莫测的课程。 于是,只好静静看着少年,守在他的身侧。 陈三愿一概不知。 他在梦境里做许多美梦。 许多美梦,以至于不想醒来。 这样荒谬的日子持续有一段日子,或许有几周,也可能一月。 女人在某一日清晨接到一个电话。 是李雯的。 这个忙碌的助理总是声音轻柔,“请问是小愿吗?” 刘阿姨一顿,“您是说,小少爷吗?” 李雯笑道:“是的,麻烦请您替我转达——” “先生与谢家交好,将这栋别墅暂且外借一天,用以举办谢家小公子的回国晚宴。” 女人一顿:“那小少爷……” 李雯解释:“我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麻烦您代为照顾小愿,将他看护好,宴会上不要出现什么差错。” 女人皱眉,觉得很是矛盾:“谢家举办宴会的场所为什么……” 为什么会定在陈家? 两家交往有亲密到这种地步吗? 这些困惑她并未说出口,然而李雯还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然而这问题她解释不了,只好道:“至于详情,我也并不清楚,麻烦您照顾好那个孩子,不要让他出现什么意外。” 及至挂了电话,李雯将手机重新放回桌上,顿了顿,才将桌面上原先整理好的资料整齐码好。 她将这些整理好的资料塞进公事包,旋即整理仪容,走进了陈嘉润的办公室。 陈嘉润正在打电话。 李雯识趣,退回玻璃门处,等待电话结束。 电话冗长,他时不时露出一个笑来,能让他展开笑容的人不多,李雯在等待的过程中感到无聊,她猜测电话那头或许是陈自祈,毕竟只有他能令自家老板露出这样灿烂的笑容。 然而,待到电话结束,她将整理好的资料递给老板,打趣一样调侃:“先生和大少爷关系越来越好了。” 陈嘉润抬起头,露出一个笑,“不是小祈。” 李雯抬眼,新奇道:“不是大少爷吗?” “谢家的小孩,”男人笑道,“很有意思。” 谢冶回国第一件事,就是与陈嘉润见面。 在饭桌上,这个满脸谦逊的青年向他敬酒,举杯一饮而下,接着又道:“伯伯,听闻您很爱花?” 言罢,还未等陈嘉润回过神,他拍了拍手,门外站着的侍应生推开门,一幅古代仕女采花图赫然入目。 “听闻伯伯家里栽种不少鲜花,这是见面礼,希望您能喜欢。” 陈嘉润饮下青年敬的酒,笑道:“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青年好似不好意思,轻声询问:“祖母身体不好,喜清净,我回国这件事,父亲希望能为我举办宴会,我与他说过几次,依旧无法说服他……” “于是我就想起了您,伯伯,您……” 陈嘉润一挥手,“这点小事,不必计较,你想用就拿去用吧。” “谢谢伯伯。” 青年露出一个笑容,夹杂着敬意:“我再来敬您一杯。” “就祝您,身体康健,”青年勾了勾唇,“子孙满堂。” …… 陈三愿迷迷糊糊度过一段时日,某一日开始,家里突然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人进出大门,有搬运东西的,有装饰院落的,这些人如同勤劳的蜜蜂,从每日清晨吵到深夜。 原先,屋外的情况如何,与他是无关的。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即便外面再吵闹,也不会打扰他。 何况刘阿姨在几天前就告诫他不要出门。 她在吓这个自闭的孩子:“外面有很多人。” 天呐,一个人尚且如此诡异难料,这么多人,岂不是要令小猫脑袋爆炸。 他躲在屋里,安心当猫。 听从刘阿姨的告诫,绝不走出屋子半步。 然而。 在某一个夜晚,或许没到深夜的地步,一张纸片透过门缝塞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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