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岁当然知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可知道是一回事,能够自我调节状态又是另一回事。 桌上的日历又翻了一页。 考前倒数第四天。 余岁肠胃炎突发,紧急跑了趟医院,抽了一管血,医生却告诉他没什么大问题,也许是过度紧张引发的肠胃痉挛。 也就是焦虑症。 回家躺了两天,又吃了一堆什么乳酸菌片、肠溶片的,症状确实在改善。 但是失眠问题犹存。 考前倒数第二天。 天气阴沉,预报有雨。 晚上复习完后,余岁被他爸妈催促着十点便躺进被窝,然而昏沉地睡了一个小时,他又醒了。 手脚发麻,心率加速。 放置在床头柜的手机亮了一瞬又熄灭,余岁叹了口气坐起身。 程谭在群里聊天。 程谭:[我昨天去的这家寺庙简直了,那个大师一看到我,就说我后两天有好事发生] 程谭:[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余岁了然于心,最近确实有很多人烧香拜神,有更夸张的家长是吃斋住寺庙一周,以此保佑自家孩子能考出理想的成绩。 他们家不信教,自然也没有人提议。 魏佑:[捡到钱了?] 程谭:【小胖推墨镜.jpg】 程谭:[是我女神跟我同考场] 群聊还是之前的群聊,原本只有他们四个人,但经过KTV醉酒事故后,注入了许多新鲜血源。 目前在线人数不多,只有程谭叭叭叭地在说。 这句话一出,一排灰色头像突然变彩。 乔明洋:[哇恭喜] 穆翀燚大概是刚做完题,也冒了个泡:[少男心事] 只有余岁疑惑:[你什么时候有的女神?] 程谭:[呃这个……] 他瞬间转移话题:[先不说这个。我当时还求了符,可灵了!你们要的话给我带几个来] 余岁心说,有没有安睡符,他现在只想睡觉。 乔明洋发了一个搓手手的表情,说:[那给我一个吧,我还有好多题不会……] 程谭挨个艾特,最后说到学霸:[黎荀应该用不着吧,神来之手] 余岁刚酝酿了点睡意,躺下闭上眼睛,又荡然无存。 已经过十二点了。 ——[他保送,要什么符] 余岁心烦意乱,回完这句话,蹭地翻身下床。 他敢打包票,黎荀这会儿一定没睡。
第27章 黎荀确实没睡。 不是因为得到保送名额后的放纵,而是在帮余岁整理错题,以及翻来覆去强调的基础内容做筛选。 分析完余岁三模的试卷后已经十一点,黎荀冲了个澡,出来却察觉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几乎每年高考都会固定地下一场雨,那么等到中考就是晴天。 可很明显的,今年并不是那么走运。 预感雨势即将变得凶猛,黎荀出了卧室,关上家里所有的窗户。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 凌晨十二点的客厅寂静无声。 “滴滴滴。” 忽地,几声清脆的电子音传来。 关了窗,门却开了。 听见声音,黎荀稍蹙眉心,转头朝门口望去。 漆黑一片中,有人嘀咕:“怎么这么黑。” “你是老鼠吗。” “啊!” 刚关上门,余岁浑身激灵,迅速转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束犹如舞台灯光,直白地照在前面的人影上。 黎荀就站在厨房中岛台旁看他。 半夜摸进别人家,不是老鼠是什么。 看见是人而非妖魔鬼怪,余岁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你怎么不开灯啊!” 他边没好气地说,边过去把客厅的灯全部打开。 视野变清晰,看见余岁身上穿的绿T恤配红睡裤……黎荀没回答他的问题,将水杯归位后他问:“凌晨,不睡觉。有不会的题?” “……谁没事总惦记做题啊。”余岁关了手电,“你不也没睡吗?” 黎荀轻描淡写:“我不考试。” 余岁无言以对:“……” 有时候真的挺想套个麻袋揍人一顿。 余岁没准备继续跟黎荀掰扯,他驾轻就熟地打开冰箱门,试图拿出一罐他珍藏许久的橙子汽水。 但被黎荀拦截:“肠胃炎还喝冰水。” 余岁神色不悦,正要反驳却蓦地止住了话音,总不能说他其实压根不是生理疾病,而是心理疾病吧? 考前焦虑这种事对于他一个学渣来说,未免太过荒唐。 他原先可从来不担忧自己考个位数还是十位数。 于是余岁从零食架上掏出一包膨化食品:“那我吃薯片总可以吧?” “你饿?”黎荀拧眉。 余岁张了张嘴,其实他不饿也不渴,就是…… 他自顾自跑去客厅:“我想看电影。” “看电影一般都要有爆米花。但现在没有条件,薯片也不错。” 要说余岁最满意这个家的地方,大概就是这台超大尺寸的高清液晶电视机,先不说观影效果如何,光摆在那就够让人惊叹一阵了。 余岁:“我刚刚看到一个特别好看的片子,邀请你跟我一起观影。” 黎荀:“?”他什么时候同意看电影了? 等到黎荀转动脚步,往卧室方向走,余岁煞有其事地说:“我想喝水。” 黎荀:“……” 重新拿出两只杯子,倒水,走过去。 这时,余岁又说:“算了还是把灯关上吧。” 黎荀顿了两秒,还是照做。 客厅内一下暗了,只有面前电视机散发的柔和蓝光。 水杯递到跟前,余岁认真脸:“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黎荀眼皮倏地跳了一下。 “不是看电影?”暗叹一气,他拿起遥控器问。 余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哦哦看,就……这个,左手边的!” 片名为寂静,黎荀点开,恐怖片。 他偏头眼神询问:确定是这部? 余岁囫囵点头。 谁管什么电影。 电影开篇很安静,静到甚至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余岁莫名有了丝丝倦意。 然而不到十分钟,画面便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进发。 余岁不动声色让身体往后靠,从旁边拿了个抱枕,开始时还坐得很端正,眼下却盘腿窝进了沙发。 调整完坐姿,影片却突然出现惊悚镜头。 余岁心里大喊一声卧槽! 黎荀余光里能瞥见他时不时拿抱枕遮挡视线的模样,又怕又想看,挺好笑的。 余岁正开始沉浸,忽地,眼前画面跳转。 黎荀切了频道,准备下逐客令:“回去睡觉。” “还没看完呢!”余岁满脸不悦,往沙发上一趴,决定装死。 “看了鬼片我睡不着了。” “确定是因为鬼片?” “……”余岁闷声:“反正睡不着。” 身旁没了动静,电视声音倒是再次传出,这回是一个大叔用外语在阐述什么冰山雪地……的纪录片。 余岁抬头。 嗯,听上去就很催眠。 盯着遥远的,余岁没头没脑问:“你说考试那天会下雨吗?” 黎荀:“可能。” “你看群消息了吗?”余岁想他也不会看,“他们考前都去求神拜佛了,我们……不对,我是不是应该也许个愿什么的。” 余岁若有所思:“或许真的有用?” “你想许什么?” “那还用说,肯定是保佑我考上一中啊!” 黎荀“嗯”了声。 余岁好笑:“你嗯什么,你是神还是佛啊?” “你既然许了愿望,就会考上的。” 黎荀偏头,平静地看着他。 “我比任何符都有用。” …… 余岁微微愣神,缓了数十个呼吸才回神。 双手合十,闭上眼眸,真如拜神似的呢喃许多遍:“把你的运气都传授给我,求求了。” “……没有。”黎荀无奈,“只有知识。” “那把你的脑子借我两天?” “睡不着可以做题。” 余岁觉得他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除了做题还有别的吗?” 黎荀回答:“背古诗词。” “……”余岁接二连三无言。 卷过边上的薄毯,他声音含含糊糊:“困了困了,这下能睡着了。” 空间只剩下窗外雨珠拍打窗户的滴答声。 沙发上拱起一大坨,黎荀无奈喊他:“余岁。” 不过回应他的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黎荀发现他是真睡了。 “……”挺好。 - 余岁合理怀疑,黎荀家的沙发一定有什么魔力。 进入复习周开始,他从来没有秒睡过,但是这一觉,直接让他睡到了中午。 等到醒来的时候,窗帘外的阳光已经蔓延到了他脚踝。 晒得他整个人有点热。 身上的毛毯掉落在地,余岁打了个哈欠,脑袋混沌地环顾四周。 “黎荀?” 人不在? 余岁给他发消息:[你人呢?] 聊天框内的气泡没有多出一个,余岁暂且放下手机,回家自己家的时候,秋高霏正端着一盘炸猪排出来。 “从外面回来的?” “昨天刷题太晚了,就睡那了。” 秋高霏“哦”了声:“也别太晚,这两天病倒的人还是很多的,自己逼太紧也会引发考前焦虑的……” 余岁随口应了声,坐下吃早饭。 不得不说,江城的天气很奇怪。 明明昨晚还在下暴雨,甚至气象局已经发布了橙色预警,今天却又变成了大晴天。 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手机“嗡”一声,黎荀回了。 黎荀:[桌上的错题册做一遍,不会的跳过] 黎荀:[回来给你讲] 余岁高冷:[哦] 但现实是:余岁在床上滚来滚去,撒泼似的将自己扔进书堆里,最后实在不得已才爬起来坐到书桌前写题。 这个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后悔,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有跟着人家一块拼命学,最起码保送不用考试…… 收回发散的思维。 就写最后一天!他愤愤地想,攥紧黑色水笔开始奋笔疾书。 晚上等黎荀回来后,余岁才知道他去了趟学校,大约是主任和他商议毕业典礼的事。 利用完最后的复习时间查漏补缺过后,余岁又开始纠结:“我今天也可以睡你家……” 黎荀侧目。 余岁补齐:“……的沙发吗?” “……” 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黎荀道:“我睡沙发。” “啊?你也睡沙发?”余岁愁苦了眉眼,“好吧,我不介意你跟我挤一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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