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臣当时很烦躁,黑着脸什么也没说,向来不能喝酒的他那天酒桌上闷头给自己灌了好几瓶,到散场的时候都有点晕乎乎的,秘书要送他回去,结果直接被甩了车钥匙,说自己走着回去。 张斯瑞清楚谢不臣喝过酒之后是什么样子,哪敢真让他一个人回去,于是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 谢不臣在路灯下的影子此起彼伏,在夜晚昏暗的路灯中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 谢不臣不能喝酒,这是他天生自带的,就是沾了酒精之后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把心里的实话全盘托出。最早发现是在四岁的时候,几个伙伴商量好恶作剧,他不小心喝了带有酒精的苹果汁后一字不差的把整个计划吐出来了。 果不其然,在回到公寓的第一件事他就问张斯瑞要被扔掉的东西。 张斯瑞一头雾水:“谢总,我扔什么了?” “季钰的。”谢不臣坐在沙发垫上闷火:“被你扔了的那些。” “……” 张斯瑞:“可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他简直哭笑不得,过去这么久估计早就被哪个垃圾场回收处理掉,就算没有估计也都腐烂成泥。 不过他好像砸吧出了另一种味道:“谢总,原来您当初不想让我扔掉那些啊。” 谢不臣狠狠皱了眉毛:“嗯。” “现在是不是很后悔?” “对。” “所以您今天才会不开心?” “不是。” 张斯瑞一拍脑门,心想自己真是盖了帽了,三年前的事就算生气也不是今天。 谢不臣忽然想到什么,拉开了茶几抽屉,拿出那对husband and rose情侣对戒带在左手,死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浅笑,他十分温柔缱绻地摁着那枚戒指,放在嘴边吻了吻。 “他听到了这个消息,会回来的。” 张斯瑞认得他手上的戒指,结合这毫无逻辑的一句话大致推理出谢不臣话里的意思。 这个“阳光计划”是季钰一手推出的,付出了大半心血,不过没成功,现在又被谢不臣完善了一下第二次推行,如果这个消息被不知道已经到了哪个国家的季钰知道了,一定会回来看一看的。 张斯瑞动用了毕生所学的阅读理解,终于捋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说:“所以?” 谢不臣说:“所以我想他了,想见他。” 说着,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大铁盒,打开盖子,里面塞满了厚厚的机票,往返于各个国家,毫无行程逻辑,还有一些国家张斯瑞记得根本没有出现在过谢不臣的行程单上。 没等他头脑风暴,谢不臣抱着那个盒子便自己全招了。 季钰离开的这些年,谢不臣想象过他们会不会偶然的碰一次面,在出差的时候或者某个拐角口,毕竟云海那么大,总容得下他俩在同一个城市吧。 然而这些机票的出现如同在说“没有”,他们没有遇见过,甚至连通讯设备上的一句谈话,季钰这个人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我去国外见他,隔得很远,他一次也没有发现过我曾出现过。” 谢不臣说着,心里就突然难受起来。
第31章 当初不知情, 总觉得季钰离开肯定是不爱他了,变心了,那段时间的谢不臣总感觉天要塌了一样, 整天浑浑噩噩的, 自从霍老那次之后他才明白, 两个心意相通的人也会因为外界的不得已而分开。 所以说, 缘分这种东西很奇妙, 总在该来的时候不来。 - 不过, 人总会时来运转,不会一直倒霉下去的。 - 离开的这些年他去过很多地方, 去过教堂听牧师祷告、亲自去斯里兰卡挖宝石结果半路汽车抛锚推了半路, 就连大学里举办的橄榄球比赛他也跟着去凑过热闹, 没有目的地,自由的像随处可去的风。 住所大多都是何怀愁操心, 国外不安宁, 白天走在大街上也会碰到黑.人劫.匪。在国外的五年里,季钰除了人没被偷走之外, 能偷的全被偷过一遍,好在有何怀愁每次都能在他“名誉不保”前及时出现。次数多了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后来去pretty place时带了一条十字架项链, 悄悄请神父帮忙用圣水给开过光送给何怀愁。 把十字架递给何怀愁时,他拿着看了很久: “这个,太麻烦, 下次, 可以送平安扣。” 说完, 他倏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紧了礼物, 破天荒头一次很紧张地盯着季钰,气氛一下子变得难以言喻。 季钰伸手戳戳他的脸,问他怎么了,然后勉强笑了两声说自己没事,接着一个下午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为了离开的彻底,季钰封存了之前用过的电脑、手机、文件和一系列电子设备,连那副戒指都存放在了箱子里,闭着眼睛随便设下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密码。 弄完了之后,季钰看着那枚还没掌心大的铁锁,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那些二十多年也没有理明白的关系感情,如今被这一道锁彻底隔在了两端,断的干干净净。 冬天去立本首都,大使馆通知他们签证出了问题,那天正巧赶上季钰雨露期,何怀愁便一个人收拾收拾就去了,一直来回跑到晚上,回去的时候,何怀愁在去一家寿司店的路上被拦了。 等季钰接到医院的电话,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他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何怀愁正坐病床发呆,听护士说,他跟那伙人起了冲突,双方缠斗了很久,后来是他被敲了一闷棍引起行人注意报警了才被送到医院,所以头上缠了很厚的纱布。 他昏迷到现在才醒来。 季钰问知不知道今天几月几号,何怀愁还给他一个白眼。 何怀愁:“莫名其妙。” 话不是好话,但好在人没变,他松下口气,脱了外套,里面还穿着睡衣。他笑着解释说觉得这个画面很眼熟,像狗血剧里正要恩爱的夫妻突然其中一个被撞失忆,醒来之后再茫然的问一句“你是谁”。 说着,他自己先不笑了。 何怀愁:“接着说,然后呢?” “……” 季钰挠挠脸:“我开玩笑的。” “呵、” 何怀愁扯出冷笑,把头别开。 过了一会,他又别过来:“季钰,你不好奇,为什么这次,我会受伤?” 季钰懵然:“因为……你被偷袭了。” “不是。”何怀愁喘了一口气,说:“是因为,他们要我的十字架。” “啊?” “你送的那个。” “一个十字架而已,为什么不给他们呢?” “因为送的人是你,要什么,都行,这个,不给。” 季钰一下子就愣了。 何怀愁敛回目光,垂着脑袋眼睛盯着放在腿上的手,整个人似乎都耷拉下去:“我都这样了,你还不明白吗?” 气氛霎时死寂。 季钰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时间手脚无措起来,表情也有点僵硬。 “……” 何怀愁低着头,双手攥着床单的手在发.抖。良久,他一点一点地松开攥成一团的床单,突然沉闷地冷哼一声: “我是说,我很喜欢那个十字架,不是你。” “啊,是这样啊。”季钰拍拍胸脯,一下子就软到椅子上,从头到脚狠狠地挤出去一长串喘气:“还好还好……幸好是我误会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你的话了。” “……” 季钰眨眨眼:“我不是那个意思。” 何怀愁吸了吸鼻子,抬眼嫌弃般瞥他: “自以为是。” 经过刚才那场误会,季钰可太喜欢现在高冷的何怀愁了,凭他怎么怼都不带回嘴的,大概何怀愁也不想浪费唾沫,拿起床头柜的平板给他。 那是一张监控录像被截下的一张图,放大了角落里的某个路人,像素很糊,五官几乎成了马赛克,但从外形轮廓中季钰仍一下子就认出了是谁,心里“咯噔”一下,大脑当场宕机,一片空白。 图片上的那个人是谢不臣。 许久不见这个人了,彻底消失在了季钰的世界,在国外也从来没有人再提起过,记忆中对那个人的印象甚至开始模糊,有些时候季钰甚至会记不清楚他已经离开云海几年了,有时候又觉得他好像一直都在旅行从来没有去过云海。当看到这张不是很清晰的照片时,大脑仿佛被打开了回忆的匣子,脑海的那些陈旧的画面一下子变得鲜活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忘记过任何的从前,只是没有人愿意打开而已。只是放在现在来看,已经面目全非,再不能回去了。 好比一面被摔碎的镜子,粘得再严丝合缝,但每一块中间都还有细小的隔阂;或者冬天枯萎的枝丫,外形还在,里面已经没有能继续输送养分的导管。 窗外阳光煞白,糊雪白的墙壁、季钰脸上,映得他与惨白的病房几乎融为一体,没有一丁点血色。 “什么时候的照片?他怎么会来这?” “这里的警察调出的录像,是在大使馆截的。” 警察根据何怀愁遇害一路的监控追踪凶手,所以谢不臣应该出现在两天前的大使馆。 他把那张模糊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松手,又不敢彻底陷进去。 何怀愁把目光从他那不动声色地转到一边,吸了一口凉气道:“我好像,在米兰也见过他一次,悉尼也是,他好像是专门来见你的,这个人应该还喜欢你。”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听云海的朋友说,贫民窟的那道墙好像要拆了,你要是想去凑热闹,签证,在床头柜里。” 何怀愁说完,掀开被子伸脚胡乱塞进拖鞋,伸手快速蹭了一下眼尾就自己出去了。 在那天的病房里何怀愁其实是撒了谎的,贫民窟那事并不是他从朋友那偶然听到的,而是专门托人去打听了很久。 为了拆掉贫民窟的事,谢不臣就差直接被暗.杀了,泰安各大势力齐力施压对抗。所幸谢不臣有个顶级alpha的身体,不至于在被暗.杀前先猝死。 因为这事在泰安闹得太大,谢不臣在拆掉贫民窟的高墙时也同时在极力的压热度。那道墙已经有了百年历史了,头一次被拆掉,这种事情是根本压不住的,短短半天便传遍了整个云海,许多老百姓纷纷前来观看,大家都是穷得只穿裤衩子,哪有什么弱肉强食、老百姓打压老百姓那一套,能出力的出力,不到两天,那道又高又厚的围墙被拆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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