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狄突然问,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舒愣了下,缓慢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说:“……是个很好的人。” 对方比他要小一轮,老家在顺宁,两人是两年前认识的。 江宴狄听完后笑了笑,打趣道:“看来我们小舒魅力不减,还能吸引到二十几岁的女生。” 陈舒说:“是男的。”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江宴狄脸上的神情,江宴狄果然怔住了,许久展露出一个缓和的微笑,说:“嗯是吗,那样也很好。” 陈舒不明白自己想要从对方那里获得什么样的反应,但至少他知道,不是这种。 他嘟哝着说:“不过到了我这个年纪,我现在果然还是喜欢老一点的。”说完又移开视线,嘴角微挑道:“但也不要太老,跟我同龄最好。” “……” 江宴狄没有回应,一时间又只能听到风的声音,以及落叶摩梭在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声。 他问江宴狄:“那你呢?你和你的家人都还好吗?” 江宴狄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孔熵秋和江霖的面孔,微笑道:“挺好的。” 他滔滔不绝地向陈舒讲述了江霖当年的出生,那时初为人父的喜悦,以及后面身为家长遇到的种种挑战和困难。陈舒安静地听着,直到听到江宴狄提及孩子名字的那一刻,心脏猛缩了一下。他努力按压住自己狂乱的心跳,问道:“小霖……你给你的孩子取名叫‘江霖’?” 江宴狄答道:“嗯是啊,是小秋取的名字。” 陈舒却怔住了。 “小秋?你是指……孔熵秋?”
第36章 === 江宴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孔熵秋的名字。他没想到陈舒会认识孔熵秋,下意识有些慌乱。 面前人的脸色变得凝重,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问:“他该不会就是你的伴侣吧?” 江宴狄有些意外陈舒会想到那一块儿,但他不想向陈舒撒谎,于是坦诚地点了点头。 承认完后,他又有些忐忑,不晓得陈舒会不会误以为江霖是通过一些非法渠道出来的。好在陈舒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而是转过话题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江宴狄老实答:“大三那年的一场酒会,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吧。” 陈舒愣了下,问:“酒会?是你们系里那年给大一新生举办的迎新会吗?” 江宴狄愣愣点头,陈舒的表情却突然变得狂躁不安。 在江宴狄的记忆里,他从未见过陈舒这般情绪激动的模样,印象里的陈舒总是温和的,像一只温驯的绵羊,又或是晴空万里的一朵云,永远柔软,仿佛天生不会生气。而此时陈舒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紧咬着唇瓣把原本红润的嘴唇咬得泛白,牙关微颤着紧绷,眉目间浮现出一抹阴沉的愠色。 他深呼吸了口气,对江宴狄说:“那天晚上,迎新会,我记得很清楚,你喝醉后,有人给我打电话叫我过去接你。” 他顿了顿,接着说:“可是我到了以后他们又跟我说,你已经被人给带走了。我问他们带走你的人是谁,他们说是你们系里的一个大一新生,名字叫孔熵秋,他跟他们说我打电话过来告诉他我来不了了。但是那个时候我根本就没有手机,也不认识他,更没有给任何人打过电话。” 那个年代的手机还很珍贵,陈舒没有办法联络上江宴狄,只好独自离开。可是事后回想,那一晚仿佛是他逐渐开始失去江宴狄的第一天。 “孔熵秋说他跟你住在同一所小区,可以顺路载你回去。可是那天晚上后来我不放心,又去了一趟你家,你不在家。” 江宴狄呆呆愣在了原地。他大学时去过孔熵秋的公寓,更准确地说,他还在那里生活过一阵子,大三的后半学期乃至于整个大四,他都住在孔熵秋的公寓里。那是孔母孔父为了儿子上大学早前就准备好的住居,位于市里东边儿的市中心,设施齐全,出行方便,和他所在的西街的小破出租屋的片区截然不一样。 他的脑子突然变得很乱,像是记忆里一块早已拼好的拼图,裱了框挂在了墙上多年,突然被人告知其中一片并不属于这里,只是刚好是同样的形状。 江宴狄低下头喃喃道:“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像是那个人听错了孔熵秋的话,又或是理解错了。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胡岳。”陈舒说,“没记错的话,当年他跟着你一起去的迎新会。” 江宴狄抿了抿嘴,缓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好友列表里胡岳的电话。过了一会儿才被接起,对面的声音很嘈杂,看样子还在KTV。 “喂,江哥?你怎么在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胡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了开门关门的响动,背景里的鬼哭狼嚎声小了一些,大概是出了包厢门。 江宴狄问:“胡岳,当年大三那场酒会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额……”胡岳的声音踉跄了一下,支吾道,“江哥,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可不能现在过来怪我啊。” “什么?” “就是,当时大一新生里有个学妹喜欢你,但人家女生嘛,比较害羞,不敢跟你表白,于是我们就想给你们创造机会,当时打牌的时候互相串通出老千……” 江宴狄无言,怪不得那晚他一直输。 “结果没想到最后负责发牌的人掉链子了,把牌发混了,才把你和那个学弟串到了一块儿……”胡岳尴尬地说,“但是我敢保证那晚的事儿我们都没往外传!毕竟大伙儿都喝醉了 知道都是闹着在玩儿。事后人家学弟也挺好心,知道人陈舒不能来接你,主动说可以把你给送回去……” 接下来的话,江宴狄没怎么在听。他机械地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感受到了一股茫然。 陈舒走上前来牵住他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摩挲,问:“宴狄,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儿?”你和孔熵秋之间又发生了什么? 江宴狄沉默不语,陈舒的心里却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答案。 醉酒、宿夜未归、欲言又止,如果当时的陈舒不知道这些关键词组合在一起会指向什么,现在的陈舒不会不懂。晚风将他的脸颊吹得通红,干燥的寒风如刀刃般刮挠在他的脸颊,泛起一丝针刺般的疼痛,就好像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蜷缩在江宴狄客厅的沙发上等了江宴狄一夜,所感受到的那股刺骨的寒一样。 他当时想着,如果江宴狄第二天还没有回来,那他就要去报警。可是江宴狄第二天早上回来了,虽然对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闪烁其词,但是人回来了就好,至少当时的他是那样天真地想着。 陈舒张开嘴,声音的尾端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轻声地问:“所以那天晚上,你们两个睡了……是吗?” 男人垂着眼睫沉默了许久,点头道:“嗯。” “然后你就要对他负责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奇怪,江宴狄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皱着眉说:“嗯,因为那天我喝醉了,我强迫了他……” 陈舒神情严肃地说:“江宴狄,作为一名生殖科的医生,我可以很认真地告诉你,男性如果真正喝醉酒了是不可能硬的。酒精会抑制人的大脑性中枢,造成勃起功能障碍。就算受到外界刺激能够勉强地起立,勃起的硬度和时间也会大幅下降。” 江宴狄一愣一愣地在听。 “所以你根本不可能强迫他。他倒是可能通过其他方法强‘上’了你……”陈舒说,“江宴狄,你被孔熵秋给骗了。”陈舒忿忿说,“江宴狄,你被孔熵秋给骗了。” 男人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微微将手从他的手里抽了出来,说:“不会的,熵秋他不是那样的人……” 陈舒的心被深深地刺痛,脸上露出了受伤的表情,质问道:“难不成你的意思是我在诽谤他?”我在诽谤孔熵秋? 江宴狄连忙说:“小舒,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舒的情绪却爆发了,“宴狄,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我的心情?大学毕业以后,你突然间就人间蒸发,我上哪儿也找不到你。我安慰自己说,或许你是想要和身边所有人都断绝联络、有一个新的开始,可是现在这么看来,好像被你斩断关系的人,只有我。” “陈舒……” “大四那年你开始变忙,不是因为要找工作,而是因为孔熵秋怀孕了,对吧?”陈舒苦笑了一声,“你刚刚跟我说你的小孩今年高三,倒推回去的话,也就刚好是那段时间。” 江宴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会……” “因为我也是。”陈舒突然笑了,眼睛里透亮的光像空中莹白的雪花。 大雪如白绒般从无边的天际降落,轻柔地铺盖在两人的肩上。 “江宴狄,我喜欢你。” 在江宴狄惊诧的目光下,陈舒靠近,他们的嘴唇相贴。 这件事他已经想做很久,在每一个有关青春的梦里。
第37章 === 喜欢上江宴狄是什么时候的事,陈舒已经记不太清了。 大概是从江宴狄的书包里发现女生的情书开始,他才发觉自己对江宴狄有着不一样的占有欲。 江宴狄问他怎么办?他故作漫不经心地回,你想要怎么办?江宴狄说,她做的信封挺好看的。他看了一眼说,我可以给你做张一模一样的。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听上去有些奇怪,忐忑地瞄了一眼对方,面前的人却在笑着看他,说:“好,那你给我做一封吧。” 后来江宴狄把那封信还给了那名女生,又过没不久,学校里开始流传江宴狄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他问江宴狄那件事是真的吗?江宴狄眨了眨眼睛,大笑着说,傻瓜,不过是用来回绝告白的借口罢了,说完又问他:“还是说……你也觉得那件事是真的?” 男生撑着下巴,深邃的眼睛弯成了两座拱桥,眼底像桥下幽幽的河水,河面上荡漾着潋滟的水光。他的心跳得飞快,最后却只是红着脸撇开头说我不知道。那是他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 大学毕业以后,他独自一人回到了这座他们曾经一起出发的城市,想着这里是江宴狄的故乡,是江宴狄外婆被安葬的地方,江宴狄总有一天会回来。这么一等,就过去了十七年,在这期间,他的父母也曾给他介绍过对象,在他向家里出柜后沉寂了几年,待他过了三十后又操劳了起来,说儿子啊,怎么说也要找个伴儿,不要孤身一人。 两年前,陈舒遇到了现在的恋人,对方年轻、英俊,笑起来时和陈舒记忆脑海里的那道影子一样。但他知道,他的内心有一块空缺永远无法被其他人填满。 接到同学会的邀请时,他在心中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都说四十不惑,在四十岁之前,也许,他也该是时候要和过去做出一个了结。如果江宴狄没来参加聚会,那么他就要彻底放下过去,可是如果江宴狄来了,那他就要告诉他,那句他早在很久以前就想对他说出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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