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隔壁的李梓寒也没睡着,彭今还在给他发微信,问他近况如何。 李梓寒拿近手机说语音发过去:“挺好的,新来的人照顾的很尽心,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因为李梓寒听不到,彭今都是发文字过去,文字听不出情绪,李梓寒回地也慢,了解到双方都好,渐渐地就互道了晚安。 李梓寒放下手机,盖上被子睡觉,好一会儿还在翻身,终于伸手拉响了铃。 晏擎霄嫌被子厚,热得只穿了条内裤睡觉,突然听到床头的铃响,脑子里都是早上李梓寒摔倒的那幕,掀了被子就飞奔去隔壁。 拧开门,见到李梓寒还安稳睡在床上,一颗心才吞回了肚子里。就要伸手去问李梓寒怎么了,头顶的壁灯一晃,晏擎霄眼睛一清明,才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就过来了。刚想转身出去换身睡衣来,头微低下来,又看到脚也是光着的。身体倏地沉重起来,晏擎霄放弃了回去换睡衣的念头,索性李梓寒也看不到,无碍。 晏擎霄走过去,手搭到李梓寒额前,摸了摸,李梓寒的声音很闷:“我不舒服,我想洗澡。” 晏擎霄收回手,李梓寒挥手过来捉住,急了:“你帮我放好水,拿好衣服,扶我进浴缸我可以自己洗!” 晏擎霄盯着他红扑扑的脸没动作,李梓寒更害臊了:“我不脱衣服……我真的要洗澡,不然我难受得睡不着……你应一下啊?!” 晏擎霄的回应比李梓寒要的简单粗暴多了,弯腰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起来了,李梓寒手脚都在使劲把被子扔下:“我穿了衣服!不用被子,不用!” 晏擎霄抽出手把被子扒下了,抱起李梓寒的膝弯就往浴室走。 李梓寒在摸到晏擎霄光裸的上身后就没老实过,长发在挣动间弄乱了,扫了一脸,他一边抹着脸上的头发,一边小嘴叭叭:“你不用抱我的,我自己能走,你都做好盲道了。” 晏擎霄依言,没有一秒耽搁地放他下地。 李梓寒反倒是愣了一下,待晏擎霄真松了手,他的腰和腿才重新硬起来。 晏擎霄要人设计的盲道遍布内室的各个角落,床到浴室这条尤为密集。 李梓寒一点点走过去,没穿鞋的掌心贴着一条条有规律的道路,有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李小狗本来就有让他自己洗澡的想法,才没有想抱他。 之前那些啼笑皆非的暧昧,只是他一个gay寂寞多年后的妄想罢了。李梓寒想到这脸又红了,心里却反倒平静下来了。 晏擎霄照李梓寒说的,将水漏打开,温度适宜的水一点点漫上来,将李梓寒引到浴缸边上最好,水放的差不多了,他就关上浴室的门出去了。 浴室的设计很保守,又有种说不出的“不正经”。浴室门是单向玻璃,外面看不着里面,到里面却能将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如果李梓寒眼睛能看见,肯定不能像现在这般坦然地坐在浴缸里脱衣服,也一定能看见晏擎霄坐他床沿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背影带着一身厚重的矛盾。 当然晏擎霄抽了那么多根烟马上也没瞒过李梓寒。李梓寒在里面喊了一声,晏擎霄赶忙吸掉最后一口烟,按灭在垃圾桶,抬脚跟了进去。 睡衣是纽扣式的,裤子不分正反,晏擎霄巧妙地避开让李梓寒尴尬的点,但扣子还是系错了两颗。 晏擎霄怔怔地看了会儿,走过去低头给他系时手有点抖,偏李梓寒不是个安份的,扭来扭去避了两下,又蹭到晏擎霄的身体上了。 李梓寒不太赞同道:“刚刚那么久,你怎么没穿上衣服?” 晏擎霄没什么反应,心无旁骛给他系扣子,系完扣子又引他到盲道上,再退开。 李梓寒扯住他的衣角,伸长脖子嗅了嗅,口气又些不好道:“你刚抽烟了?那么晚!” 晏擎霄跟在他身后,小心看顾他的走路姿势和方向,光忙着避他就有些乏力,哪里会空出精力还回答这种明知故问的事。 李梓寒一路都能感觉到李小狗在自己身边,但却一直没得到这几句话的回复,他心里控制不住的介意起来。 也许失去光明和声音真的容易让人变得脆弱敏感,李梓寒苦笑,为什么他之前从不这样认为呢? 走到床边闻到更重的烟味,李梓寒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个死结,见李梓寒没有要说的了,晏擎霄便对他的种种反应视而不见,关上门出去了。 晏擎霄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一直持续了两天,直到李梓寒在一次洗完澡后忘记戴上手套,让晏擎霄看到了他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这种僵局才被打破。 李梓寒想抽出手,但被晏擎霄一直握着动弹不得,没一会儿又感觉到手指头被轻轻的磋磨,热气吹了一遍又一遍,十根手指都公平公正地享受了这个待遇。 李梓寒这两天攒下的别扭都被这几口“吹吹”给吹没了,他轻声叫了声“小狗”,李小狗没搭他的肩也没在他手心写字,他最终只好叹了口气:“早就不疼了,你先放开我。” 晏擎霄红着眼睛放开了他,针孔数不清,但大小伤疤多达二十三处。手掌多大的地,他看得分明,数了不下十遍,眼睛都差点数出泪来,那些伤疤也没少一处。 “很丑吧,所以我不敢伸出手来吓人。”李梓寒戴上手套,故作轻松把手掌摊开:“戴上手套是不是好看多了。” 晏擎霄低眼看去,手套很薄,这种天气戴着不捂手,装饰来看确实有美手的用处。那一片片精致的花纹,正好遮住了那些丑陋的伤疤,小而密的针孔在丝绒的材质映衬下也隐了形。 真是好细致的手段,晏擎霄气得差点失去理智。 他咬着后槽牙在心里一句一句提醒自己,不能露馅,不能质问,要记住你们现在如履薄冰的雇佣关系。 将李梓寒送到床上睡下已经用尽了晏擎霄一身力气,生怕出声会暴露自己,想起李梓寒现在看不到也听不到又是一阵心凉,克制着不做多余的动作,不去关心他…… 晏擎霄刚关上门,强忍的情绪就爆发了,眼泪不受控制得流了满脸。他一手强抹掉脸上的泪,另一只手颤地都握不住手机,好不容易拨通了彭今的电话,晏擎霄疾步向外跑去。 他的愤怒都要隔着电话线贴脸了:“他的手怎么回事?!常年都戴着手套?带了多久了!” 电话那边的彭今一时还没组织好语言说话,又被他吼了一声:“告诉我!你不说,今晚之后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晏擎霄的语气偏执又疯狂:“你知道的,我坐过牢!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在我发疯之前,你最好把什么都告诉我!” 远隔千里,彭今鞭长莫及,心里着实难受,只得和盘托出。 那些年孤立无援的药研状况,原本就经费不够的实验,被李广陵一番诱导,李梓寒铤而走险那自己当实验品的经历,穷尽七八年的半成品成果,最后落入心术不正的人手里沦为一件祸害国际安全的牟利工具…… 粗糙的措辞,简练地概括了李梓寒近七八年的苦处。晏擎霄感觉自己的心脏在一戳一戳流血,血流得太多了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那么李梓寒也同他一样吗,被嚼烂的血肉,浮成血沫腥子,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吗? 人生至此,他还要自爆以阻拦那些恶人吃人血馒头,最终落得个眼瞎耳聋的下场! 他的小寒!原本是一双葱白如玉的双手,载满银行的眼,聪灵秀气的耳,乌亮柔顺的发啊! 晏擎霄断没有想到李梓寒这些年竟能苦到一丝甜味儿也没有,他日日在牢里祈福,这世界竟没待他的小寒一分好!难道真是罪恶之身连福气也要累及平生最在意的人,让他后悔吗?! 那可真是太好了!苍天有眼呐!他真是悔极了!! 晏擎霄疯了一般跑到后院去摇那颗春天里郁郁葱茏的银杏,刨哮声毁天灭地:“你为什么不对他好一点?!!为什么撩了他谈了情又狠心抛下他一走了之?为什么要让我趁虚而入存了念想?!!” 晏擎霄的眼里的怒火像要灼穿了这颗树,“你他妈的既然要自由,为什么又要滚回来,为什么偏偏让我看见!” 经过持续猛烈的摇晃,银杏树叶窸窸窣窣地在这处角落里纷飞,就像晏擎霄这夜掉的眼泪,凄凄惨惨。 疯到后半夜,在冷风下逡巡几个小时,晏擎霄只穿着睡衣的身体终于受不住冷了,他吐掉嘴里的烟,失力地把自己砸在银杏树上靠着,哪下就这不算重的一下,传言移栽到琼瑶山庄就已活近千年,种在此处二十年的老家伙,就这么连根倒到了地上。 晏擎霄随着这翻变故,重重地摔倒在了一边。爬起来时,他手里随处一抓,碰到了一方硬实的……盒子。 他抹了下眼睛,看着这樽莫名其妙出现的盒子,恍然间想起当年来探监他的第一个人。 那个日籍女人,阿俨法律意义上的妻子,曾说:“我要回日本了,会带他的骨灰回去。听说是你把他葬在银杏树下的,我在那里也留了一捧,全了你的执念吧。” 晏擎霄挖起那枚盒子,摸了摸它身上精致的纹路,不知是不小心按到了哪儿,盒子“嗒”了一声自己打开了,呛鼻的味道让晏擎霄咳嗽不已,他的喉咙像被了掐住了一样,但这种臆想只是一小会儿,粉尘散去,入目的是一封信。 上面歪歪扭扭地用中文写道:阿梓亲启。 子迹被埋没多年,已经不太清晰,可那股认真地,一笔一划书写的劲儿,即使过了十多年都能被晏擎霄看在眼里。 2021-02-11 22:03:36
第四十二章 晏擎霄是个很具象化的“直男”。 从前和李梓寒做朋友,总是要提醒自己别太惯他。他很看不上那种出现在各种吐槽帖上的舔狗,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做那种人。此次相逢前,他已在廖明海的引导下意识到,自己确实为李梓寒弯地彻底,很喜欢,很想要。可他和李梓寒实际相处起来,虽比从前应求了些,但心软的程度对比别人来说还是不够。他控制着自己,一定要在日子长些了才许让这种程度再大些。 然而李梓寒的那双手,直接攻破了晏擎霄心里那道防线。阿俨的遗书,更是让那道再拦不住人的线塌了又塌,直到土崩瓦解,溃不成军。 夜风呼呼地刮,盒子里的灰被吹地落到了这栋别墅的各个角落。那封又皱又霉的遗书,好好躺着,等待发落。 晏擎霄重重地闭上眼,粗声的呼吸在深夜里清晰可闻,最后他抹了把脸,拿着盒子回了卧室。 重新躺回床上后一直都睡不着,他心烦意乱地踮起脚摸了两次柜顶上的盒子,每次道德都打败了私心。 即使这样,那蠢蠢欲动的念头还是搅地他睡不好,后来干脆就不睡了,直接摸到了李梓寒床边坐着,看着看着趴着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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