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韩枞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无比贪恋地吮吸着苏骆的唇舌。 苏骆被韩枞亲得手脚发软,很轻地推了他一下,提醒:“可能是勇哥。” 韩枞依依不舍地离开苏骆的嘴唇,说“嗯”,但并没有看手机,而是将手放在苏骆后背上,要求苏骆贴紧他,然后把脸埋进苏骆颈窝,有些孩子气的抱怨:“没有手机就好了。” 苏骆觉得他这样有点可爱,也很好笑,想了想,认认真真地说:“那我们就不会再遇到了。” 韩枞顿了顿,说“也是”,抬起脸,亲了亲苏骆的脸,心情变得好了起来,给勇哥回电,说自己在楼下了,让他稍等。 挂断电话,韩枞和苏骆一起下车,走到一棵香樟树下时,苏骆拉了韩枞一下,说“韩枞”,停下来,看着他。 韩枞嗯了声,也望向他。 对视时,苏骆有种要缺氧的错觉,不知是感冒着凉的缘故,还是因为自己马上就要去做一件十分危险、失败了就再也见不到韩枞了的事情,感到愈发脑袋发沉。 他抓住韩枞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说:“我不是,故意不跟你说那些,是没有证据,说了也没用。” 韩枞很轻地嗯了一声,说他明白,和“我没有怪你不告诉我”,握住苏骆的手,和他一起去搭乘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了,他们一起走了进去。韩枞按下自己住的楼层按钮后,一言不发地盯着虚空。 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换着,苏骆一时间千头万绪,他很想要韩枞开口说点什么,或者只是转过脸看看他,对他笑一下,都可以。 苏骆觉得自己很没有用,连想要让韩枞稍微高兴一点,都做不到,甚至自私地将希望寄托在情绪很差的韩枞本人身上。 不一会儿,电梯在10楼停了下来,有一对中年夫妻走进来,很自来熟地打招呼,说他们要去楼上弟弟家串门,问“你们住几楼”,表示有幸成为邻居,以后可以常走动。 苏骆不太习惯跟陌生人聊天,求助地伸出手,拉了一下韩枞的衣服。 韩枞终于不再面无表情。他仿佛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走了出来,慢慢转头,看向苏骆。 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韩枞安抚地冲他笑了笑,然后和夫妻二人攀谈起来。 绿湖小区是城西区最拿得出手的“作品”,设计风格较为现代化,只不过竣工不久,厢壁镜面还蒙着防护薄膜,苏骆站在韩枞右手边,和里面模糊的自己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越发感到不安。 私家侦探的名字叫做刘先勇,曾是一位维和军人,在一次维和行动中,双腿被炸成碎片,右边眼睛也受了伤,捡回一条命后,刘先勇摘下了勋章,戴起了假肢,干起私家侦探的工作。 替宫先生处理了几桩足以撼动集团根基的丑闻之后,勇哥便一直游走在边缘地带,替一些没钱没背景的受害人家属搜集证据,借助宫先生的力量,帮助他们伸张正义。 有宫先生这个靠山,再加上勇哥本人的实力,即便知道勇哥在做的事情对他们不利,一些人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胡思乱想中,电梯停了下来,提示已到达26楼,苏骆抬头看了一眼楼层显示屏,准备往外走,手忽然被握住了。 苏骆愣住了,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韩枞便大大方方地和那对表情震惊的夫妻说再见,牵着他走出轿厢。 绿湖小区的楼层结构设计合理,格局舒适,廊道宽敞大气,莹白色的灯光自头顶上方投下来,苏骆盯着擦洗得几乎能照见人脸的瓷砖地板,看着自己和韩枞握在一起的手、时而重叠的身影,忽而十分的渴望安定,心中同时升起不该有的,关于和韩枞结婚、领养一个女儿、一家四口平静生活的向往。 但在看到勇哥带来的照片——他看见照片里的男人时,顿时手脚冰凉,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再也没办法想别的。
第37章 我的爱人 36. 勇哥约莫四十岁左右,个子很高,留着贴头皮的寸头,后背挺直地站在韩枞房子的大门旁边。 他恰好站在一枚射灯下,高大身躯将暖白色的光挡去大半。 看见走向他的韩枞和苏骆,他立刻将眼神中的防备和凌厉收起来,然后调整了下站姿,冲二人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不知是勇哥气场太强,给了苏骆许久不曾感受到的压迫感,还是因为他的出现,意味着那些苏骆不愿回想的往事将会再次被连根拔出,总之,越朝他走近,苏骆越是感到紧张,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服下摆。 韩枞一开始并未察觉,和勇哥简单寒暄过后,向他介绍起苏骆:“我爱人,苏骆。” 苏骆怔住,仰起脸看向韩枞。 韩枞神情微顿,稍有迟疑地问:“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苏骆在心里说没有不喜欢,其实是很喜欢的,但由于不想在韩枞之外的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会讲话的秘密,便就看着他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都可以”,但韩枞可能是误会了,碰了碰苏骆的脸,说“好吧“,将“爱人”换成了“男朋友”。 而后对苏骆说:“勇哥,宫先生的心腹。” 在苏骆面前过分小心了的韩枞,让苏骆感到愧疚和心疼,同时懊恼自己怎么还是这么没出息,便很努力地将心中的胆小鬼驱赶出去,壮起胆子和勇哥握了手,鞠躬问好。 勇哥起先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按照正常的社交礼仪,对苏骆露出个淡淡的笑,然后松手,站在一旁,而在韩枞转身开门时,他忽然靠近少许,冲苏骆做了一串手语。 等明白勇哥说的是什么之后,苏骆瞬间怔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和“他会告诉韩枞我其实是个骗子吗”在苏骆心中来回切换,苏骆感到十分的煎熬,害怕走进房子里去,面对自己的将会是韩枞的质问,又或许,韩枞会因为苏骆并不那么纯粹、善良,而感到被骗,伤心之下,提出和苏骆分开,不再和自己见面。 恍惚中,苏骆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抬起头,看见韩枞站在他很近的地方,眼神中带有苏骆常常会见到的、面对苏骆才会有的温柔、担忧,以及浓烈的爱意。 苏骆心酸得想哭,害怕自己才获得的幸福一转眼便消失。(更不希望韩枞难过。) 他脑袋很疼,眼睛也疼,在忐忑、混乱中想,该怎么做,才能让韩枞在得知苏骆其实并不是一个单纯无害的人之后,不要伤心,甚至有些阴暗的进行设想,韩枞气急攻心,不幸失去了曾喜欢过一个叫做苏骆的人的记忆。 他重新获得了一个人时的自由,不需要再为苏骆瞻前顾后、失去自我了。 “苏骆,”韩枞的声音再一次传过来,“在想什么?” 苏骆反应慢半拍地看向他,而后摇了摇头,用手语说没什么。 对视了很短时间,韩枞俯身抱住了苏骆。 “别害怕。”他把手放在苏骆后背上,用脸颊蹭了蹭苏骆的侧脸,温柔道,“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开玩笑地说,“算命的给我看过,说我身体里有韩信将军的一缕残魂,专治这个世界的坏东西。” 苏骆心情好了一点,朝他笑起来。 韩枞有少许失神,趁勇哥没看见,亲了下苏骆的嘴唇,问了个不合时宜的问题:“还疼吗?” 苏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脸立刻就烧了起来。恐惧,不安,忐忑,也被短暂地烧掉了。 韩枞的房子是一套四居室,面积很大,格局合理,设计方面是苏骆很喜欢的轻简风格。 他们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勇哥神色谨慎地环视四周,抬手让韩枞稍等片刻,从自己带来的双肩包里拿出一台小型机器,面色严肃地在房子里扫来扫去。 无所事事地呆坐了一会儿,苏骆对韩枞做了个“我去烧水”的手势,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厨房门拉上,从橱柜里找出烧水壶,慢慢冲洗起来。 不知是不是受勇哥那句“你不应该骗他”的手语影响,在等待水烧开的时间里,苏骆手扶着流理台,忽而想起了一桩多年前的往事。 可能是因为韩枞在身边,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这天出现在苏骆回忆里的景象,并不完全是不美好的。(甚至有他过去午夜惊醒时,努力而又刻意地想要留住的不可多得的美好回忆。) 回忆事件也需要讲究时间顺序,与发展逻辑——在想起十三岁那年遇到的两个很好的同学之前,苏骆先想到的是条件不太好,但关系融洽,幸福安定的原生家庭。 苏骆的妈妈是乡下女人,生性安静,内敛温柔,唯一出格的爱好是唱戏。苏骆的外婆十分疼爱女儿,无视流言蜚语,花掉自己半生积蓄,将女儿送去县城的一个戏班子学习戏曲。成为“台柱“的第三年,苏骆妈妈遇到了苏骆的爸爸,恋爱不到一年,两人便领证结了婚。 婚后的第四个月,苏骆妈妈有了身孕,再加上那时几乎没有人去戏院里听曲儿了,苏骆妈妈就辞了工作,在家安心养胎,而戏班班主为了生存,接纳了好友建议,将戏班子进行“改革”,更名为“红日演出团”,领着班子里的人从戏院里走出去,专接红白喜事的活儿。 七岁那年秋天,苏骆爸爸在工地上出了事,为了养活自己和儿子,苏骆妈妈便去求原班主也就是现任演出团团长,让她重新回去工作。 团长看苏妈妈的确可怜,便破例再聘。 不知是耳濡目染,还是真的有天赋,苏骆五年级时,便能轻轻松松地唱出《思凡》、《贵妃醉酒》等经典名曲,起先,苏骆是很为自己感到骄傲的,甚至在夜晚辗转反侧时,设想自己将来能够成为戏曲大家,憧憬那一天快快到来。 升入初一,苏骆某方面的意识忽然觉醒,他感到痛苦不堪,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为了不让大家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他开始远离人群,不再和同龄人打闹,与他们保持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接触。 也许是个性太过怪癖,又或许是别的原因,渐渐地,苏骆听到了许多只针对他的很不好的评价。 一开始,同学们讲说“有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污蔑苏骆妈妈“水性杨花”、“离了男人就不能活”,断定苏骆妈妈一个寡妇,能让苏骆吃好的住好的,还能买得起课外辅导书,一定是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譬如自己去“卖”,顺便把儿子也介绍给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老板。) 苏骆从小内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善于发脾气,与人争执更是不会,于是便自我劝解:当他们在讲那种只存在于玄幻小说里的离奇的、并不存在的故事好了。 可能是苏骆的“冷眼旁观”生效了,造谣生事者终于不再议论妈妈,然而苏骆还没高兴太久,“娘娘腔”、“变态”的头衔便就落在了他的脑袋上。(起因是苏骆利用假期和妈妈去唱戏,扮旦角时被同学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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