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贴心了。” 几个字挤牙膏一般,飘进柏延的耳朵。 柏延:“不客气, 这是我应该的。” 就算是男朋友,来到他家也应受到细致的款待。 他坐在柔软的床垫上发呆, 上一回陆意洲借宿他家,洗了快两个小时的澡,这次不知道要花多久。 正想着,浴室的门被某个带了脾气的人一把推开,陆意洲光裸着上半身,线条饱满的胸膛挂着几滴摇摇欲坠的水滴。柏延递去的三条毛巾,一条横亘在他左肩,剩下两条则被他抓在手中。 陆意洲的身材是他很羡慕的类型,骨架优越,体脂率不高,腰腹阴影逐渐收束,没入宽松的裤带里。 “我好了。” 浴室跑出的热气使柏延的脸上泛了层浅粉,他别开头,躲过陆意洲妄图捏住他下颌的手:“床头有游戏机和投影仪,你要是无聊,随便你玩。” 今天他可是要洗很久的。 趁陆意洲低头研究投影仪的用法,柏延眼疾手快地抽出装在黑色塑料袋里的管状软膏,关门的时候,他有点犹豫要不要锁门,但想到陆意洲不会这么无聊,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周遭遗留着柠檬的香甜气息,像透明的兜罩,将人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 俗话说“实践出真知”,柏延虽然做过相关的功课,到了真刀真枪上阵的时候,却很是不知所措。 冲洗完全身,他拧开软膏的盖子,半趴在宽敞的洗手台上,眼前的镜子被厚重的水汽覆盖着,隐隐绰绰地映出他摇摆的后腰。 好奇怪的感觉,柏延不禁发出感叹。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碰到危机的刺猬会缩成一个刺球,为什么含羞草一经触碰就收缩着叶片了。 他宛如一只烫熟了的虾米,折着腰身,皮肤一片红润。 经过半秒的失神,柏延哆哆嗦嗦地收回左手,无意间碰倒了摆在洗手台的香薰瓶子。 散发着柔和木质香的液体撒了一地,瓶子咕噜噜滚到了浴室一角,外头的陆意洲被连环的滚动声吸引过来,不等柏延收拾好一切,一人急吼吼地闯了进来,焦急地问他伤到哪了。 趴在洗手台上的柏延:“……” 两人的视线穿透雾蒙蒙的热气,于半空交汇。陆意洲短促地“啊”了一声,宛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地转了过去,但在他即将开门离去的时候,他脚尖一歪,又转了回来。 陆意洲没穿衣服的上半身像涂了一层鲜红色的油彩,柏延没弄明白他怎么热成这样。 “那个。” 陆意洲眼神飘忽:“需要……我帮忙吗?” 柏延索性也不起身了,维持着原动作道:“你过来。” 这人挪了一步。 “再过来点。” 柏延太阳穴一跳,他看着仍距离自己一米远的陆意洲:“到我身边来。” 傻的。 他将那管空了一半的软膏递过去,放到陆意洲的手心,下巴压在交叠的手臂上:“帮我扩开就好。” 方才他太紧张,浪费了小半管。 柏延曾经观察过陆意洲手,指节修长细直,关节处略粗些,握拍时做出的一些动作很是养眼。 但现在他就不这么想了。 柏延“嘶”了一声,咬住手背。待他忍过这股劲儿,能用正常声线说话了,他才回头瞥向陆意洲,左手刮去这人手心残余的软膏,冰凉的指尖与陆意洲的两根手指合并到一起。 “剩下半管全用上吧。” 他隐忍地皱着眉心,眼底如那面镜子一样,起了淡淡的水雾。 “这样可以吗?” “嗯。” “力道呢?你痛不痛啊?” “还好,能接受。” “柏——” 柏延耳边尽是陆意洲的念叨声,他再次忍无可忍地回头,想命令他不要说话时,一滴液体击中了他的后腰。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柏延伸手摸了一把,满手的血。 是陆意洲的鼻血。 柏延:“……” 洗手台下方的柜子里放了纸巾和洗脸巾,柏延打开水龙头,用洗脸巾擦洗他和陆意洲身上的血迹,然后将纸巾对折搓成小团,塞进他的鼻腔。 “陆意洲,”柏延神情复杂,“你要不在外面等我吧。” 他怀疑这人在浴室多待一秒,血崩的可能性就多增一分。 还是他自己处理比较好。 柏延没有在浴室停留很长时间,他推门而出,恰好撞见塞着棉团的陆意洲抱住枕头在床上羞恼翻滚的一幕。 陆意洲从床头滚到床尾,末了,他用枕头盖住面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吼。 柏延见他没有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的意思,少见地存了捉弄人的心,轻手轻脚地上了床,跨坐到这只无能狂怒的傻狗身上。 “柏延?” “嗯。” 柏延掀开他的“枕头盖头”,上身趴伏着,家居服随动作往上提了一截,露出一段劲瘦的腰肢。 “鼻血止住了吗?” 柏延托着他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下一秒,陆意洲捉住他的手,垂眼道:“止住了吧。” “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扫兴?要不今天我们……” 柏延的手臂越过他的脑袋,轻松按灭了卧室的灯光。 黑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柏延摸了摸他耳后温热的肌肤,嘴唇压着陆意洲的耳尖轻声道:“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呢。” 裹着热意的木质香味钻出浴室,盈盈落了满屋。 穿书至今,柏延的体力已经恢复到原先世界三分之二的水平,所以次日去省队做强化训练都没什么不良反应。 全运会的场地定在了广通,章教下达通知,全体参赛队员需提前三天到达,提早适应、提早准备。 这次平成的参赛选手高达达到两百个,在他们选定的那列高铁上,几乎满车厢都是前往广通的运动员。 高铁的靠背坐久了腰疼,到了某一站的停靠时间,柏延下车准备活动活动筋骨。 他刚伸完一个懒腰,隔壁车厢冒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刘锐? 柏延看向他,显然,刘锐感受到了他的视线。 刘锐的头发被推得更平了,隐隐可见青色的头皮。他朝柏延走来,眼底没了赞助赛那会儿的桀骜不驯,映射出几分柔和的色彩。 “又见面了,柏延。” 【我们全运会见。】 那条匿名的短信,是刘锐发的。 柏延第一时间肯定了这个判断。 他很欣赏刘锐,或者说,他欣赏那场比赛上,刘锐带给他的紧迫感。要说实力,其实陆意洲跟他们都在同一水平线上,但柏延跟他对打的时候习惯性地把他放在“队友”的位置,而不是对手。 没穿来前,他的教练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赛场上没有对手是最可怕的事。 那会儿正是柏延在队里被师兄师姐们压着打,出了国门被顶尖外国老手牵制打法的时候,因此他对这句话不甚认同。 没对手或许可怕,满场皆是对手,且都是难缠的对手难道不更可怕吗? 柏延把那条没有标注名字的短信点开,报出上方的电话号码:“是你发的吗?是的话我就存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没错,是我。”刘锐答道。 “收到你消息我还挺意外的。” 柏延填上“刘锐”二字,笑道:“对了,你为什么不在短信后面说一声你是谁?” 他差点给当成骚扰短信举报了。 “因为。” 刘锐双手插兜,目光坚毅地盯着前方的柱子:“我群发的。” 柏延:? “各省参加全运会的运动员人数很多,我只和其中一小部分认识,”刘锐道,“这样做既和大家打了招呼,又不会暴露我的个人信息。” 他语气中透着几分骄傲,好像自己想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绝世好点子。 “……” 也许他可以把刘锐的联系方式发给陆意洲。 柏延想,他俩大概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下午四点左右,列车到达广通,在章翼和朱萍的带领下,全体成员赶在晚上六点前入住全运村。 这次全运会包括记者在内,总数超过了一万人,为避免同一时段人流量过大,全运村分别设置了六个餐厅,供运动员和记者们前往就餐。 房间则是两人一间,虽然比不了华刻旗下的酒店条件,但内部设施齐全,环境也干净整洁。 【小柏,我在运动员餐厅等你。】 【记得带上意洲。】 发信人,章翼。 柏延收到这两条消息,脚尖踢了踢赖在他床上不走的陆意洲的小腿。 运动员餐厅处于开放状态,菜品照顾了各省运动员的口味,甜酸辣咸,菜色丰富多样。章翼为了这次全运会,特地买了顶黑色假发,柏延走到就餐区,眼尖地瞧见了一颗发丝浓密乌黑的后脑勺。 很快,他的目光移到坐在章翼对面的人身上。 那人穿着一件深色的棉服,鬓角全白了,谈笑间不忘吹凉保温杯里的热水。 “爷爷,您怎么来了?” 陆意洲冲到章翼那桌,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柏延慢慢跟了过去,他觉得陆老看上去不像单纯的路过广通。 先前在翠湖,陆润霖的纸条上写的是“有事外出,勿扰”,随之一走就是好几个月,期间他没有收到任何来信,陆意洲同样并未提及陆老的去向相关,仿佛他的行踪不定是约定俗成的寻常事。 他和陆意洲分别坐到章翼、陆润霖身侧。 陆润霖喝了口水,继续聊道:“后年就是下一届奥运会了。” “国队退了一批老运动员,该有新人上场了。” 章翼:“我听他们说,下一届奥运会很有可能是我们的第二次主场。上次在外头丢脸丢惨了,这要是再输,王景恐怕得引咎辞职了!” 柏延听到这个名字,抬头看了看陆意洲。 ……这些话是他们该听的吗? 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陆润霖似是看出他的犹豫,对章翼笑道:“难为这俩年轻人陪我们聊天了。” 章翼:“好不容易聚一次,哪有难为不难为的。他们要是饿了,自行取餐就是,反正你我吃过饭了,闻着菜香也不饿。” 两人对视着,默契一笑。 柏延明白章翼的意思了——这场闲聊,他和陆意洲可以旁听。 “外赛比一场输一场,输一场比一场,”陆润霖回到话题,“前不久那场比赛,我都边浇花边看的。我害怕看了血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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