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自祈算是个新任主人,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也从中体会到些乐趣。 宠物的作用无外乎此,提供情绪价值,随意闹腾也觉得可爱。 陈三愿不爱闹腾,也不爱讲话,安静到这样的地步,是猫里的独行者。 然而陈自祈觉得有意思,旁人就越不过他去指责,也没法替代他去教训。 原先的杂货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住下去了,猫就该有猫的样子,何况是陈自祈养的。 他这人自负,近乎极端,算得上偏激。 为人处事也是想到哪做到哪,旁人无法忤逆。 陈自祈挨着他,鼻间弥漫开一股香味,既像花香,又似糜烂的水果气息,总之比消毒水味要好闻些。 他贴过去,凑到脖颈处又闻了闻,陈自祈没和人如此亲近,觉得有趣,又觉得有些痒,既是心里的,也是身体上的。 蠢蠢欲动下,他摁着小孩的脑袋塞进毛垫子里,语气不明,但总归不是指责,仔细听一听,还觉得迷惑:“你闻什么?” 陈三愿的声音从暖和的垫子下传来,闷闷的,声音倒是清晰,“香味。” 陈自祈想了想,“我身上没喷香水。” 他以为小孩是饿了,单只手又将他从垫子里拎出来,眼睛弯弯,好似在笑,又像观察,“你饿狠了?” 陈三愿没否认,只是点头:“嗯。” 陈自祈的房间很大,辉煌得像宫殿。 由许多宝石和珍珠堆积成的家具,是二十一世纪最奢侈的产物。原因是陈自祈小时候起就喜欢发光的东西,耀眼得仿佛一颗颗小太阳。 陈自祈的童年自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不爱玩同龄人间时髦的游戏,爱独处,也爱收集叫他喜欢的东西——大多是珠宝。就像小孩喜欢玩玻璃球一样,他的玩具是动辄上千万的宝石。 性格也如这些珠宝,养刁了。 身边只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也只能称作跟屁虫。 他不耐人际交往,也觉得厌烦,不喜欢形形色色的目光,也不爱接受他人的奉承。 若不是那位朋友厚着脸皮与他交往,恐怕至今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也没有。 陈三愿算得上第二位,两人的关系却不是朋友。 陈自祈把他当猫来养着玩,就格外新奇。 陈三愿吃东西的时候并不如渴要食物那样急切,反而很慢,吃东西慢,咽下去也慢,食物要在嘴里过个圈才能下肚。 陈自祈盯着他咀嚼的动作,半晌才好奇道:“烫吗?” 陈三愿摇头,小孩的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一样,“不烫。” 陈自祈不信,亲手摸了摸碗筷,确是适当的温度。 “为什么吃这么慢?” 小孩捧着碗,吹着上面的热气,认真说:“好东西要慢慢吃。” “这是好东西吗?” “是啊,”陈三愿说,“我第一次吃。” 陈自祈不再说话,又闭上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忽而,睁开眼,看向身侧一直站着的女佣。 女佣在一旁静立,一直未曾讲话。 她垂着脑袋,称职得当着哑巴,眼观鼻鼻观心,因她生得白皙,面上的情绪也不怎么能遮掩,微红着脸站着,大多是窘迫。 确实不会有这样尴尬的时刻了。 陈自祈的声音响起,令她莫名想到蛇这类阴暗的生物,“东西准备好了吗?” 女佣咽了咽口水,说:“准备好了。” “拿过来。” 陈三愿喝完粥,抬起头,看见对面那张美人脸露出一个笑,朝他看来,笑意更深:“陈三愿。” 这样庄重的称谓。 陈三愿坐直了腰,困惑得望向他。 陈自祈满意这份珍重,伸手,捏着小孩的耳朵,像捏着童年时收藏的珍珠:“往后,你不用住在杂货间了。” 陈三愿看见少年黝黑犹如一池幽谭,不起一丝波澜。 然而,声音却是逗趣的,像是对待小猫小狗时的态度,软着音色说:“你会拥有一间单独的屋子——” “就在我的隔壁。” 钥匙静静躺在掌心,冰冷的,却因少年炙热的掌心,变得温热。 陈三愿的新屋里不再潮湿阴暗,也不再布满灰尘,这里明亮宽敞,就像陈三愿幻想的城堡的真实模样。 很安静,能够在落地窗前发一整夜的呆,不会觉得吵闹,也不会因饥饿肚子疼。 这里仿佛世外桃源,除却一个额外条件。 陈三愿每日要陪着陈自祈,时间自是未定,随叫随到。 家猫的职责都是如此,陈三愿也不例外。 他们间的相处并不吵闹,两个安静的人呆在一块,就显得更加安静。 陈嘉润某次深夜回家,看见女佣依旧守在门外,不由询问:“小祈还没睡呢?” 他以为是家中小霸王还没休息,自从他出了意外后,家里时不时就要亮灯到天明,深夜仿佛成了陈自祈的默剧舞台。 然而,事实却与他猜想的有了一丝偏差。 女佣露出一副难言的神情,既像哭,又有几分无助,皱着脸,好不容易酝酿好情绪,也只是低头轻声道:“是小少爷在里面。” 小少爷,这是个新鲜的词。 陈嘉润都快忘了家中原本还有一个收养来的孩子,近日来公司繁忙,海外分公司又刚刚新建,正处于挪不开人的地步。 他略一思索,才恍然大悟:“你是说小愿啊?” 女佣点点头:“是的。” “他怎么会在里面?” 女佣露出为难的神情:“大概是,陪着大少爷……” 至于陪着他做什么,女佣也不清楚。 那个阴晴不定的少年,家里没人敢惹。 陈嘉润左思右想,没寻到思路,他蹑手蹑脚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扭动门把手,显出一丝门缝。 透过这道缝隙,少年正倚着灯光看书,肩上搭了一道披风,白色的,更衬得他容貌出色,在灯光下盈盈如玉。 在他腿边,倚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小孩,陈嘉润得知他的真实年龄,心中思索着需要打个折扣,因则小孩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十来岁的孩子。 倒像是七八岁还未脱离父母膝下的孩童。 他的脑袋搭在少年的腿上,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也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愫,只是从他摇头晃脑的态度中探查到放松。 似乎要睡着了,唇瓣微张,呼吸声渐渐加重。 陈自祈却不管,一只手捧着书,一只手捏着他的耳朵,小小的耳垂,在他的手指下捏得发红,白里透粉,实在可爱。 他乐此不疲玩这个无聊的游戏,并未察觉到旁人窥探。 陈嘉润合上门,心中茫茫,罕见得有些发愣。 女佣盯着自己鞋尖,垂下震惊的目光。 好一会,陈嘉润才缓过神,“他们之间,一直是这么相处的吗?” 女佣想挤出一个笑,然而却实在笑不出来,“只是从前段时间开始……” 女佣的解释未被陈嘉润听进心里。 他心中确有一个想法,却非将他们隔开。 一个玩伴,恰恰满足了陈嘉润的需求。 能够陪伴陈自祈长大,安抚他,往后,再照顾他。 深夜,李雯刚刚洗漱完准备休息,收到了自家老板的信息。 短信上未有多余的话,只一句:学校不用找了。 陈嘉润领养陈三愿本是要将他往精英培育,他自然是知道自家儿子的脾性,明白他决计不会接受有人与他共处一间屋下,于是早早就找到了寄宿学校,就等办理入学手续,将陈三愿送进去。 然而,陈自祈喜欢。 喜欢也是个玄妙的事情。 对待猫狗的喜欢,也是喜欢。 陈自祈的喜欢将陈三愿阴差阳错留在了自己身边。 自此,陈三愿彻底盖上了陈自祈的章。 所属品,占有物。 旁人无法也不能窥探的,家养猫。 【作者有话说】 新人物马上就要登场……想给大家排个雷,我的癖好是由原先的看不起到后期的偏执发疯,很喜欢这个打脸的过程,然后还有修罗场,也是我的偏爱,后面会有情敌变情人的情节,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可以点叉啦
第16章 回来。 Y国飞往本市的飞机上,坐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大抵身份尊贵,临上机前就有不少黑衣保镖护送,黑压压的人影挤满了机场,一路排场好不宽绰。 及至上了飞机,也不安稳。 临行前,副机长亲自来问候,嘱咐几位空姐候在门口,又谦逊得朝里面鞠躬弯腰,讲了几句话,才擦着额头的汗哈着腰出来。 转身,意味深长望着眼前特地挑选来的几位空姐,低声告诫,“好好站在这,里面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进去。” 这样大的阵仗。 空姐探头探脑,既是好奇,心中揣测来人身份,妄图透过玻璃窗看清里面的乘客。 然则只瞧见他掩在墨镜下的半张脸,白得像吸血鬼。 正思索,与同伴窃窃交流,室内突兀的铃声响起,打断了这些女孩的遐思。 她们屏住呼吸,一齐将目光投向玻璃窗内——振动夹杂着刺耳的铃声,将原本昏昏欲睡的少年吵醒。 纤细修长的手指摸到震动的手机,另一只空闲的手除去墨镜,长久处于黑暗的眸子有些畏光,他眯着眼,望着发亮的手机屏幕,良久,露出一个笑。 笑意灿然,不可直视,如他的发色一般,像个太阳。 如此,这么一张脸总算露出,呈现在众人视野中。 屏住呼吸好一会,空姐堆里才发出一声轻微的赞叹—— “真帅啊。” 确是帅的,不同国人内敛的美,这异国少年甚为招摇,浅蓝的眸子清澈见底,绚如大海,金发及肩,发尾微微卷翘,又添几分少年气。 模样不大,身形却格外健壮,大概是白人血统的缘故,比同龄人要高出一个脑袋。 此时,这俊秀的少年握着手机,贴着耳朵,认真对话:“白阿姨,我马上就会到家。” 侧脸俊气,鼻梁高挺,字正腔圆。 电话那头嘱咐几句,少年皆一一应下,又笑,露出一对虎牙:“白阿姨,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哥哥的。” “有我在,哥哥不会出什么事。” …… 直到飞机起飞,众人也没回过神。一道的空姐五六人,站到了中午,等到送餐时间到了,才恍然回神,各自推搡着争夺送餐的任务。 有点野心的都会去抢着送餐,头等舱机遇多,有钱人高兴了总会塞点小费,运气好些的,遇见豪气的富商,小费还能翻个零头。 这想法没错,自古以来都是如此,已经成为习惯。 然而叫人未曾预料的是,点餐的铃声始终没有响起。 正困惑,其中一个空姐指了指玻璃窗里的风景,憋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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