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愿咽下嘴里的面包,想了想,问:“哥哥叫什么?” “陈自祈,”男人说,“自我的自,祈祷的祈。” 陈三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来到我们家,自然也不能还叫做小愿,这个名字太随便,我为你重新取了一个名字。” 陈三愿舔了舔唇边的面包屑,掀起眼皮,望着他。 “陈三愿。” 陈嘉润望着眼前这个小孩,并未从他平静的面上捕捉到不满,或是困惑。 像是一件极其寻常的事,他轻声道:“知道了。” 陈嘉润离开时,手指试探性在陈三愿的头顶摸了摸,摸到了发旋,蓬松可爱的像一个小酒窝。 “有什么不会的,就去问这个姐姐,”男人指了指女佣,“我不在家时,由她来照顾你。” 陈三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像个哑巴一样,只是轻微上下点了点头。 及至门口的汽车驾驶离开,已经将近十点,太阳缓缓爬到半空,到时间准备午餐了。 女佣忙着做饭,无暇顾及正在发呆的陈三愿,只是在临走前,将一把小巧的剪刀丢给他,“花瓶里的玫瑰枯萎了,你去花园里再去剪一枝过来。” 陈三愿扬起头:“花园在哪?” “出门左拐,有一条鹅卵石小道,你向前走,就能看见了。” 陈三愿顺着女佣的指使,果真看见一条荫幽小道。这条道路不怎么平整,头顶的树枝将阳光裁剪成细碎的斑驳,像悦动的精灵,俏皮可爱。 陈三愿用脚踩上这些光亮,闷不做声向前走。 他在发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是他惯常爱干的事,微风浮动,卷起他脸侧一缕头发,在这样惬意的静谧时光里,不远处一座透明的像是水晶一样的小屋引起他的注意。 屋子有层层叠叠的植物,缤纷与绿意交杂,别有一番趣味。 陈三愿嗅到一股香,有点像花香,又有点像雨后潮湿的泥土,那样清新的香气。 他的脚已经立在了那座水晶一样的小小屋前,心中万分确定这就是他寻找的花园。 伸手就能推开这扇门,进入这样梦幻的天地,陷入大自然宽阔的胸怀。 鼻尖的香味若有若无,引诱着他的心。 手指不可控搭上了冰冷的门,水晶一样的质感,冰冷却光滑,摸起来像块石头。 吱呀一声,风给了陈三愿勇气,顺应这份悸动,轻轻将它推开。 铺天盖地的花香袭来,淡雅的,艳丽的,楚楚可怜的,花团锦绣,各成一派。 陈三愿站在原地,没有动。 花园的主人似乎爱惨了玫瑰,栽种无数,距离陈三愿三步之遥的地方,就有一小团玫瑰丛,随着门开钻进来的微风摇曳,花瓣上有水滴,或许是露珠,摇摇欲坠,娇艳欲滴。 陈三愿依旧未动。 他并不是发呆,也不是偷懒,也并非在这样静谧的天地迷失自我。 陈三愿不曾听闻女佣讲过,花园里有一张躺椅。 而躺椅上,睡着一个少年。 【作者有话说】 一般是在九点更新哇!喜欢的话可以点个收藏QwQ
第10章 哥哥。 这张脸并不陌生。 陈三愿看了看头顶落下的一串旭光,又看了眼自己脚上一双刷洗得有些泛白的帆布鞋,最后,将视线放平,落在眼向前方——花园内地板也铺着一层麻布一样材质的地毯,在那张躺椅的周遭,一盆盆鲜花拥簇,显得格外华贵。 华贵的是花,自然也是人。 少年的头发不长,却也不怎么短,刚刚盖过耳朵,露出小巧的耳垂。 他侧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一张纯白的羊绒毯,一半脸在阳光下,一半则藏在阴影中。 姣好的面容若隐若现,眼睛蒙上黑纱,纱布厚实,掩住了一双眼,他的皮肤又白,在太阳下也盈盈透着光,脸颊泛粉,似乎睡熟了,一动不动。 娇贵到这样的地步,就连躺椅也缀着宝石,折射出的光芒令陈三愿退避不及。 他真向后退了一步,眼睛盯着不远处的玫瑰丛,就在少年的身侧,或者说,就在他弯腰就能碰到的地方。 纠结就是权衡利弊的过程。 女佣和少年。 陈三愿选了少年。 然而这并不是因由害怕导致的想要逃避,他只是因为不熟悉,不知道接近他会发生什么,陈嘉润离开前嘱托他要好好关照哥哥,处好关系,但这些总要等到熟悉后才能做。 漂亮的事物会带来过度的瞩目,陈三愿不愿处于风暴中央,至少不是现在。 他吸了一口气,目光在花园里搜寻一番,其他的玫瑰丛或是存在于更远的地方,或是还未盛开,又或是已经枯萎,不再鲜艳。 一眼望去,只有少年身边的花朵开得格外娇艳,不知道是花滋润着人,还是人滋润着花。 陈三愿蹑手蹑脚,走到一块并不怎么鲜艳的花丛边,目光从中观察,挑选了一朵并不明显枯萎的玫瑰,花瓣有些焉,边角看起来有些枯黄,但粗略望去并不显眼。他从口袋里掏出剪刀,对着玫瑰茎部咔擦一刀,没剪好,又咔擦一刀,玫瑰歪了头,散落几片花瓣,滚落到地上。 直到第三刀结束,这朵玫瑰才算是彻底折断,落入了陈三愿的怀里。 玫瑰刺手,陈三愿小心翼翼捏着没刺的部位,嗅到一股玫瑰的香味,在温暖的花园房里显得格外昭彰。 结束任务,他转身,预备原路返回,路途却因步履匆忙,不知从哪里刮擦到叶片,锋利的叶边割裂开一道细小的伤口,其实不疼,但是流出了血。 血液并不显眼,也算不上多疼,陈三愿从小到大身体总不太好,大病没有,小病却接连不断,常常摔倒或者流血,别人碰一下就容易留下淤青,实在苦恼。 陈三愿不在乎这些,又或许是心中若有所感,他轻手轻脚往花房门去,手指刚刚挨到玻璃门,正要推开,回到鹅卵石小道,再顺着那条道路,回到那座恢弘的城堡里。 他计划得很好,不出意外,他确实会这样顺利回到安全地带。 然而,变故突兀得发生了。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这声音沙哑,尾音却上翘,有些勾人的意味,像是小猫绕着人腿蹭,另有别样的风味。 “站住。” 声音的主人开了腔,慵懒得伸了个懒腰,身上披着的羊毛毯滑落,跌到双腿上,衣物不整,他穿得少,不再层层叠叠堆积满珠宝,只穿着一身素色睡衣,更衬得他愈发秀丽。 他浑然不知自己口中的傲慢,也不在意旁人眼中的自己。 似乎是笑了,又似乎没有。 唇角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仔细看,却是恶劣的玩笑:“过来。” 陈三愿隔着繁冗的枝繁叶茂望去,对上他一双被黑纱遮掩住的眼睛,像只毒蛇隔着陷阱发现了自己的猎物,又想在食用前调戏一番。 那样恶劣。 他的声音蛊惑,又似乎带着威胁,再次重复:“过来。” 陈三愿动了动手指,僵硬的气氛在两人身边弥漫。 一条蛇露出沾染剧毒的獠牙,陈三愿捏着玫瑰花的手松开,娇艳的玫瑰跌落于地,花瓣飘零四落。 他像是一只轻快的鸟雀,如同一阵旋风,跑到了少年面前,他的面容没有表情,眼睛也看不见,唇角未有弧度,就连身体,都是微冷的。 然而声音炽热,霎时掩盖这些大大小小的缺陷。 声音轻轻的,像是梦中的呓语,又带着认真:“哥哥。” 陈自祈嗅到一股气息,不同于花香和草木清香,这阵香凭空出现,夹杂着汗味和呼吸,变得愈发浓郁。 他罕见得有些迷茫,或许是愣住了。 这个骄纵的少年伸手,抓起眼前这个不知分寸的孩子,“你叫我什么?”
第11章 一心一意。 突如其来的拉扯令陈三愿猝不及防,被拽着向前一个踉跄。 这消瘦的孩子撞到温热的毛绒毯,冰冷的身体凑到热源头,一具散发着幽幽花香、被浸泡在爱里娇养长的身体。 手指疏忽碰上一块柔滑的物件,是蒙着少年眼睛的黑纱。 黑纱过长,绕着少年脑袋绕了一圈,也留有余地。 余下的部分温顺得垂挂下来,挨着耳朵,长条样的,直直落到陈三愿的手背。 尾端搔着陈三愿的手,他觉得有些痒,想要远离,却始终推脱不开。 少年生得纤细,力气却大的出奇。 陈三愿挣扎几下,挣脱不开也就放弃了。 得不到回答,少年不耐得再次开口:“哑巴了?我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陈三愿这才回过神,目光从那肃穆的黑纱移开,落到少年露出的下半张脸。 红艳的双唇,实在漂亮。 任何人都会原谅他的傲慢,因由这张脸。 陈三愿的声音没有起伏,平静得像是一谭水,在这狭隘的天地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哥哥。” 清脆得像是天外之音。 陈自祈静默片刻,忽而,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说是笑,实则又并不准确,唇角的弧度确确实实是向上勾起,却一点笑意没有。 他收回面上的神情,掩入黑暗中,神色不定:“谁让你这么叫的?” 陈三愿望着那层裹在眼睛外的黑纱,思绪飘到天边,“……先生。” 他们离得太近,陈三愿看见了他的头发,凌乱的模样,显然是刚刚睡醒。 这头发乌黑亮丽,显然是精心呵护生成的产物,与陈三愿枯黄毛躁的发质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本身,是无法进行类比的。 然而,那双如同猎鹰般尖锐的手牢牢将他禁锢在面前,双方仅仅相隔一个拳头的距离。 小孩一抬起头就能看见头发,以及那张艳气的半张脸。 美则美矣,却过分憔悴。 焉巴巴的,像是原先细心呵护后惨遭抛弃的花朵,颓唐干燥。 陈三愿个头不高,同龄里称得上矮,陈自祈抓着他,就像一只幼鹰逮住了一只麻雀,没什么成就感,还有点欺负弱小的意思,总之,不太体面。 寻常人或许会因此松开。 陈自祈不,他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手下的力道加重,这无法无天的少年轻笑一声,道,“先生又是谁?” 陈三愿抬起头,静静望向他的眼睛,被黑纱蒙住的眼睛。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语气里的恶劣遮掩不住,不像眼睛,一层纱就能盖掉。 先生是谁的父亲,又是谁的依靠。 总归,不能是陈三愿的。 “他给我们院里捐了款,”小孩斟酌半天,才酝酿出这段话来,“我们都很感激他。” “院长让我们,称呼他先生。” “我从那时开始,就称呼他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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